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愛的不是臉，而是人
那張和素心一樣的臉表情很沉默，看不出憂鬱和傷感，隻是平靜之極。那種平靜後麵，帶著一種不可捉摸的悲哀之色。
\t“無極，你在想什麽？”
\t墨羽沂一聲呼喚把素心驚醒，她身子一震，果然是她，那聲音，那氣質……盡管容貌已經完全改變，可是真的是梅無極！
\t天哪，梅無極整容後一直不肯拆紗布，原來是把自己整得跟素心一模一樣了！
\t素心一時不知道是氣憤、惱怒還是什麽，但更多的仍是震驚。
\t梅無極想幹什麽？把自己整得她一樣，而且這麽久以來，他們消失在時空隧道中，又做了什麽？素心越想越淩亂，幾乎要怒吼一聲，抓住他們挨個問清楚。
\t梅無極幽幽道：“我沒事，你是該去看看，她一定很焦急，你失蹤了這麽久，她應該會很想你……”
\t“你就不覺得，朕失蹤這麽久，她又呆在丹陳那麽久，會逐漸忘了朕，和她從前的舊愛重歸於好？”
\t梅無極道：“她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你還有一分記憶的話就該知道，當初她如果不是被慕北辰傷透了心，也不會漸漸被皇上感化。她既然選擇了皇上，如果你沒有做什麽令她絕望的事，她又怎麽可能輕易回頭？”
\t“你就這麽相信她？”
\t“是的。”
\t墨夕晗道：“我也信她，皇兄，你是該去看看的，不過……”
\t“既然你們都相信她不會變，那我更要去了。何宸的事已經收尾，朝中也基本平定，眾臣剛驗過朕的身份不久，短期內不可能再興什麽拭探的念頭，所以朕完全可以放心離宮。”
\t素心聽梅無極竟然這樣維護自己，不禁一怔，對於她整容成自己的樣子更覺得不可理解。再聽墨羽沂決定要去丹陳找她，心裏莫名的酸痛卻又有一絲喜悅，他即使忘了他們之間的記憶，還不肯放棄他們的過去，他要去尋找……可是他能找到什麽？
\t梅無極那張臉沒有喚起他的記憶，即使是活的普淘站在他麵前又能怎麽樣？
\t梅無極已道：“皇上說得對，我願陪你去。”
\t“不，無極，你該留下，她看見你這張臉不知道該怎麽想，為免誤會，你還是不要去了。”
\t梅無極平靜的臉上難得流露一絲悲傷，黯然低下頭去。
\t“朕決定了，從今日起夕晗你要代替朕……”
\t墨夕晗趕緊打斷他的話：“皇兄，這種事我是堅決不幹的，你別找著借口就想把燙手山芋往我這裏扔，我給你帶了個人來，你先看看再說。”
\t墨羽沂和梅無極似乎才發現她身後跟著個宮女，都咦了一聲。
\t素心臉色蒼白，緩緩抬頭。
\t“啊！”驚呼聲響起，梅無極看見她的震驚，不亞於她剛才看見梅無極時的震動。
\t素心凝望著墨羽沂，那一眼，恍若隔世，千萬年凝聚的思念震顫著她，無數酸、甜、苦、辣、痛……都紛紛浮上心頭，而墨羽沂則隻是順應地回望著她，臉上平靜無波，眼神中掠過的一絲驚訝也不過凝聚了那一瞬，大約是因為突如其來見了和梅無極一樣的容顏而有點不適應而已。
\t不知道過了多久，墨夕晗和梅無極是何時退出去、怎樣退出去的，素心都不知道，她隻是看著眼前這個人，不知是傷是痛，是恨是愛。
\t這樣複雜的感情，單靠言語是說不出來的，所以素心隻能這樣看著他，一直看著，然後不知不覺就開始掉眼淚。
\t墨羽沂還是端坐著，冷靜無波的冰藍色眼眸看著她，仿佛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t他竟真的忘了她！
\t素心在他這樣毫無漣漪的目光下漸漸冷卻下來，所有的激動都被他的目光凍結成冰。
\t“墨羽沂……”
\t“聽說你是朕的皇後，竟這樣不成體統，不識禮教，你入宮時沒有姑姑教過你嗎，要稱朕為皇上。”
\t素心驀然瞪大眼，仿佛不認識他一樣。
\t墨羽沂顯然察覺到了她的神色變化，隻是依然那樣看著她：“怎麽，朕說錯什麽了？”
\t“沒有，看來我來錯了。”素心深吸一口氣，猛然轉身。
\t“你想去哪裏？”他的反應依然冷靜得讓她心痛，如果再不走她怕自己要流淚到失態。
\t“你管我去哪裏，反正不勞你操心。”
\t“你可是朕的皇後，這裏是朕的皇宮，你以為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t素心驀然站定了，這才是她剛認識的墨羽沂吧？冷酷無情，做事不計手段，隻要達到目的，無論治理朝政還是後宮，都是鐵血手腕，令人生畏……
\t墨羽沂道：“怎麽，是不敢走，還是不想走了？”
\t素心猛然回了頭，深吸一口氣冷笑：“都不是，是要告訴你一句話，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皇帝，我見過的皇帝可不止你一個。你管得再多，也隻能管住你的臣民，可管不住我！”
\t墨羽沂仍靜靜看著她，然後淡淡道：“你可以試試走出這裏一步。”
\t素心一怔，回過頭去，見廊下侍衛太監林立，將禦書房的門已封鎖起來。
\t她吸一口涼氣：“你要強行留下我？”
\t墨羽沂拿起早已冷掉的那碗茶啜了一口，淡淡道：“朕要強留你，好像也不用這麽大陣仗，你覺得你的身手足夠逃出這間禦書房嗎？”
\t“墨羽沂，難道你就隻有強迫這項本事嗎？”素心怒喝了一聲，然後提高聲音叫：“古博！”
\t“別叫了，古博本來就是朕的人，你覺得他會為你破門而入嗎？”他又喝了一口茶，然後悠閑地道：“就算他想，他也帶不走另外兩個人，更別說他根本不是朕的對手。”
\t素心這才想起，古博的確是他的人。她冷笑著道：“我不用古博來救我，古博，你聽著，去幫我把口信送到十一少那裏。”
\t門外古博遠遠應了一聲。
\t“十一少是誰？”看來他真的已經忘了這兩年的事，連慕北風這個人也不記得了。
\t素心不再理他，徑自坐下。
\t“皇上。”梅無極靜靜出現在門口。
\t“怎麽？”
\t“我想帶皇後走，跟她聊聊。”
\t“好吧。”
\t素心沒料到墨羽沂這麽容易就準了，又一怔。她起身跟著梅無極走出去。
\t“聖女，你真好啊，真對得起我。”素心冷笑。
\t“對不起，可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t梅無極是有點黯然神傷的。
\t“哦？我想的是什麽樣？”
\t梅無極慢慢望著遠方：“我現在已經不是梅無極了，你說的對，我自由了，沒有人知道我是聖女，大家都以為聖女暴斃而亡。所以很快又要有一個新的聖女入宮，她又要過跟我一樣的生活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
\t“我知道你不願意做聖女，所以才想給你自由，叫你整容，可沒想到你竟然整成我這樣！你不覺得太過份了嗎？你是想要取代我，還是別的意思？”
\t“我承認，我是下意識地想要整得跟你一樣，想知道如果我長得很像你，他會不會對我好一點……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取代你。”
\t“哼，你覺得我會相信嗎？”素心覺得有種強烈被欺騙的感覺，因為她把梅無極當成至交好友，卻被這樣背叛！
\t梅無極輕輕歎氣：“我怕你誤會，所以才一直延遲了拆紗布的時間，而且我自己也一直在猶豫，考慮要怎樣麵對這張臉。”
\t“現在你已經做到了，已經和我一樣了，不用再猶豫了！”
\t梅無極苦笑：“除了得到些自由，我什麽也沒得到。甚至沒辦法證實，如果我長得像你，他會不會對我也好些……”
\t“怎麽可能？”
\t“你應該記得，我們被震蕩波卷入了時空隧道，那是一段錯亂的時光，當時在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事後我們都記不太清楚了，但我和季若鴻還找回了自己的記憶，墨羽沂卻被抹掉了兩年多記憶，他根本不記得從前的事，也不記得你，對我的容貌又有什麽反應？他甚至以為我本來就長這樣……”
\t“然後呢？”素心現在想的不是憤怒，而是奇怪了。
\t“然後他看見我的時候仍然是毫無反應啊，隻問我是誰。我說我是梅無極，他才有點吃驚，問我為什麽變成這樣了。”回憶起墨羽沂當時的反應，梅無極隻覺有苦笑，不知道當時是失望，震驚，還是茫然。她變成了素心的樣子，可墨羽沂卻想不起來素心這個人了。
\t素心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也不知道是好笑還是難過，過了半天才問：“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t“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希望他能找回自己的記憶，但是一直到我們又掉落到高郅這個時代，他都沒能想起任何東西。他記住了我們對他說的那些，卻記不起這些事和他的經曆有什麽關係……”
\t素心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t看樣子，梅無極並沒有存心想要隱瞞墨羽沂，更沒有想要利用這張臉去做什麽，否則她不會再把墨羽沂帶回皇宮，也不會告訴他關於素心的事。她如果想要取代自己，隻要把墨羽沂帶走，再編造一些謊言，足以讓墨羽沂跟她慢慢培養起感情來。
\t想到這裏，素心心裏的怒氣又漸漸消了，也漸漸能理解梅無極那種悲苦無助、在沒有一絲希望的情形下做出的這件糊塗事了。
\t“你跟他相處這麽久，也沒能讓他愛上你？”
\t“他愛的並不是這張臉，而是那個叫素心的人。”梅無極輕輕地說。然後眺望遠方，淒涼一笑：“我很笨，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其實我長成什麽樣都還是梅無極，他無法愛上的就是這個人。”
\t素心生出一絲同情，安慰了她幾句，又覺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