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傾城絕色
“宴會?”
步忘歸剛剛端起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抬眼看向任朝陶道:“沒興趣。此番接了這外統領之職,被迫留在朝中也就罷了,你竟還想讓我去參與那般無趣的場麵,還且饒了我罷。”
任朝陶剛剛塞了一塊杏仁酥入口,聽見步忘歸拒絕了今夜晚宴的安排,卻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得瞪著眼表示她的不滿。等到終於把那杏仁酥咽下肚後,才清了清嗓子道:“早該料到你沒興趣,不過卻也不想你這般早地便回姑蘇。”
任朝陶說著,麵上忽地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臉頰,輕聲道:“好吃!”接著又伸手拿了一塊杏仁酥遞進嘴裏,直到又一次心滿意足後才又說道:“今夜若是不出意外,任朝行應該也會進宮參與宴會。”
“正是去他府中尋紀前輩兵書的好時機。”
步忘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幾乎是與任朝陶同時開口道。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步忘歸的眼掃過任朝陶嘴邊的一點杏仁酥,竟是想也不想地便伸出手替她抹了去,但當他的手從那處移開時,兩人驟是一僵。他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未免尷尬,隻好佯裝要為自己倒酒一般,順勢拿起了酒壺。
而任朝陶也隻是“哈哈”一笑,十分自然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仿若什麽事都不曾發生般道:“暮返一事,我還未與圖將軍說起過。”
“現下軍中,還無法確定究竟誰是任朝行的奸細。因此與其說今夜是尋回兵書的好時機,倒不如說是借機讓奸細以為‘我們要去尋回兵書’的好時機。”
任朝陶原本甚至不打算與步忘歸說起這事,但那一日她走出暮返的牢房,心下實在震驚,眼見步忘歸等在牢房外,竟是一股腦地向他說了出來。好在步忘歸到底是父皇幫她確認過的人,也讓她此時不至於孤立無援。
“且讓圖將軍將六軍首領都帶進來,將今夜的計劃說與他們聽?”
任朝陶與步忘歸交換了一個眼神,隻見步忘歸站起身來,走出他們現下所在的雅間,在諸多房間之間隨意走了幾圈 ,才趁人不備,推開了一堵牆後的機關,向著影魅軍辦公機關而去。
任朝陶回到長恩宮時,遠遠地便瞧見明黛站在宮門處不斷地張望著,她急忙加快了腳步走過來,明黛一見她,便道:“公主怎麽回得如此晚,距離晚宴不過半個時辰了。”
“遇到些事情,稍稍耽擱了一會兒。”
任朝陶說著,有意向殿內瞟了一眼,果不其然,呼延譽已經等在了那裏。
隻聽得明黛立刻道:“公主真是的,這是為慶祝我朝將士力挫摩番國而舉辦的宴會,公主是不可忽略的主角之一,必定得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明黛說著,十分親昵地挽起了她的手,將一個紙卷順勢塞入了她的手中。
任朝陶有些驚訝地看向明黛,卻感受到明黛已然將她推入了她的房間之中,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從鏡中看見呼延譽正在緩步走近,有些不情願地別開眼去,但在感受到他站立在身後後,聽見明黛行完禮,還是對明黛說道:“你且先下去,我與駙馬還有話要說。”
明黛自是聽話,卻在離開前對任朝陶與呼延譽道:“公主與駙馬仔細著時間。”
眼見明黛替他們關上了房間門,任朝陶卻也不回過身來,隻是看著鏡中的呼延譽,聽他說道:“你可是又去見那君盡觴了?”
任朝陶原本在把玩著胭脂盒的手停頓了一下,她輕輕地抬起頭,看向銅鏡,輕笑了一聲道:“駙馬滿腦子的情愛之事,卻並不意味著本宮也是如此。”
“此番大挫摩番,機甲兵士亦是出力不少。本宮感興趣得很,便去尋步公子問些機甲兵士的問題而已。”
任朝陶的話還未說完,卻見呼延譽又往前走了兩步,露出十分不解的神情道:“在軍中時你便與步忘歸形影不離,如今回了京中依舊一刻也舍不得與他分開麽?”
“說完了麽?”任朝陶從凳子上轉了一圈,斜倚在梳妝台上,與他麵對麵道:“說完了便退下,讓明黛進來替本宮梳妝。”
對於她與步忘歸的關係,任朝陶從來不曾含糊過。在步忘歸城外影魅軍外統領前,她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視他為故交友人。而在他接任影魅軍外統領後,她也隻是將他視作共事合作之人,統領影魅軍為聖上與國家效力,從不曾有過其他想法。
她向來是十分灑脫之人,年少與呼延譽交好時,也從未另做他想。隻是覺得彼此是能夠一同喝酒,一同賞景的友人而已,雖然對方為男子,但她一向保持距離,從未有意讓對方誤會過。
隻聽得“砰”的一聲,麵色鐵青的呼延譽走出了房間,死死關上了門。明黛這才怯生生地探進一個腦袋來,見任朝陶倒是麵色如常,便如釋重負般露出了笑意道:“還以為公主與呼延長史吵架了會影響心情,如此看來,竟是長史被公主氣走了。”
“他被氣走,你便笑得如此開心。叫旁人看見,卻要說我宮裏貼身的人被我養得無法無天了。”
任朝陶亦是笑看了明黛一眼,明黛聞言揚起了頭,輕輕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劉海,一幅討巧的模樣看向任朝陶道:“且叫他們說去,自是有公主和參孫大哥你們罩著奴婢。”
“日日便念叨著參孫大哥,力士也與你共事了這許久,怎不見你念叨他一聲好。”任朝陶有意戳了戳明黛那再明顯不過的心事,隻見明黛忽地紅了臉,微微跺腳道:“公主聽在耳裏,卻非要說出來才高興!”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的心事,自是會趁早成全你——”任朝陶一麵說著,一麵打開了明黛方才遞給她的紙卷,隻聽得明黛道:“奴婢眼見一隻機甲鳥一直在窗外飛著,想來是尋公主您,便放了它進來。”
“紙卷上寫著什麽?”
自錦文城一別後,公孫舜便回去了洛偃山莊。他在武林大會之後繼任武林盟主一位,還有許多瑣事需要料理,因著行軍不便書信來往,任朝陶便從步忘歸那尋了一隻機甲鳥來,專程為她與公孫舜之間傳遞消息。
此番公孫舜傳來消息,是要告訴她,他已完成了手上所有的工作,正向著任安城趕來,不久便與她一同前往延邊。
任朝陶看著手中的紙卷,麵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秘密。”任朝陶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她的表情已然出賣了她,隻見明黛故意斜睨了她一眼,道:“這般寶貝的‘秘密’,怕是君公子又要來任安了罷。”
“就你知道得多!”任朝陶輕輕地推了推明黛,兩人都不禁笑出了聲來。
明黛雖然與任朝陶笑鬧著,但也並不曾停下為任朝陶梳妝的手。當她將最後一根發簪固定好後,看向鏡中的任朝陶,不由喜笑顏開道:“咱們公主果真是傾城絕色,難怪會引得如此多男子喜愛。”
任朝陶亦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今日有意尋了一件正紅色褲裝,又特意將頭發綰成了如沙州莫高窟內的飛天發髻那般形製,手腕、手臂與腳踝之上皆佩戴著來自西漠行省最新進貢而來的歇安族首飾,而她本就有著歇安族血統,五官立體,又生了一雙略微泛著棕色的異色眼眸,這樣一裝扮,便更加像是絲路西邊而來的外邦女子一般。
“隻是公主有意這樣打扮,可是為著什麽?”
自是為了向任未成表明她西出玉門關的決心,雖說年少時也曾前往遊曆,但那時時間甚短,因此此番朝昳出行,任未成也並不曾加以阻撓。可她那日求得卻是真正以朝廷命官身份駐紮邊地,她看得出任未成有些猶豫,自是要更加努力勸服他才是。
“喏,這便是沙州莫高窟中的壁畫形象,你且看看。”任朝陶順手將幾張臨摹畫遞給了明黛,道:“讓父皇見到我對西漠行省的了解已然十分透徹,不僅是像以前遊曆時那般隻看沿途風景,更是了解到了當地民俗文化。這樣他才會安心放我前去延邊,我也好與朝昳他們會合才是。”
“公主說的這些,我雖不是很懂,但公主既已想好了勸服皇上的辦法,我便隻管安心為公主準備行裝。”明黛說著,伸手將任朝陶扶了起來,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出發去赴宴吧。”
明黛推開房門的那一刻,雖然十分氣惱,但礙於皇命難違的呼延譽隻聽見一陣清脆的鈴聲作響,他有些訝異地順著聲音看過去,卻在看清任朝陶的裝扮後,驚得呆立在了原處許久,直到聽見明黛輕聲喚他,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呼延譽的眼再次掃過她僅僅戴著飾品的手臂,勝雪肌膚與那濃烈的正紅色相互映襯著,著實讓人舍不得挪開目光。
豐朝風氣向來奔放,女子的衣著一向並不保守,這是常態。
即便是在皇家宴會之上,遇到了夏日炎炎時,後宮嬪妃禦女與貴族女眷們也多身著薄紗赴宴,因此任朝陶這般打扮雖然與她平素的風格有些不同,但卻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可依舊讓呼延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些。
而這樣壓抑的情緒在任朝陶踏進山逸宮之時,達到了頂點。
她在一瞬之間便將山逸宮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但她卻並不以為意,隻是在看見自己平素常坐的位置後,便抬步走了過去。呼延譽亦是隨著她,坐在她的左側。
兩人剛剛落座,便眼見接連不斷的男子前來任朝陶麵前,這些任安附近的王侯,任朝陶自小便十分熟悉,每到宴會之時,總是要接連不斷地寒暄一番。他們一向殷勤慣了,任朝陶從來不以為意,但今日不知為何,卻是比之平素要更為殷勤。眼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不斷地來與她搭話,她終是有些不耐煩地皺起了眉,見宴會還需等待許久才能開始,便隨意尋了個借口,與明黛一道溜了出去。
誰知剛一出來,呼延譽卻也跟著追了出來。
“打扮成這副模樣,便該料到會有此情此景才是。”
呼延譽雖與她不和良久,但卻也知曉她自小便不喜被這些王公子弟不斷打擾。她很多年前便說過,她願意在宴會之上打扮得漂亮得體,是為了自己高興,從不是為了討好那些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是這般隨性,而那些男子,也依舊不曾長進。
“與你無關。”
任朝陶想也不想地便頂了他一句,呼延譽卻並非如往常那般又與她爭吵起來,而是忽地從她身後抱住她,將她整個人擁在了懷中。
任朝陶驚得立刻想要推開他,卻聽得他在她耳邊低語道:“你莫不是忘記了父皇的叮囑罷?”
她自是不曾忘記任未成的叮囑,說要她切不可怠慢呼延譽。就如她幼時為了母後與她的聲名著想而從不去與皇妹們爭搶那般,為了皇家聲名,今日的她亦會那樣做。畢竟此時往來赴宴的人那樣多,若要人看見她推開了呼延譽,卻是要說皇家公主跋扈無禮了。
想到此,任朝陶不禁泄氣地鬆開了緊握成拳的雙手。
任由呼延譽那般擁著她,不再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