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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章

  “臣覺得讓鎮北侯領兵,最為合適。”


  “鎮北侯縱然身經百戰,可從前卻沒和西夷大軍交過手。西夷人驍勇善戰,臣以為,唯有西北兵馬統領楊烷的蛟龍軍,能與之一戰。”


  “胡大人說這話不覺得自相矛盾嗎?鎮北侯沒有和西夷人交過手,楊烷也不見得就對西夷人有多了解吧?臣以為,安遠老將軍,多次擊退西夷大軍,最適合領兵。”


  “安遠將軍已年逾六旬,如今天寒地凍再上沙場領兵,恐有不妥;且若說對西夷人的熟悉,無人能出常惠公左右。”


  “臣也以為,常惠公是最適宜的人選。”


  “臣附議。”


  “臣認為陳大人說的對,論領兵之道,鎮北侯才是所向披靡。”


  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這當皇帝的,都怕沙場無將能保國安,可到了他這裏,能用之才太多,也是一種憂愁。


  “楊環,你怎麽看?”


  “臣以為,安遠將軍與常惠公常年駐守西北,不僅對西夷大軍,對西北地勢也十分了解,此是優勢。不過年關將近,此一役當速戰速決,才好保西北百姓安穩過年,而這論起行兵奇詭、神速,楊烷又當屬大周第一人。”楊環站出來,說的頭頭是道。


  楊琇站在前頭聽著,忍不住搖了搖頭,楊家本家在朝多是文臣,隻有楊環是武官,如今小一輩裏青黃不接,除了原陽、崇陽,沒幾個可堪大用。而楊烷雖是旁支,卻也不失為將才,楊環這是迫不及待想要皇上重用他,可楊烷這個人,打小就對本家一脈滿腔憤懣,能年紀輕輕就做到西北兵馬大統領,隻怕日後會對本家更為不屑,楊家這會兒腹背受敵,決不能再讓內患紛擾。


  “臣覺得,速戰速決的確不錯,可此次西夷突襲,後又七萬大軍逼近,可以說是舉國兵力,顯然是做好了久戰的準備,此時行兵,當以穩妥求勝,常惠公雖不是和西夷人交手最多的,也不是行兵最奇詭神速的,卻是沙場敗戰最少的,是以臣認為,常惠公乃最佳人選。”


  皇上打量楊琇一眼,又打量楊環一眼,靠在龍椅上想了片刻。


  “既然如此,傳令下去……”


  宮門外


  “大哥,方才朝堂之上,你為何要阻攔我。”楊環氣悶不已,“楊烷自打上任西北兵馬大統領以來,就再無沙場軍功,長此以往,隻怕坐不穩這位置啊!”


  “坐不穩就坐不穩。”楊琇一抬頭對上外麵的日頭,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我還怕他坐的太穩,有朝一日回京,反咬咱們一口。”


  “大哥!”楊環皺著眉頭,“楊烷是性子桀驁了些,可他到底是楊家的人。如今可好,陛下讓安遠將軍領兵。”


  “讓安遠將軍領兵有什麽不好?”楊琇瞥了他一眼,“管家的人,至少不會與我們為敵就是。”


  “大哥,三弟,別爭了。”楊琨趕緊在中間勸著,“楊烷也好,安遠將軍,總比賀萊和常惠公要強的。”


  一個是宋家的人,一個在黨爭上態度曖不明,吊了楊家好幾年。


  “賀萊領兵?”楊環嗤笑一聲,“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賀萊身手的確高強,可他領著的鶩密衛從前那都是做的見不得人的勾當,沙場征戰,又不是他自己厲害就夠了的。

  “好了。”楊琇負手在身後,“這件事已塵埃落定,多說無益。倒是唐多順那件事,你還是多上點心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關在普陀寺的那個人被劫走了。”


  “人我已經在追查了。”說到此事他還來氣呢,三十多個死士無一活口,偏偏對方什麽來頭,把唐封居帶到哪裏去了,半點線索都沒有,他又不敢大張旗鼓的追查。


  “我讓你把人滅口,你也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楊琇瞥他一眼,“都到這地步了,你還猶豫什麽?”


  藏了這麽些年,怎麽忽然就被人找到了,還如此輕而易舉就劫走了?八成和唐多順入獄脫不掉關係。


  “我知道了。”楊環縱然再不甘願,還是知道輕重的,唐封居都被發現了,他也不敢再留唐多順在世上了。


  九江煙閣

  “三小姐。”水生半跪在地上,“我來給您請安了。”


  “快起來吧。”趙慕鳶急忙讓他起來,“你和三餘都沒事就好。”


  “托三小姐的福,大理寺的官差雖說將我們關了幾天,但也沒虧待我們,前兩日就將我們放出來了,隻是水生家中有些事耽擱,才沒及時來和三小姐道謝。”看水生這氣色,比進大理寺之前更精神了,想著曾晚亭也不會為難他們。


  “這事兒你要謝啊,就謝秉公執法查案的曾大人。”她笑笑,“家中的事可要緊?若有什麽要幫忙的,可說與我聽聽。”


  “無事無事,隻是我母親得知我進了大理寺後,擔憂過度,已經讓大夫好好看過了,如今我也回來了,自然都好了。”他連連擺手,這點兒小事怎麽好在三小姐麵前開口。


  “那就好,如今蔣六兒不在京城,你們可要好好跟著何掌櫃,將醉霄樓經營好。”她招手,示意瀲枝去拿賞錢,“這點兒錢你拿著,回去給你母親多買些補身子的,算是代我向她老人家問安了。”


  “三小姐,這怎麽使得……”水生麵露為難,雖然三小姐將功勞都推給了曾晚亭大人,可他心裏清楚著呢,若不是三小姐的私下關照,尋常人進了大理寺哪能不受罪。


  “小姐這是給嬸娘的,你就收著吧。”瀲枝笑著把賞銀塞給他。


  瀲枝姑娘是東家跟前兒的人,連六爺待她都十分客氣尊重,大家也是看在眼裏的,可她卻稱呼自己的母親為嬸娘,雖然反應遲鈍了些,可水生的確是這會兒才有了實感,他一個跑堂的,竟然站在這裏和醉霄樓的大東家說話!


  “那,多謝三小姐,水生也替我娘謝過三小姐了。”水生動作有些呆滯的行禮,“那我就先退下了,不打擾三小姐歇息。”


  “好。”趙慕鳶點點頭,“青枝,去送送他。”


  “哎,好。”青枝從外麵進來,笑眯眯的引著還有些發暈的水生出去。


  等他們離去,趙慕鳶這才起身進了內室,看到賽罕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從窗戶翻進來了。


  “唐封居怎麽樣?”


  “身子骨挺好的,楊環就是關著他,也沒虐待他。”她躺在小榻上,翹著二郎腿,“就是見了我老重複那一句話,‘派你來的人是誰?我能見他嗎?’你說我是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


  “當然不能告訴他啊。”


  “你放心,我像是嘴不嚴的人嘛。”賽罕衝她挑眉,抓了一把剝好的瓜子兒放在嘴裏嚼著。

  趙慕鳶走到羅漢床邊坐下,翻著祈鸞送來的幾張花樣子,“把你給美的,吃瓜子兒還要別人剝好了,碧檀,別慣著她,成天跟個大爺似的。”


  “我這一天忙裏忙外的,碧檀閑著也是閑著,幫我剝幾顆瓜子兒怎麽了。”她辯解道,扭頭對碧檀笑笑,“繼續剝啊,下次我給你買驢打滾吃。”


  “還有麻糖和炸三角!”碧檀笑嘻嘻的補了一句。


  “成!想吃什麽都買。”


  “花的不是你的錢。”衛青從外麵進來,聽到她這樣說話就忍不住皺眉。


  “又沒讓你幫我還。”賽罕衝他翻了個白眼兒,端著那盤剝好的瓜子兒出去吃了。


  “怎麽你自己回來了?魁川呢?”趙慕鳶看了看他身後,空無一人。


  “那個太監又開始發高熱了,魁川走不開。”衛青打量她一眼,“你怎麽樣了?”


  “什麽?”她麵露疑惑,隨後才反應過來,“你說我發熱啊,沒事兒,昨晚喝了魁川那個湯,發了一身汗,今兒精神著呢,難得聽你關心我一句,我謝謝你啊。”


  衛青神色略微尷尬,這人說話也真是的,自己是她的侍衛,什麽時候不關心她了?


  見趙慕鳶拿過披風圍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於是便問:“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長姐。”她說著,將披風係好,長姐被祖父禁了足,隻怕該悶壞了。


  林蘭居


  趙慕鳶去的時候,長姐正在花房照看那幾盆水仙,看上去倒也沒有多悶的樣子。


  “這花兒養的不錯。”她點點頭,“就是這水仙有毒,長姐可要當心。”


  “我知道,我就養來觀賞,又不是要吃它。”趙月鶯拎起水壺,給花澆著水,“還要你為我操心啊。”


  “可不是。”她捂著腦門,咧嘴笑笑,“我還要問長姐,什麽時候和懷菽郡王見過麵的?”


  “懷菽郡王?”長姐一頭霧水,“那是誰?有這麽一位郡王殿下嗎?”


  “阿瑾姐姐的表哥啊,封地在懷菽,不常回京城的。”她走過去,坐在花房的小板凳上看著長姐,“就是一位生的俊秀的男子,看著不過二十左右吧,四天前剛到京城那日,他分明說見過長姐的啊。”


  “你說的是他啊.……”趙月鶯臉一紅,又想起那日的事兒,“我那日出去買胭脂,一時不防被人偷了荷包,是他幫我尋回來的。”


  因為自己粗心大意,荷包丟了都沒注意,還差點誤會了他就是偷荷包的賊,想想都丟人。


  她這神色落在趙慕鳶的眼裏,卻是別有想法,瞧著那懷菽郡王對長姐也是有幾分意思的,回頭還得好好打聽打聽。


  “倒是你,香葉不是說你病了嗎?今兒風這麽大,你還跑到我這裏來。”她丟下手中水壺,走過摸摸她的腦門,“覺得可好些了?”


  “早就好了,尋常發熱而已,又不是什麽大病。”她嘻嘻笑著,“祈鸞畫了幾個花樣子讓人送到了我那裏,說快到年下,給咱們姐妹幾個一人繡條腰帶,阿姐來挑個喜歡的吧。”


  月鶯便走過去,翻著瀲枝捧著的那幾個花樣子,“還是祈鸞手巧,瞧瞧人家和你一樣大的年齡,這繡花做鞋做衣裳,那是樣樣不差。”

  “還說我呢。”她嘟囔一句,“阿姐自己還不是到現在了,連條帕子都繡不好。”


  “那咱倆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長姐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撿了個梅枝落雪的樣子,“我就要這個吧,送過去的時候順便替我謝謝祈鸞。”


  “是,奴婢記住了。”瀲枝笑著福身,拿著花樣子出了花房。


  “小姐。”餘嬤嬤從外麵進來,“齊三公子遞了信兒過來,說把齊二公子他們,安頓在他原先的宅子裏了。”


  齊邕那宅子,重新修葺也有幾個月了,是該能住人了,她微微點頭,“我知道了,勞煩嬤嬤派人去遞張請帖,說我午後登門拜訪。”


  “你這是又有事情了?”趙月鶯問她。“怎麽天天都這麽忙?”


  “快到年關了嘛,齊邕是醉霄樓的二東家,有些事還是得多和他商談。”她笑笑起身,“那我回頭再來找阿姐。”


  “行行行,你去忙吧。”


  齊邕的私宅在元寶巷子,這巷子臨街,吃喝玩樂出門不遠,一應俱全,也隻有齊邕這樣不怕吵鬧的人,買宅子才會考慮到的地段。


  她登門的時候,齊湮和齊邕已經在書房備好茶水等著了。


  “就等你來了。”齊邕揮手讓下人都退下,“我大哥正好也有事想和你說。”


  她笑著福身,“小女趙慕鳶,見過良國公大人。”


  “三小姐不必這樣客氣,請坐吧。”齊湮伸手,示意她坐下。


  趙慕鳶的名字,他時常聽齊邕提起,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自己這個弟弟雖然喜好玩樂,可交友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不如,你們說,我出去等著?”齊邕看看他們二人。


  “你就在這好好坐著。”齊湮掃他一眼,也是老大不小了,怎麽什麽事兒都不知道往心裏去。


  “我這不好好坐著呢嘛。”他嘀咕了一句,看到大哥從書案下抽出一封信,“太子遇刺一案時,有人曾找到我,以告知我父親當年戰死平穀關的真相為交易,讓我幫他替某個人出麵作證,並且還向我允諾,一年之內,必然有人會出麵和殺害我父親的真凶爭權,屆時便是我為父親雪冤的好時機。”


  趙慕鳶接過那封信,先看到的是信封一角,朱砂勾勒的大雁圖案,“這個圖案.……”


  “大周最大的情報組織,朝野江湖,無其涉足不到的地方。”齊湮看著她,緩緩說出兩個字,“鴻雁。”


  鴻雁?齊邕眉心微跳,“那不是……衛珆衡的……”


  當年衛珆衡耗費無數心力和財力,創建了集情報、暗殺於一體的鴻雁,如今殘留的許多長信侯舊部,也大多都是出於這個組織,他一直以為鴻雁早已被搗毀,沒想到竟然還存於世間。


  “不錯,就是當年衛珆衡創建的那個鴻雁。雖然他死後,鴻雁幾經各方勢力的打壓與圍剿,如今實力大不如從前,可它,的的確確還存在著。”


  趙慕鳶的視線回到信上,隻見上麵寥寥數語。


  “太元三年秋,拓跋族來犯平穀關,時任良國公齊茲煢領精兵五千,與之交涉,拓跋不允;齊帳下前鋒莫玉衝,陣前叛變,箭殺齊,後聯合拓跋大軍,圍剿餘下周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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