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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錦樣年華水樣流

  看著任朝空愈行愈遠的背影,任朝陶原本輕鬆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看似仿若任朝空因為出逃而無意間闖入了她的房間,實際上整個過程都是疑慮重重。


  若隻是隨意闖入一間房,不知其中是否有住客亦或是住客是誰,那麽當任朝空發現那住客竟是她時,本該是十分驚訝才是。但他非但並不驚訝,相反在被人追殺的背景下表現得比她還要鎮定。


  還有那幾個搜尋他的人,其中有一人與陸封塵所描述的“道尋常”十分相似便也罷了,明明是在追查任朝空,竟隻是簡單詢問了兩句便放棄了進 入她的房間之中搜尋,若真如任朝空所說,是勢必要尋到他的江湖蠻人,如何會那般輕易地放過搜捕機會。


  甚至連他所謂“相會的友人”,她都不免覺得十分可疑。或許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他故作姿態,仿若少年情竇初開,但實際隻是為了作為其真正目的的煙霧彈而已。


  無論從哪一方麵考慮,這甘州城此刻於她而言都是是非之地,實在不宜久留。


  她這樣想著,不禁站起身來,恰巧公孫舜也在這時回到了客棧,眼見她一臉憂愁,不由笑道:“隻是留你在客棧休息一個時辰,便這般待不住了?”


  任朝陶聞言,卻是立刻收起了苦著眉頭的表情,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跑過去挽住他的手道:“你回來了?”


  公孫舜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上,將其中的一個小包特意挑了出來,遞給了任朝陶。


  “看那鋪子前圍了許多人,飄出來的氣味也十分香甜,便買了些給你帶回來。


  “是什麽?”任朝陶興致勃勃地接過那小包裹,麵上的笑容卻在聞到那一陣清香後凝固在了臉上。


  從她不顧一切地選擇和公孫舜一同“逃婚”那一刻開始,便意味著她與淵緹草原中那個曾經與她無話不談之人徹底的決裂。


  她毀了婚約,背棄了皇命,傷害了他。


  “譽兒,你可敢與我打賭,今日這街上,回頭看我的女子定然比看你的女子要多得多。”


  說話的“男子”一席黑衣,手持一把折扇,十分招搖地放在手中翻了一圈,用扇柄輕輕地敲了敲身側被他喚作“譽兒”的男子肩膀道。


  呼延譽聞言不禁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對於明顯刻意裝扮了一番的任朝陶笑道:“公主這般在意女子的回眸,莫不是有什麽癖好罷?”


  任朝陶聞言,半是好笑半是嗔怪地斜睨了呼延譽一眼,用折扇將自己從頭指到腳,似是宣戰般道:“咳,什麽公主,明明是任兄。”


  “譽兒定是怕自己魅力不如本少爺,這才顧左右而言他。”


  呼延譽順著她的手,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她的打扮來。隻見她將墨色長發高高束起,綰在玉簪之間,劍眉入鬢,星目閃爍,好一個翩翩公子的模樣。她的身材極好,肩寬腿長,脊背筆直,再加上本身就是比尋常女子高出一頭的身高,這樣一番裝扮,隻惹得街頭佳人頻頻側目。


  “任兄俊朗無雙,氣質獨特。在下的確不敢隨意攀比。”


  呼延譽有些無奈地拱手衝她道,隻見任朝陶聞言露出了宛如小孩子被誇讚時開心的神情,不禁也隨著她笑了起來。


  這廂兩人正互相吹捧著彼此,那廂的街邊,卻忽地飄出一陣引人駐足的清香。


  任朝陶想來喜愛品嚐天下美食,因此剛剛感受到那味道,她便立刻收起了折扇,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樣,對呼延譽道:“你可聞到那陣香味了?”


  呼延譽見她如小獸一般嗅著鼻子,忍俊不禁道:“那是由關外傳至鎮浣、甘州等地的一種吃食,以麵粉製成,加以棗泥、葡萄幹、薰衣草等數十種利人養生的材料混合在麵團之中蒸製而成,名喚‘百香糕’。每每出鍋之時,香飄四溢,從街頭到街尾都能聞到它的味道。”


  “我爹也十分喜歡那吃食,因此淵緹都護府日常甜食便是那‘百香糕’,任兄若是喜歡,此番去了淵緹,我自可讓任兄吃個夠。”


  呼延譽本就是因為收到了她即將前往草原探望任朝顏的信件,這才專程前來甘州與她相見,未免她在這人多雜亂的河西一帶獨行,若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也難向任安宮中交代。他此話一出,任朝陶忙不迭地點頭附和道:“嗯嗯,那是自然。可是離淵緹還有這麽一段路程,你且先讓本少爺在甘州吃著了再說。”


  她說著,已然已經融入了排隊等待購買百香糕的人群之中。


  她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扇柄抵在下巴之上,輕輕地拍打著。


  “我從偃師西行而來,走了這麽一路,都不曾遇見過這糕點,莫不是傳到了甘州,就不曾再往別處傳了?”本以為她沉浸於對美食的念想之間早已忘了思索,此刻聽見她突然發問,呼延譽稍稍愣了一下,卻是立刻開口道:“哈,大抵便是如此。其實任安與洛陽兩都之間應該也不乏各國各地的吃食,但終究不似原產地那般地道。這百香糕若是放在酒樓飯店之中,與各種味道混合,自是不算突出。”


  “可放在這食材較少的邊境城鎮,又是於街上擺攤的小鋪之中新鮮出爐,自然是能夠引起眾人足夠的注意。”呼延譽說著,卻見任朝陶揚起扇子忽地在手心拍了一下,看向他輕笑道:“總之你這小子話裏有有話,左不過是本少爺嘴饞了而已!”


  “這話可是任兄自己言說,在下可從不曾如此想過。”


  她出身皇室,自小遍嚐世間美食,又因著本就是個不安分的,這些年四處奔走著遊曆,就連藏在深巷之中難以為人所知的各色吃食,也都嚐了個遍。她早已忘了那年在甘州城街頭不辭辛勞買下的百香糕究竟是何口味,但那深藏在腦海之中的絲絲香甜,與那個同她一起排隊等候之人,卻是一直記在心上。


  任朝陶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小包裹放在了桌上,她抬眼看向公孫舜,咬了咬唇,終是道:“這是百香糕,我曾經吃過。”


  公孫舜聞言本還不以為意,想來她是覺得不好吃才專程強調,因此隻是點了點頭道:“無妨,你且放在那兒。”


  卻聽得任朝陶再次開了口道:“那個,我,”她說著,有些膽怯地停頓了一下,閉了閉眼,似是在給自己壯膽般長舒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我還是專程去一趟淵緹,向呼延譽賠罪得好。”


  那一日公孫舜與她棄了花轎而去之後,她便一直在為此事而煩擾。


  她向公孫舜講起過她與呼延譽的故事,說起他們年少時的無話不談與互通信件,說起半年前他的難以釋懷,亦說起她的顧慮與在乎。


  若那指婚之人是旁人倒也罷了,她向來灑脫慣了,何必去在意那些從此再也不會擾她之人。


  但那卻不是別人,是她的自小便滿口喚著“譽兒”與他一同成長之人。


  她說過要守護在意之人,其中便包括呼延譽。


  “你剛才那般愁眉苦臉,便是為了此事?”本以為公孫舜會有不快,任朝陶正在心頭緊張著,卻聽得他忽地笑起來道:“這事我們不是早就商量過麽?待我拜訪過師傅,我便隨你一起去。”


  “我那時隻是隨口說說,因為怕你會不高興,根本不會當作正式行程——”


  任朝陶說著,不禁覺得有些口幹,她急忙端過桌邊的茶水,抿了幾口才道:“你不生氣麽?”


  “自是不情願。”


  公孫舜看向任朝陶,麵上已然不見了剛才的笑意,但他的麵色卻依舊十分輕鬆,道:“不過既是對手,”他說著,伸手替任朝陶將散落在眼前的發絲拂向腦後,又替她捋了捋頭發,才狀似無意,卻綿裏帶針道:“能讓他明白輸在了哪處,實在是求之不得。”


  “在下自然是得親自去告訴呼延兄一聲,才可放心。”


  任朝陶先是眨了眨眼,本想裝作不解地樣子抽身而退,但看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終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隻見她抬起手輕輕地推了公孫舜一下,卻被公孫舜順勢帶進了懷裏。


  隻見他忽地伸手抱起她,讓她穩穩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這樣她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胸前,隻見她如小兔子一般蹭了蹭他的手臂,又換了舒服的姿勢側靠在他的懷中,這才向他說起了她剛才為何愁眉苦臉的真正原因。


  “不過離開短短一個時辰,竟有這麽多事?”


  公孫舜聽她娓娓道來,不由笑道:“不過如今有影魅軍為你調查,倒是輕鬆很多。”


  “至於那任朝空,的確疑點頗多。”公孫舜一麵撫著懷中任朝陶的長發,一麵低聲道:“既然如此,今夜我們便啟程離開甘州。”


  任朝陶聽著他的聲音從他的胸腔之中傳來,顯得比平時更加低沉渾厚,不由覺得十分放心。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在公孫舜的懷中左右蹭了蹭,接著揚起手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哈欠道:“恩,都聽你的。”


  眼見懷中的人竟是全然放鬆了下來,公孫舜有些詫異,更多的卻是感動。


  他仿若捧著極其珍貴而又易碎的寶物一般輕輕地抱起她,本想讓她去床上睡上一陣再議,誰知剛剛將她安置好,蓋上被子,她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公孫舜,你不許走。”


  此話一出,公孫舜隻覺得心頭仿佛有什麽東西滿溢而出。他的嘴角緩緩傾瀉出笑意,隻見他輕輕地合衣睡在了她身邊,將她整個人都擁入了懷中。


  任朝陶感受到後背的溫暖,埋在枕間的嘴角微微勾起,忍不住又往他的懷裏縮了縮。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夠這般忽然入睡,是因為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


  也並不知道,正是因著這個孩子,她把自己推入了最艱難的處境,卻終究不得保下這孩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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