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傍晚時分,查幹巴日終於從山林深處歸來,一群人在山腳尋了處開闊的地方,架起了篝火。
直到看到他們拖在馬後的野豬,梅花鹿時,趙慕鳶才知道為什麽衛青看不上那些野兔山雞了。
“是不是一隻都沒有打到啊?”巴圖大笑著安慰她,“沒關係啊,阿木爾第一次跟我們在金瑪格穀打獵的時候,也沒比你強到哪裏去。”
“巴圖,不要老是欺負阿木爾。”查幹巴日的大兒子那欽,走過來把他拉走了,“還是先來看看你和阿爸到底誰打得獵物多吧。”
巴圖便過去,同幾人圍在獵物旁,比著獵物的多少,另外幾個人則挑了些好處理的獵物,處理幹淨了架在火上烤,趙慕鳶就和阿木爾坐到一旁,等著肉烤好。
“真羨慕你們啊。”趙慕鳶看著那群人大笑著,高聲爭辯著誰更厲害。
“為什麽要羨慕?”
“你看,我就像是這棵樹,從種下到枯老,一輩子都隻能待在這裏。而你們呢,就像是樹上的鳥,可以隨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也不是啊。”阿木爾側過臉看著她,“這棵樹的根所在的土地,會是他一輩子的歸屬,而那隻鳥,則需要一輩子,不停的為自己尋找歸屬。”
“這麽想的話,好像確實也沒錯。”趙慕鳶點點頭,衝她咧嘴笑了笑,然後抬起頭喊了一聲樹上的衛青,“阿青,給我摘個果子吃啊。”
阿.……阿青?
“不要亂叫我的名字啊。”衛青說著,拔劍削斷一截樹枝握在手裏,剛好是趙慕鳶坐著也能夠著高度,她伸手從樹枝上揪下來兩個果子,遞給阿木爾一個,另一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一口咬下去。
“呸呸呸……好酸!這是什麽果子啊!”
阿木爾看她被酸的眉毛眼睛鼻子都快擰到一起了,忍笑的同時,悄悄把自己手中那隻還沒來得及吃的果子放在了一旁。
“山楂。”
衛青從樹上跳下來,回答她。
“那你不早說!”
“我怎麽知道你不吃山楂。”
“難道你吃山楂?”
“我吃啊。”說完像是為了自證清白一樣,他還真摘了個吃起來了。
看到趙慕鳶一副不開心的表情,阿木爾忙拉她起來:“肉該烤好了,去吃肉吧。”
“好啊!”
她是真的餓了,一聽到肉這個字肚子都開始叫,馬上便忘記了果子的事。
阿木爾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將烤好的肉割成小片給她吃,還怕她是中原人不習慣這樣吃。
“好吃嗎?”
“當然好吃,大叔,你烤的肉太好吃了。”趙慕鳶嘴裏塞的滿滿的,還不忘記誇一句負責烤肉的人。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和你們中原女子一點都不一樣啊。”阿木爾笑著說。
“為什麽要一樣,你們蒙古女子也不全是一樣的吧?”
“是啊,我們蒙古女子也不都是一樣的。”阿木爾笑著,似乎想起了什麽,語氣略微低沉。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下次再比一次吧。”查幹巴日大笑著,也走過來圍著篝火坐了下來,拿過烤好的食物大口吃了起來,“慕鳶,今日還有沒有故事可講啊。”
“講故事啊。”趙慕鳶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好像這個朝代的正史上沒有辛棄疾這號人物。“不如這次就講一講辛棄疾吧!”
“辛棄疾,也是個大將軍嗎?”阿木爾好奇問道。
“對啊,而且是位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大人物呢!”
“快講來聽聽!”巴圖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他。
趙慕鳶的聲音清脆,講起故事來抑揚頓挫,很快就將眾人帶入了故事場景中,講到最後辛棄疾去世時的場景,氣的巴圖把大刀往地上一插。
“這什麽狗皇帝,活該被滅了國!”
查幹巴日也搖頭惋惜,“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若是真的有,那太遺憾了。”
是真的有啊,趙慕鳶也跟著歎了口氣,為了緩解氣氛,推了把身邊的阿木爾:“阿木爾,給我們唱首歌吧!”
“我不會啊。”阿木爾有些不好意思。
“誰說你不會,我就聽到過你在馬廄裏唱歌!”
“哈哈哈哈,唱吧阿木爾,這裏又沒有外人。”那欽也趁機起哄,阿木爾是他看著長大的,說是親妹妹也不為過,他看著阿木爾的性格越來越活潑,也是打心裏開心。
“是啊,不要害羞嘛.……”
吃過肉,喝過酒,講完故事,唱完歌,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門就要落鎖了,一行人便說說笑笑著收拾了東西回城。
和阿木爾她們道別後,趙慕鳶就回家了。
一進碧籮館,她就急著問瀲枝:“怎麽樣,茶藝比賽第一是誰啊?”
“當然是程目啦,不僅是三位判師,許多人都認為程目這個第一當之無愧!”
“那你呢,你是第幾呀?”
“我才是第八呢。”瀲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自己的衣角。
“第八?真的?第八也很厲害啊!”趙慕鳶笑著安慰她,從妝匣裏拿出一對耳環給她:“這是第八的彩頭,拿著。”
“這怎麽好.……”瀲枝忙擺手拒絕,即便是拿了第一,也不好意思再拿小姐的打賞啊,更何況才第八。
“都說了是彩頭嘛,快拿著,不然我可要生氣了!”說著,她故意作出生氣的模樣,瀲枝這才接了。
主仆其樂融融的說了會兒話,這才睡下。
衛青看著窗內的燭火熄滅,轉身離開了趙府。
還是那片桂樹林與那位老者。
“為什麽要跟著那麽一個小丫頭?”陳塘皺著眉,“你這樣能把李賀竹給氣活。”
月色下,衛青的神色有些僵硬。
“和我沒有關係。”
“你倒是想有,欺師滅祖還屠了滿門師兄弟,別說李賀竹了,整個江湖都不會認你和衡一派的這層關係。”
“原來的衡一派已經沒有了,現在,我就是衡一派。”
陳塘看他這副倔強的模樣,忍不住冷哼一聲:“也不知道那李賀竹怎麽就瞎了眼,收了你這樣的徒弟。”
“我的師父是李修齊。”
“別人隻知道你的師父是李賀竹。”陳塘氣的吹胡子瞪眼,“再說,就算是李修齊,知道了這件事也照樣會被你氣活。”
“不要對我先師不敬。”衛青略有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為什麽非得跟著那黃毛丫頭?”
“不是非得跟著,是她用一百兩買的。快點把東西給我。”
“還沒我一壺茶貴,也好意思顯擺?”陳塘越想越氣,索性也不想管那麽多了,把身後那個包裹扔給了他。
“不是顯擺,是告訴你事實。”衛青說著接過那包裹,“謝謝你了,這段時間替我保管它。”
“別謝別謝,當不起,我那是看在陳修齊的麵子上才保管的。”
聽他這麽說,衛青也不生氣,拎著包裹走遠了。
為什麽一定要跟著趙慕鳶嗎?
師父教會了他如何更強大,而趙慕鳶告訴了他,強大是為了什麽。
他想要跟著她,直到找到那個地方,那個有思念著他,會因為他的離開而覺得傷心的人的地方。
“這是給我的嗎?”
清晨,趙慕鳶醒來後,看著窗台上的那個包裹,又看了一眼站在窗外,麵無表情的少年。
“嗯。”
“是什麽?”
“你自己不會看啊。”
“我這不是正看著呢,好奇才問你的啊。”趙慕鳶嘟囔著,解開那個包裹,看到了一張弓。
一張似乎是銀製又似乎不是銀製的,雕刻著精致而繁瑣的花紋,明顯是女子所用的弓。
她拿起來看了兩眼,“很貴吧?”
衛青忍不住眉心微跳,這是錢能買得到嗎?
“應該。”
“阿青。”
“說了不要那樣叫我.……”
“謝謝你啊。”趙慕鳶咧開嘴衝他笑笑。
“誰要你謝啊。”衛青有些別扭的側過身去。
“是嗎?可是你看起來很喜歡聽這句話啊。”趙慕鳶不放棄的從窗戶探出身去,想要看他的表情。
“少胡說。”
“才沒有胡說啊。”
“還想不想要了.……”衛青正說著,眼前忽然出現一塊雕刻著平安竹的玉佩,鴉青色的絡子從乳白色的玉中穿過,配色與樣式,一看便是男子所用。
“這是什麽?”
“劍墜子啊。”她說著還晃了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做了這個,所以故意先用弓和我交換啊。”
“誰像你一樣無聊啊。”衛青看著那玉墜,“真正的劍客,不會在劍上掛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的,礙事。”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夠厲害所以才會覺得礙事,你這麽厲害還會覺得礙事?”
“當然。”
“那就是你不夠厲害的意思咯。”
“我不夠厲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kitty,衛青忽然提高聲音質疑她這句話。
“那就戴上啊。”說著,趙慕鳶直接拽過他身後的劍解了下來,將劍墜係上去。
也是這個時候,趙慕鳶才發現他這柄劍居然是一把鈍劍,而且看起來很是笨重的樣子。
“你這把劍怎麽一點都不鋒利啊。”
她說著,伸手去摸劍鋒,
“別亂碰!”衛青急忙轉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解釋道:“暗鱗隻是看著不鋒利,並不是真的不鋒利。”
雖然手心距離劍鋒尚有四五寸的距離,但那一閃而過的寒意還是讓她感受到了,這把劍真的很鋒利。
“你這劍還有名字啊?那另外一把叫什麽?”
“鴆。”
“鴆,那不是一種毒嗎?”
趙慕鳶好奇的拔出了另外一把,如果說暗鱗看上去是蠢笨憨厚,那這把鴆看上去就是特別尖酸刻薄……總之就是看上去就很鋒利的意思,在太陽下閃著光芒,並且這把劍還帶著弧度,比普通的劍稍微彎一些。
“難道這劍上抹了毒藥?”
“雖然沒有毒,但是這把比暗鱗更鋒利。”衛青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拿過劍鞘,強行把鴆入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