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拔得頭籌
任朝陶盯著陸封塵的名字看了許久,收回目光時,正好看見龍途也正向著八強名單看過來。她忽地想起他那日與她提起的朝廷正規軍事力量,不由從座位上站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涼郡侯作為大將軍之子,自幼習武,果然實力了得。”
龍途感受到任朝陶接近了他,狀似無意道:“侯爺與驃騎大將軍一樣,均是公主的表兄弟,若是能考取武舉立下軍功,也算不辱皇後母家聲威了。”
任朝陶聞言與龍途深深地交換了一個目光,過了許久,才道:“不日本宮便將離開偃師南下姑蘇,姑蘇距離洪州不遠,倒是可以去勸勸舅舅。”
“不過還是要聽封塵自己的意思。”
任朝陶這樣說著,眼見龍途麵上浮現了會意的微笑,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眼見任朝昳在看見他兩後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眾人急忙為這三位貴人讓開了道路。任朝昳看了一眼那八強名單,先是眨了眨眼,隨後又湊近了些,生怕自己看錯了,最後才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扭頭看向任朝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皇姐,表哥竟如此厲害麽?”
還沒來得及等任朝陶回答,便聽見主持人的聲音傳來。
原是總決賽已經開始了。
眾人急忙入座,生怕自己會錯過了這場好戲中的任何細節。
首先進行的是第三名的角逐,將在半決賽位列第三第四名中的皇甫越與暮返之中產生。
皇甫越緩步走上擂台,他的表情十分嚴峻,但眼中卻泛著些複雜的情緒。
“暮幫主便是越大哥提過的那位師兄?”
獨孤守商很熟悉皇甫越口中的原蒼師兄之事,知道皇甫越自小就被掌門寄予厚望,要求嚴格,但他那時候十分貪玩,因此總是會被掌門責罰,或是關禁閉或是餓肚子。而原蒼師兄總是在他被責罰時偷偷潛進他的房間看望他,還總會給他帶來些吃食。
原蒼師兄曾說過,他很羨慕皇甫越。因為皇甫越雖然雙親離世得早,但好在有掌門這般照顧他,雖然的確是嚴厲了些,但也是為了能夠讓他成材才如此耗費心力。
原蒼師兄在很小的時候便與雙親走失,與孤兒別無二致。他本以為他的爹娘一定會努力尋找他,但是盼了一年又一年都不曾盼來雙親的消息,便漸漸死了心。
他將崇胤宮視作他的家,對每一位師兄弟都很照顧,皇甫越如今的性子,想來便是年幼時受原蒼的影響而成。
“越大哥想來是見到暮幫主太過激動,從而忽略了一個大家都注意到的事實。”獨孤守商見皇甫越點了點頭,想起皇甫越曾提過暮返與雙親走失之事,又想到公孫家也有一個走失多年的長子,便道:“你竟沒發現,暮幫主與君公子全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貌麽?”
“我聽說,公孫家也曾有一個走失的孩子。”
獨孤守商見皇甫越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仔細回憶暮返與公孫舜的樣貌,過了許久,才道:“你懷疑師兄便是公孫家那個走失的孩子?”
“本來並不曾懷疑,因為這世上樣貌相似之人有許多,不足為奇。”獨孤守商說著,在皇甫越的身側坐了下來,抿了抿唇道:“但這幾日發生的事,我覺得有些蹊蹺。”
“暮幫主有意針對君公子與任姑娘,越大哥你不會看不出來。”
“我又想到你說暮幫主一直盼著他的爹娘來尋他,可是多年過去都沒有消息。如今暮幫主已是一幫之主,想要打聽爹娘的消息並不難辦。”
獨孤守商倒了兩杯茶,將其中的一杯遞給皇甫越,茶水泛起熱氣,模糊了彼此的麵龐。皇甫越隻能聽見獨孤守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若是他真是公孫家的孩子,你說,當他知道,在他居無定所,仿若一個孤兒般活在這世上的這些年,他有一個兄弟一直享受著爹娘的疼愛,他會怎麽想?”
皇甫越聞言幾乎是立刻反駁道:“師兄絕不是那樣小肚雞腸之人。”
“更何況,世人皆以為公孫舜已死。君公子的身份又隻有我們幾人知道,不會有事的。”皇甫越說著,其實心中也有幾分不確定。他與暮返已經分別多年,早已不像從前那般親密。人總是在不斷地變化,他若是還用從前的眼光看待暮返,想來總是不妥。皇甫越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隻聽見獨孤守商又道:“不知道君公子他們是否想到這一層,不過公孫家走失的孩子之事除卻我以外,也隻有他們自家人知道。”
“這些年雖然有在暗暗尋找,卻並未聲張。這也是從來不曾尋去過崇胤宮的原因,並不想讓武林中人把那孩子引為談資。”
獨孤守商這樣想著,看向皇甫越道:“不過話說回來,掌門在初次見到公孫公子時,難道不曾認出他與暮幫主十分相似麽?”
皇甫越搖了搖頭,道:“師兄離開太久,想來叔父早就記不清了。”
獨孤守商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輕歎了一聲,道:“這茶真是苦。”
就像那些塵封在舊日回憶中的往事一般,總是泛著苦澀。
暮返感受到皇甫越的目光,報以微笑道:“阿越,請賜教。”
擂台上的兩人不分伯仲地較量了十幾個回合,看得擂台下的觀眾一陣又一陣地揪著心。崇胤宮與丐幫均是老牌門派,無論誰輸誰贏,都不算辱沒門楣。但在眾人的心中,崇胤宮到底是不輸華山、少林與南幽教的四大門派之一,若是真的輸給了丐幫,終究還是覺得更令人惋惜。直到這時,人群之中才隱隱出現了疑惑,原是終有人發現四大門派之一的南幽教竟連八強都不曾進入。
“南幽教今年沒有進入八強?!”
“是啊,公孫家與於家也未能進入八強,第五名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孩子。”
眾人聽見這樣的討論,不禁又看向那八強的名單,就在這時,隻聽見主持人忽然大喊出聲道:“崇胤宮皇甫劍法獲勝!”
隻見皇甫越與暮返相互行禮,接著皇甫越走下擂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便癱坐在了擂台旁邊,想來這一場苦戰耗費了他不少心力。而暮返同樣也是麵露倦色,他走下擂台時,正好與向著皇甫越而來的獨孤守商擦肩而過。獨孤守商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可暮返卻在獨孤守商與他走過後又回過頭去看了獨孤守商許久,才緩緩地將目光移回了擂台之上。
前兩名的爭鬥此時已然拉開了帷幕,薑玄與公孫舜均以劍作為武器,但比之華山派黎明劍法的淩厲,萬氏驅魔劍更顯溫和,但在暗處所造成的衝擊卻更加狠辣。公孫舜毫不留情地揮劍與薑玄對峙,開場不過半晌,便已將薑玄逼退至擂台邊緣。
眾人怔怔地看著擂台上纏鬥的兩人,確切地說,是隻看著公孫舜一人。
與半決賽時完全不同,此時的公孫舜更具有攻擊性,出劍的速度與力道也比之前更為迅速和凶猛,他的眼神堅定,似乎是在告訴所有人,這一場比賽他勢在必得。
薑玄在半決賽時雖然是以一招險勝,但她自信自己師承華山,又掌握了黎明劍法的精髓。論起劍法,這江湖之中除卻崇胤宮外,甚少有門派能夠與華山一戰。因此她在比試開場時並不太在意公孫舜的出擊,直到他逐漸將她逼退至擂台邊緣,她才忽地意識到,這的確是不容小覷的對手。
可當她回過神來時,公孫舜又一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與力道,他在此刻停止了進攻,卻將她的攻擊全然擋在距離身體十公分之外,外人隻聽得見雙劍碰撞時產生的乒鈴乓啷聲,根本看不清兩人的劍是如何行進防守的。
公孫舜暗自估計了一番,想來薑玄的耐心與氣力都被他耗得差不多了,因此決定立刻結束戰鬥。隻見他忽地抽身而出,運氣騰空,持劍向著薑玄的劍而來,薑玄猛地抬手抵擋,卻因為速度不及公孫舜而失手。隻聽見“鐺”的一聲,薑玄的劍飛出手中,落在了擂台之外。
短短幾秒鍾之間發生的事讓在場的眾人都吃驚得瞪大了眼,直到主持人遲疑地開口宣布獲勝者之後,會場之中才忽地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聲。
占據論藝大賽排行榜第一名多年的華山派,居然被這一年新興的門派洛偃山莊擊敗。
這是曆史性的時刻,值得被每一位江湖中人銘記。
人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也毫不吝嗇自己的掌聲與讚譽。公孫舜緩步走下擂台時,薑玄主動與他握手,皇甫越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其餘的人中,也有許多衝上前來與他握手攀談。
人們心中都清楚,武林之中翻天覆地的時代即將到來。老牌的門派與世家心中雖有不甘,但卻也期待這樣的變革。亦如很多年前的萬仲西給他們帶來的衝擊一般,新鮮血液的出現終會推動武林眾人不斷地走向進步,何樂而不為?
“皇姐都要看癡了!”
任朝陶從公孫舜踏上擂台那一刻起便一直看著他,此刻他贏得了比賽,她依舊在看著他。直到任朝昳出聲,任朝陶才回過神來,看向她道:“說什麽呢,我又沒有看他。”
正說著,公孫舜已然走到了她的麵前。
“太吵了,我們走。”
他一麵說著,一麵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攔腰抱起。
任朝陶立刻驚得滿臉通紅,他的這一舉動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了過來,然而這一幕比起剛才他擊敗華山派而言更為令人震驚,本還喧鬧的環境瞬間安靜了下來。
而當眾人反應過來時,公孫舜已然運氣騰空帶著任朝陶不知飛去了何處。
“朝陶如今,愈發愛臉紅了。”
公孫舜還沒站穩,便感到任朝陶一下子便從他的懷中跳了下來。她趕忙整理了一下衣裙,有些不滿地抬眼看向他嬌嗔道:“那麽多人看著呢!”
“更何況,雖然父皇是同意了三年之約。”任朝陶說著,不禁有些急切道:“但若是讓江湖中那些老頑固知道你與皇室中人含混不清,一定會頗有微詞,如果因為這些閑言影響你在江湖中好不容易奠定的地位——”
“並沒有含混不清。”公孫舜伸手覆上她的唇,低聲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任朝陶微微睜大了眼睛,隻聽見他又道:“我竟從不知朝陶還是會在意那些閑言碎語之人。”
“我,我還不是擔心你。”
伴著話音剛落,公孫舜已經輕輕地吻上了她的額頭。
“隻要是與朝陶一起,刀山火海尚且不足為患。”
他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螻蟻之怨,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