第一百二十五章 無賴
“娘娘所做的這些事，和他們一慣的觀念不合，所以嘛他們有不滿也是正常的，娘娘如果忍下了，不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他們隻會反複發些牢騷，最終還是要平息下去的，偏偏娘娘你愛強出頭……”
\t“所以墨羽沂就一再忍了？”
\t懷郡王點點頭：“皇上是個顧全大局的人，為這些人降罪娘娘固然不好，但和這些朝中重臣直接翻臉更不好，那會令許多本來擁護皇上、對娘娘的身世行為不置可否的人也產生反感，要知道皇上不是個一般的男人，他是國家命脈所係，是九五至尊，他的言行直接關係到在百姓中的威信和國家的榮譽，為了一個女人去治罪三朝元老，這樣的皇帝，誰敢擁立？”
\t素心徹底沉默了。她忽然明白為什麽曆代皇帝選皇後不重才貌，首重德行了。一個女人母儀天下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雖聰明，卻不夠寬容忍耐，她隻是個有些任性、有些刁鑽的小女人，被推到皇後這個位置上，和她的本來個性是背道而馳的。
\t“娘娘，其實你更該多體諒皇上，最近他的壓力真的很大。”
\t“好吧，我再想想。”
\t“誰在那裏？”素心回鳳儀殿的路上，看見禦花園角落有人走過。
\t這麽晚而且不打燈籠，行色匆匆的，真是奇怪。
\t那人驚了一下，遲疑片刻走過來：“回皇後娘娘，奴才是小文子。”
\t“小文子呀，這麽晚你怎麽在這裏，好像不是去皇上寢殿的路。”
\t“皇上命奴才去辦點事。”
\t“哦。”她走了一陣突然感覺文公公有點不對勁，於是又回頭看看，這條路貌似隻通往她的鳳棲殿，墨羽沂派他幹什麽去了？
\t“娘娘，你怎麽心事重重？”蘭心迎上來。
\t“沒事。”
\t“剛才文公公來過，說是皇上差他送些東西來，叫他等你一會，他卻急急走了。”
\t果然是來她這裏，可幹嘛來去匆匆的？素心打開桌上的盒子，異香撲鼻，原來是些珍稀香料。
\t“娘娘，這是瑞腦啊，在高郅是很罕見的，多半是宛國的貢禮。”
\t原來傳說中的龍涎香就是這樣，瑩白如冰，狀若梅花，不但香氣遠溢，而且外觀也美麗。可是她心情不好地隨意丟在桌上：“你們拿去分了吧，我不喜歡薰香之類的玩意。”
\t“娘娘，這可是皇上的心意。”
\t渝心伸手搶過去：“你們不要我先要了，郡主現在最恨的就是皇上的心意，你們還不明白？”
\t“就你這小妞愛嚼舌根。”
\t渝心一吐舌頭。
\t枕畔幽幽的瑞腦暗香浮動，素心反被薰得滾來滾去睡不著。渝心這小妞心思最狡猾，先搶了一把去，卻偷偷塞了一片在她玉枕中，知道她不會舍得扔掉。
\t她拍了拍枕頭，嘀咕了一句：“死墨羽沂。”
\t“朕聽到有人睡覺還在偷罵，怎舍得不來看看？”
\t床前突然聽到低沉悅耳的聲音，她陡然驚得跳起來：“大半夜你裝神弄鬼嚇人啊？”
\t宮燈亮起，照見墨羽沂如畫的眉眼，他還是那麽妖魅冷峭，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t“你進來也不通報一聲，那些丫頭都死哪去了？”
\t“朕不讓她們通報，怪隻怪皇後你自己明明睜著眼卻沒注意有人推門進來。”
\t“黑燈瞎火誰注意了，你幹嘛來？”
\t他呼地又吹滅宮燈，接著紗帳一動，他就鑽上床來。
\t素心摸到他的身體用力往床下推，卻怎麽抵得過他的力氣，硬被他擠進床裏去。她不由炸毛：“墨羽沂！警告你不要老是利用男人的優勢來對付我！”
\t“朕就剩下這麽點優勢，再不利用還有什麽壓過你的？”
\t“……無賴。”
\t“聽說懷郡王和你談過。”
\t“沒有。”
\t“你是不打算原諒朕吧？”
\t“你有錯嗎？要我原諒？”
\t他沉默了一會：“普淘，朕和紫淩君不同，他繼位時被當作傀儡，而且朝政動蕩，除了他親厚的臣子外，他在朝中勢力微薄，所以他即使想保你也心有餘而力不足。而朕自少年繼位，治理國家十年有餘，上下無不服帖，所以當初才敢力排眾議迎你回國。”
\t“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反駁他們？”她心裏還是覺得冤氣難平。
\t“皇後你覺得單憑你那些話能鎮住他們嗎？到最後你還不是被泰王問得有口難開？”
\t“可是……”
\t“朕隻聽他們發泄，不置一言，但朕勒令他們退下的時候，誰敢提異議？”
\t“我就不懂。”
\t“朕讓他們發泄，是顧慮他們情緒需要，任由他們宣泄。而你的強出頭，隻會在他們心目中樹立你利用才智惑亂君王的印象，這對你非常不利。你應該做的是隱忍，而他們參劾完了，朕隻需要一句不予采納就可以駁回他們所有進諫，完全不需要你去出頭。”
\t“可你這樣強壓下去，對你的形象不利。”
\t“朕不用顧忌這些，當權力高於一切的時候，他們隻能不滿地服從。”
\t“你這樣用權力強壓，是保護了我，卻會動搖你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你有沒有想過？”她說完，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要她做的是維護自己的形象，用隱忍來逐步改變自己在群臣心目中的不良觀念，至少讓他們感覺她無害。而他為了保住她這個皇後名頭，卻出頭做了惡人。
\t她突然無比懊惱地說：“墨羽沂，你不要這樣為我。”
\t他在黑暗中輕輕歎了口氣。
\t她又想起在行宮時他曾想利用死囚換下柔妃和林莫蕭暗中成全，卻因為她的不理解強行逼他當麵釋放了兩人，才造成朝臣們群起而攻之的後果。她要是預料到會這樣，當初怎麽也不該去幹涉此事。她總是毛毛躁躁憑自己的意願去令他為難，卻很少去想到他的處境。
\t“素心。”
\t她正處於無比感動無比柔情中，輕輕哼了一聲就毫無反抗地被他摟進懷。
\t一聲異響。
\t“誰？”所有的動作嘎然而止。
\t宮燈再次亮起的時候，墨羽沂已披上了軟滑的絲緞羅衣，目光淩厲地盯著通往殿後的軟簾。
\t素心滿臉通紅地拉被子裹緊自己，慶幸不知從哪來的聲音拯救了自己，但隱隱又有一絲失落，仿佛希望這場美妙的錯誤應該像夢一樣進行下去。
\t軟簾一動，柔妃慢慢走出來。
\t素心大驚，她一時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不但是羞慚於自己現在的狀態不佳，更擔憂柔妃現在出來會發生什麽。
\t“你是誰？”墨羽沂顯然認不出這個醜陋恐怖的女人是曾經千嬌百媚的柔妃。
\t柔妃比劃了幾下手勢，目光顯得呆滯。
\t墨羽沂沒看懂，皺眉轉向素心：“這是誰？”
\t“我……是我出宮時撿回來的，我看她可憐無依，就帶回宮做了宮女。”
\t“她？宮女？”他顯然隻是想到這樣的宮女出去會嚇死人。
\t“皇上，她真的很可憐，你就讓我收留她吧。”素心趕緊利用女人的殺手鐧轉移他的注意力。
\t墨羽沂思忖了一會，皺眉點點頭：“隻是你要讓她盡量少出去，這樣會嚇壞人。”
\t“皇上你不會瞧不起她吧？”
\t“沒有，朕對除了你之外的女人都沒太大興趣，不光是喜，也包括惡。”
\t“切，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誰稀罕被你喜歡。”
\t“你不稀罕麽？”他嘴角勾起一絲邪邪的笑意，那種眼神驚心動魄地媚，眼波像春水一樣流轉，風情無限。
\tＴＭＤ！身為男人你這麽風情萬種幹嘛！素心心裏暗罵了一句。
\t“咳！”柔妃輕咳的聲音提醒了他們倆人她不是透明的。
\t素心趕緊尷尬地推開他。
\t“你先回去睡吧。”
\t柔妃比劃著手勢，素心最近已經有點看得懂她的手勢了，她在說“被你們吵醒了”。
\t無論是誰，隔著一簾聽自己昔日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也很難保持淡定吧。
\t“那你先回去吧。”
\t墨羽沂顯得微有不滿，輕哼了一聲，那雙風情流轉的眼朝她掃了掃，裏麵有著欲求不滿的意思。素心狼狽地回避他的目光：“這個，不是很方便……”
\t他如何不明白這隻是她的小小借口，在後宮之中他想要臨幸哪個妃嬪竟然還需要照顧別人的感受，真是笑話了。但她是特殊的，他隻能微沉了下臉，手掌在她臉上撫摸一下，捏著她尖尖的下頦，低聲道：“朕等你。”
\t燈光柔和如紗，風光旖旎，他的肌膚羊脂白玉一樣滑膩，泛出瑩瑩的光澤，她的視線掃過，一陣心悸，莫名地就覺得心跳慢半拍。眼波似水－－眼神幽深得像一波波噬人的旋渦，迷離蕩漾，冰層一樣通透的藍……
\t素心眼神一恍惚，心神又開始蕩漾，誰說視美色如無物來的，容貌長得好就是占便宜，連她這樣閱盡千帆的人也把持不住啊啊。
\t“皇後，朕要走了，你在想什麽？”
\t她正走神中，順口答：“……蕩漾啊蕩漾。”
\t……墨羽沂窘了一下，力持淡定。
\t隨著這個男人清風一樣消失在大殿裏，素心恨不得給自己一記耳光，剛才在他麵前說了什麽？呀呀，真是把苦心經營的淑女形象都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