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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值得

  一個嗯字把華圖嚇的越發的冷汗冒心,華圖當然不知道殷玄曾經對他自己發過什麼誓言,聽了殷玄這樣說,華圖直接把頭垂了下去,一時間越發的惶恐和不安。


  他伏低著頭,說道:「臣失言了,還請皇上勿怪,臣再也不提這個人了。」


  殷玄輕嘆一聲,雙手撐著龍椅站起身,繞過龍桌走過來,將他從地上拉起,他看著他,說道:「朕不會怪你,你不知這裡面的事情,聽人說聶北可用,來向朕請旨,也只是為了案子著想,你沒有私心,卻不能代表別人沒有歹意。」


  歹意二字又讓華圖的心抖了抖。


  華圖心想,這兩個字是在說功勇欽呢,還是在說華北嬌呢?


  跟華圖提過聶北的人,除了功勇欽就是華北嬌。


  但華北嬌提起過聶北這件事,只有華圖知道,殷玄應該是不知道的。


  那麼,皇上此語,指的應該是功勇欽吧。


  華圖惴惴不安,不明白殷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到底是何意。


  華圖低聲道:「是,臣謹記皇上的叮囑。」


  殷玄道:「還有別的事嗎?」


  華圖嘴唇動了動,搖搖頭,說:「沒有。」


  殷玄看著他,說道:「你若是覺得此案不好破,或是破不了,可以直接跟朕說,朕不介意再下一道聖旨,了結了此案。」


  華圖立馬道:「不用,今日皇上才重新把此案翻出來,哪有一天沒過去又重新結案的,到時候害的皇上被大臣們指責就不好了。」


  殷玄道:「朕不懼這些。」


  華圖道:「可臣不能這麼難為皇上。」


  殷玄輕輕扯了扯唇角,心想,你大概是真的在為朕考慮,可有些人不是,就算華圖不說,殷玄也十分清楚,昨日聶青婉回華府,必然就是沖著給華圖說皇后一案去的,聶北此人,聶青婉也定然對華圖講過,她想通過各種手段調聶北出來,他就偏不讓她如意。


  殷玄輕輕拍了拍華圖的肩膀,說道:「你能念著朕,朕是很高興的,那這案子你就著手辦一辦吧,實在辦不下去了,再來向朕請旨。」


  華圖應聲:「是。」


  殷玄道:「去吧。」


  華圖行禮告退。


  等華圖離開之後,殷玄負手站在那裡,看著被重新關上來的御書房大門,久久的沒有動,稍頃,他甩了甩龍袖,鬆開手,重新往龍桌後面走,等坐到龍椅里了,隨海立馬把洗好的狼毫又遞給他。


  殷玄接過,翻開一個折本,又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出聲問:「隨海,你說朕應不應該讓聶北來處理此案?」


  隨海嚇一跳,立刻抬起了頭,目駭地看向殷玄。


  可殷玄沒看他,依舊保持著低頭看奏摺的那個動作,彷彿剛那一個問話是幻聽似的。


  可隨海知道,那不是幻聽。


  隨海心驚膽顫,想著皇上怎麼突然問這樣的一句話來。


  是想聽肯定的答案,還是想聽否定的答案?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呀,如果一不小心答錯了,皇上會不會像上回殺那個宮女一樣一袖風下來就將他咔嚓了?


  隨海心頭滲了滲,低聲說:「奴才不懂這些政事,但奴才覺得,既是已經走了的人,就沒必要再讓他回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殷玄呢喃:「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他忽然笑道:「是呀,人得往前看。」


  殷玄忽然又擱下狼毫,站起身,說道:「回龍陽宮。」


  隨海一愣,還沒想明白皇上怎麼突然要折到龍陽宮去,見殷玄走了,他立馬抬步,跟上。


  殷玄今早上沒有陪聶青婉吃早膳,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昨晚偷偷地幹了那樣的壞事,他有點兒不敢見她。


  這會兒卻又份外的想見她了。


  可等他回了龍陽宮,卻又被李東樓告知,說婉貴妃去了星宸宮。


  殷玄挑眉,笑道:「婉婉似乎極喜歡宸妃。」


  李東樓翻了個大白眼,心想,這個婉貴妃就是個事兒精,也是個麻煩精,進宮就不斷的惹事兒找事兒,但她想作死就自己作死,能得寵就自己享受,幹嘛非要去惹我姐姐,我姐姐那麼善良溫柔的人,能讓她這個狠辣的女人染指嗎?

  李東樓哼了一聲,說道:「皇上得管管,婉貴妃如此三天兩頭的往星宸宮跑,會給星宸宮帶去一身騷的。」


  殷玄瞪眼:「你這說的什麼話,朕的愛妃也是你能編排的。」


  李東樓抿唇,垂眸說道:「皇上明明知道臣說的是什麼意思。」


  殷玄冷哼:「朕不允許任何人對她不敬,自己掌嘴。」


  李東樓揚起手就對自己的嘴巴扇了幾掌,聲音還很響,聽的一旁的隨海想笑又不敢笑,生生地憋著,等殷玄說了一句行了后,李東樓收回手,嘴巴已經腫了。


  殷玄看他一眼,說:「下去塗點葯。」


  李東樓喏了一聲,回自己的房間去找葯塗。


  殷玄站了一會兒,想著聶青婉這會兒在星宸宮,若不是在跟李玉宸吃飯,那就必然又在跟那幾個女人聊天玩鬧,上回去打擾了她的興緻,這回他就不去了。


  殷玄想了想,又回了御書房。


  ……


  今早上聶青婉跟尋常一樣,睡到辰時才起,起來就覺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十分難受,宣王雲瑤進來沐浴,洗澡的時候,王雲瑤發現了聶青婉身上很淡很淡的牙齒痕迹,她驚異,她看了一眼聶青婉,見她似乎毫無所覺,就試探地問:「娘娘今日起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聶青婉道:「沒有呀,就是有些熱。」


  王雲瑤道:「你以前起來也說熱,但沒見你出這麼多汗,昨晚做什麼了?」


  聶青婉回頭看她一眼,笑道:「昨晚是你伺候的我,直到我躺在床上你才走的,我做了什麼你不知道?」


  王雲瑤道:「你睡覺的情形我又不知道。」


  聶青婉道:「睡覺還能有什麼情形,閉上眼睛直接挺屍。」


  王雲瑤輕嘆,想著郡主還小,從沒經歷過男女之事,這雖說是得寵了,夜夜跟皇上睡一起,大概皇上也真沒碰過她,所以她並不知道,所謂寵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昨夜,皇上必然沒忍住,碰了她,但是,又為什麼沒有真的了她呢?


  王雲瑤每天伺候聶青婉,當然知道聶青婉有沒有真的跟殷玄圓過房,雖然他二人一直同床共枕,可王雲瑤從來沒見浣東和浣西拿過髒的單子出來。


  整理龍床的事情,一直是浣東和浣西在做。


  如果她二人發現了異常,定然會與王雲瑤說。


  故而,王雲瑤知道,這一段時日來,郡主沒與皇上行過房。


  以前伺候聶青婉穿衣,王雲瑤也沒在她身上發現可疑的痕迹,但今天,卻讓王雲瑤在聶青婉的身上看到了勿痕。


  而且還不是一處,是多處。


  痕迹太淺,若不是因為她瞧的仔細,還真瞧不出來。


  王雲瑤想了想,說道:「身體沒有不舒服就好,這七月是熱,比六月還要熱,晚上我讓隨海再去弄些冰來放在榻下面,晚上睡覺就該涼爽了。」


  聶青婉心想,放再多冰也沒用,被那麼大一個火爐抱著,冬天也得生汗,但這話她沒有說,只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然後道:「快點洗吧,洗完吃飯,今天我們去星宸宮,找宸妃聊聊天。」


  王雲瑤便加快手上的動作。


  洗好起來,換上宮裙,剛走到膳堂,隨海就來傳話,說皇上今早不過來用膳了,讓她自己用,聶青婉表示知道了后隨海就走了。


  等吃完,聶青婉就帶上人去了星宸宮。


  李玉宸已經習慣了她老往自己宮裡頭跑,見她來了,差康心去叫了楊儀瀾、寧思貞和襲寶珍過來,幾個人又圍在一起打牌。


  呼隆呼隆的搓牌聲在八角軒亭里響起,走了好幾圈之後,幾個姑娘們就聊到了聶青婉封妃大典的事情,李玉宸道:「聽說內務府那邊已經把大典的服裝送去了,試過了嗎?」


  聶青婉道:「試過了。」


  李玉宸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宮裡頭好多年都沒有這樣的大喜事兒了。」


  寧思貞也接話道:「是呀,這後宮是三年前建起來的,從封后大典過去,再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喜事了,除了頭一年皇上廣招了一些閨秀進宮外,到現在一個新人沒進,除了婉貴妃。」


  襲寶珍笑道:「婉貴妃一來,就給後宮帶來了新氣象。」


  楊儀瀾今天還是沒打牌,坐在聶青婉身邊一邊觀看一邊學習,聞言笑道:「封妃大典那天,我們也能去看的吧?封后的時候我還沒進宮,沒看到那場面。」


  李玉宸笑道:「按宮規,妃嬪以下的貴人或美人是沒資格參與的,但若是皇上開口,或是婉貴妃開口,那就是可以的,你要是想去看,可以求婉貴妃賜個賞。」


  楊儀瀾立馬看向聶青婉。


  聶青婉毫不在意地道:「想去就去,人多熱鬧。」


  楊儀瀾激動的一下子從椅子里跳起來,去抱聶青婉的手臂,結果,因為太激動,一下子把她面前的牌給推到了,李玉宸眼尖,寧思貞也眼尖,襲寶珍更眼尖,可以說,坐在牌場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眼尖的,三個人一下子就把聶青婉的牌看的乾乾淨淨。


  李玉宸笑道:「原來你在胡餅九,哎呀,差點就掏出來了。」


  她笑著將手中的牌重新放回去,換了一張。


  寧思貞哈哈大笑,把手中的三張餅九拿出來在聶青婉面前晃了一晃,幸災樂禍道:「宸妃不打,婉貴妃這回可胡不了了。」


  襲寶珍笑。


  楊儀瀾絞著手指頭,一臉我有罪的哭訴樣子。


  聶青婉一個一個地把牌重新扶起來,波瀾不驚道:「最好你們先贏了,不然,還是我莊家,餅九沒有了,我不能換別的嗎?」


  三個人一怔,咬牙瞪了她一眼,卯足了勁非要贏她一回不可。


  最後還是聶青婉贏了。


  三個人鬼哭狼嚎。


  李玉宸道:「你下去,不讓你玩了,玩的我都開始懷疑社會了,讓儀瀾妹妹來玩一會兒。」


  聶青婉無所謂,扶著桌面站起身,把位置讓給了楊儀瀾。


  楊儀瀾也知道這只是玩樂,當不得真,見聶青婉讓了位,她就坐了過去。


  聶青婉坐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吃水果,似不經意的語氣,說道:「封妃大典那天,是舉國同慶嗎?」


  李玉宸道:「應該是的,既是大典,就是舉國同慶的,之前封后大典,帝后一同坐車繞帝都懷城走了一圈,接受百姓們的祝福,婉貴妃這回應該也一樣,雖然封妃和封後有很大差別,可皇上如今寵你,定不會委屈了你,想必那天,懷城會非常的熱鬧。」


  聶青婉哦了一聲,細嚼慢咽著水果,說道:「人多確實熱鬧,可人多了也容易出事,若皇上真要在懷城繞圈,必然會有禁軍護崗吧?」


  李玉宸道:「那是自然。」


  聶青婉道:「那得要多少禁軍啊。」


  李玉宸笑道:「皇城禁軍有三十萬,十萬在宮內,二十萬在宮外,你不用擔心那天禁軍人數不夠,那一天宮內的十萬禁軍一定能守好宮門,宮外的二十萬禁軍也一定能夠維持好秩序。」


  聶青婉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這就好。」


  提到禁軍,王雲瑤就想到了昨天聶青婉說的話,她說得找個機會,把謝右寒安排到禁軍裡面去,難道她是想利用這一次的封妃大典?


  王雲瑤猜的沒錯,聶青婉確實是要利用這一次的封妃大典把謝右寒安排到禁軍中去,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麼操作。


  一上午都在星宸宮,到了中午,李玉宸沒直接留聶青婉吃飯了,可能有了上一次的陰影,這回李玉宸只是象徵性地問了句:「中午要在星宸宮用膳嗎?」


  聶青婉笑道:「不了,免得再給你們添麻煩。」


  李玉宸道:「麻煩倒不會,你要是留下吃飯,我差個人去向皇上稟一聲,皇上應該不會再找來了。」


  聶青婉搖搖頭,說道:「不了,我還是回去吧。」


  李玉宸道:「那也行,指不定皇上中午真得找你。」


  聶青婉笑道:「倒不是怕皇上找我,而是今天好像還得試一套衣服,我怕我在你這裡吃了飯,午睡的時候被人攪醒。」


  李玉宸微微挑眉:「還有衣服要試嗎?」


  聶青婉道:「嗯,皇上昨日說的。」


  李玉宸不解道:「大典的衣服不是試了嗎,還有什麼衣服?」


  聶青婉知道今日要試什麼衣服,卻沒有說,只道:「不知道。」


  李玉宸道:「那你回去吧,免得下午去了一堆人,找不見你,惹皇上生氣。」


  聶青婉嗯了一聲,跟李玉宸、楊儀瀾、寧思貞還有襲寶珍告別,回了龍陽宮,如今她是婉貴妃了,出門可以坐小轎,這幾次不管是去向皇后請安,還是去煙霞殿,還是去星宸宮,她都是坐小轎去的,畢竟,那些宮殿離龍陽宮都挺遠,走路得累壞了,且,七月的琉火天,太陽又熱又毒,誰會傻著走路東奔西跑的。


  小轎剛到龍陽宮的宮門口,就與殷玄的龍轎遇上了。


  知道堵了自己路的轎子是聶青婉的,殷玄笑著下來,還不等王雲瑤她們扶著聶青婉下來,他倒先一步走了過來,修長的手指將帘子一挑,看著歪躺在涼榻上的女子。


  聶青婉原以為掀簾的人是王雲瑤,就沒有收斂她懶散不成體統的坐姿,可眼睛一睜一抬,看到殷玄那張妖孽眾生的臉,她明顯一愕,接著動作迅速地將宮裙放下來,規規矩矩地坐好。


  殷玄笑道:「朕都看見了,你再裝都沒用了。」


  他將帘子一甩,旁邊的王雲瑤立馬眼疾手快地接住,轉頭,就看到殷玄沖裡面張開雙臂,帶著低沉的笑意,溫柔的說:「過來。」


  聶青婉貓著腰起身,走過去。


  殷玄雙手一抱,攬住她的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往龍陽宮裡面進。


  王雲瑤眼眸微轉,想著,皇上這樣的寵愛,看上去真是情根深種,讓人難以招架,也不知道郡主擋不擋得住,這心若是失守了,以後再失了寵,那就等同於活在了人間地獄。


  浣東和浣西倒沒有王雲瑤那麼多的想法,她們只是覺得皇上這個樣子真的好酷好帥,尤其疼愛她們娘娘的樣子,簡直帥到炸天。


  隨海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婉貴妃,就是皇上的心頭寶啊。


  皇上為了她,連小黃本都看了。


  而這在以前,他打死都難以想像。


  果然愛情是個奇妙的東西。


  殷玄抱著聶青婉一路回到龍陽宮,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齊齊跪地伏頭,不敢多看一眼,只覺得赤黃龍袍下,那風如火一般的撩起。


  殷玄抱著聶青婉進了寢宮,放她下去后喊了隨海進來,讓他去通知御廚那邊傳膳。


  等隨海走了,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也不敢上前伺候,像往常一樣,守在門外,等到通傳了再進去。


  屋內只有殷玄和聶青婉二人,聶青婉隨意找了個龍榻坐了下去,殷玄看她一眼,想到今天華圖在御書房說的話,他眼睛冷眯了一下,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盯了她很長時間,盯的聶青婉眉梢微挑,抬頭微慍地惱著他,不冷不熱道:「皇上這麼看我作甚,我臉上有東西嗎?」


  殷玄低笑,在她旁邊坐下來,伸手拿過她的手,一邊把玩一邊說:「婉婉的這張臉,朕要好好的記一記。」


  聶青婉挑眉:「什麼意思?」


  殷玄道:「就是字面意思。」


  聶青婉冷哼,想著你打什麼啞迷。


  聶青婉沒心情去猜殷玄打什麼啞迷,見他玩著自己的手沒完沒了,不耐地一把收回手,往榻上躺了去。


  殷玄看她一眼,也跟著躺下。


  聶青婉額頭微抽,在他要伸手抱她的時候,她又一下子起身,喊了王雲瑤進來。


  進來后,聶青婉讓王雲瑤給她拿書。


  王雲瑤聽話地去拿書。


  書拿來,聶青婉換到一把獨椅上,一邊喝茶一邊看書。


  殷玄氣悶地一個人躺在榻上,差點一個沒忍住,將她坐的那個椅子給劈了。


  好在,午飯很快擺好,隨海進來通知,聶青婉擱下書,去了御膳房。


  殷玄也收斂一身火氣,去了御膳房。


  吃完飯,聶青婉去午休,殷玄也去。


  聶青婉一聽殷玄也要午睡,立刻皺起眉頭,對王雲瑤道:「剛吃飽,到廊下散散步,消消食吧。」


  王雲瑤點了下頭,剛準備去扶她,結果,手還沒伸出來呢,那個說要去休息的男人立馬轉身,拉住聶青婉的手,笑著說:「朕也吃的有些飽,陪愛妃一起散步吧,散完步咱們一起休息。」


  聶青婉用餘光瞪著他。


  殷玄卻好像沒看見似的,伸手揮退了所有人,緊緊地扣著她的手,把她拉走了。


  走到陰涼的樹蔭里,聶青婉甩開他的手,皺眉拿帕子擦著。


  殷玄問:「怎麼了?」


  聶青婉沒好氣道:「不用皇上拉著,我自己能走。」


  殷玄很是無辜地說:「散步不就要手牽手嗎?」


  聶青婉道:「那是情侶之間。」


  殷玄挑眉:「朕與愛妃,已是夫妻,不算情侶?」


  聶青婉被噎了一下,收起手帕,沉著臉往前方走去了。


  殷玄笑著跟上,然後看著她垂在兩側的手,掙扎半天,最終沒再握上去。


  因為是大中午,既便是在陰涼的地方,也難抵住這七月夏季里的滾燙熱氣,聶青婉也並不想散步,只是想甩開殷玄而已,眼看甩不開,她也不自找罪受了,折了個彎,又回了寢宮。


  回去后她讓王雲瑤打了冷水,泡了個澡,舒服一些后換了乾淨衣裳,去睡了。


  殷玄回去也泡了個冷水澡,實在是天氣熱,心也熱,哪裡都有些浮燥,一個冷水澡泡下來,所有的浮燥都沒了,他也換上乾淨的衣裳,上了龍床。


  不忙的時候殷玄也會午休,但基本很少。


  但自從聶青婉住進了龍陽宮后,殷玄午休的次數就多了。


  今天是因為下午要試那一套成親的禮服,沒必要再去一趟御書房,他就想著陪她睡一會兒,可她如此嫌棄,拿散步來搪塞他,洗完澡后又不到龍床睡。


  殷玄本來是要上床的,可一掀帳子,發現床上空空如也,他神情一頓,松下帳子,去找人。


  在龍榻上找到聶青婉,她似乎已經睡著了,小臉安寧,抱著一隻大抱枕,睡的雲里霧裡。


  殷玄很想把自己變成那一隻大抱枕,被她如此緊密地抱著,可委實不想擾醒她,只得返回龍床,一個人躺著。


  原以為睡不著,哪成想,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就聽到外面有說話聲,他喊了隨海進去,問怎麼回事,隨海笑道:「內務府那邊已經將皇上和婉貴妃大婚所穿的衣服送來了,婉貴妃已經醒了,正在外面看呢。」


  殷玄坐起來,問:「幾時了?」


  隨海道:「未時三刻了。」


  殷玄道:「更衣。」


  隨海立馬去拿衣服。


  殷玄穿戴好,又洗漱一番后出去,就看到聶青婉正對著一件大紅喜袍看著,見他出來了,她指著那袍子,說道:「這個顏色,不妥吧?」


  殷玄看著那鮮艷的色澤,是正宗的大紅色,照在太陽底下,份外鮮明,他明白聶青婉的意思,在後宮裡頭,除了皇后,旁人都不能用正宗的大紅色,但是這套衣服,她並不是要穿給天下人看的,她只是要穿給他看的,大典結束,他要與她拜堂成親,在她父母的見證下,走入洞房。


  他要讓她知道,她不僅是他的妃子,她更是他的妻子。


  殷玄走過來,看了一眼那個顏色,說道:「沒有不妥,是朕讓內務府用這個顏色做的。」


  說著,他牽住她的手,往裡面進。


  鰲姜極有眼色,立刻揮手,讓宮女太監們將東西送進去。


  有了昨天的經驗,今天這些宮女和太監們一進去就垂眸站著,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進去,隨海也進去,他們分別伺候聶青婉和殷玄去試新服。


  在王雲瑤和浣東浣西拿著東西隨著聶青婉進去前,殷玄喊住聶青婉,說道:「穿好出來,讓朕看看。」


  聶青婉沒應聲,直接跨門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她出來,看到殷玄已經站在外面了。


  他也是一身大紅喜袍,玉冠摘了,墨發用一根紅色帶子纏裹,長長的帶子隨著髮絲一起往下飄曳,高大的身子將紅色喜袍支撐的極為體面,等他轉身,那張臉印在這樣的大紅喜袍下,怎麼看怎麼艷麗無邊。


  聶青婉以前從沒發現他長的如此妖孽,如今看著,倒像成了精的妖魅。


  聶青婉眸光輕轉,不看他。


  殷玄卻在她出來的那一剎間視線就黏在她身上不動了,眼前的女孩兒,窈窕纖細,衣服做的極為合身,該凸的地方凸,該細的地方細,因為只是試衣服,她並沒有盤相應的髮髻,可哪怕是這樣,依然難掩她一身美麗的氣質。


  因為是夏天,喜袍開的是平領,露出了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但並不顯空蕩,內務府倒是費了一些心思,在那空曠的脖頸處配了一條金帶,金帶的花紋與喜服遙相呼應,龍與鳳交纏,日與月鋪墊,顯得極其的貴氣,喜服上的刺銹一針一線全是人工所做,大團的牡丹花在胸前、手臂和腰間綻放,纏紋枝葉全是以金線所描,當真富麗堂皇。


  再看她的眉眼,雖無任何喜氣之色,卻讓殷玄心口極為熱燙。


  這是她為他穿的喜服。


  他們將要成為夫妻。


  這個想法簡直甜蜜的讓殷玄承受不住,他攥緊了手,走上前,拉起聶青婉的手,把她拉到了銅鏡前。


  銅鏡里倒映著兩個人的影子,一高一低,十指相扣,一個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笑容,一個臉上全是不耐,可一高一低的兩個影子,裹在一個小小的銅鏡里,紅衣華髮,多麼的登對。


  立在一邊看著這一幕的隨海、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都不知道怎麼了,看著這樣的場景,他們居然想落淚,也真的落了淚。


  隨海低頭,用手擦著眼中不知為何就躥出來的眼淚,想著,他是高興吧,替皇上高興,皇上這三年活的行如走屍,如今才成了正常人。


  王雲瑤也低頭,悄無聲息地擦著眼中的淚,她也是奇怪,怎麼好端端的就流淚了。


  後來的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才幡然醒悟,為何她這個時候會哭,那是因為,她看到了一場宿命。


  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哪怕生死相隔了,也依然會回到起點,重頭來過。


  太后的歸來,無非是上天非要她還盡這一世的情緣,讓皇上所等,值得。


  浣東浣西雙雙喜極而泣,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看著那兩個背影,浣東和浣西都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理應就該在一起的。


  殷玄看著銅鏡里兩人相偎的身影,實在沒能控制住,一側首,一低頭,一個輕柔的勿落在了聶青婉的額頭上。


  聶青婉立刻怒目而視。


  殷玄笑道:「朕要給你蓋個章,從今往後,你就是朕的女人了,生要相隨,死亦共穴。」


  聶青婉冷哼,卻只當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問道:「皇上看完了嗎?」


  殷玄道:「看完了。」


  聶青婉道:「那我去換了,這衣服太累贅,走路都不好走。」


  殷玄鬆開她,笑著說:「嗯。」


  王雲瑤立刻上前,去扶聶青婉。


  浣東浣西也即刻跟上去,去伺候聶青婉更衣。


  等那一行主僕進到了小門裡面,殷玄轉頭,又看向了那一面銅鏡,此刻銅鏡里只有他一個人了,剛剛那一對璧人彷彿只是一場幻覺,只是一場夢。


  殷玄低喃著問:「隨海,朕不是在做夢吧?」


  隨海笑道:「皇上,不是做夢,你要與婉貴妃大婚了。」


  殷玄抬起頭,目光印著頭頂絢爛的璽畫屋檐,瞳孔紛彩而幽黑,他又是低喃一聲,說道:「朕要與她大婚了。」


  這一刻,殷玄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寧靜,那樣的寧靜,是所有塵埃落定后的平靜,是夜夜思而不得后的歸寧,是他多年夙願終於夢想成真的坦定。


  他要娶她了。


  這不是夢。


  殷玄一瞬間喜極而泣,眼眶都紅了。


  內務府知道皇上很看重這一次的大典,也深知皇上對婉貴妃寵的不能再寵,亦很盼望大典的到來,故而,內務府老早就在派人裝飾龍陽宮。


  如今的龍陽宮,里裡外外皆是紅色一片。


  紅色的地毯,紅色的床幔,紅色的窗帘,就是每扇窗上,也全都貼滿了紅色的囍字,還有每個檐下的大紅宮燈,琉璃磚瓦上的紅色囍字,抬頭所見,無一處不透露著喜色。


  殷玄看著這樣的喜色,心也跟著刻了囍字。


  殷玄走到桌前,看著桌面上貼的那個囍字,他伸手摸了摸,摸到那滾湯的溫度,他手指攥了攥,說道:「不是夢。」


  隨海笑道:「當然不是夢啦!」


  見殷玄一副傻傻的樣子,隨海想笑,卻又不敢笑,只得在內心裡偷偷的笑,面上卻一派嚴苟的表情,說道:「皇上是太高興了吧?」


  殷玄道:「朕確實很高興。」


  隨海笑起來:「奴才也為皇上高興呢!」


  殷玄瞅他一眼,隨之也笑起來。


  等聶青婉換好衣服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主一仆相視著傻笑的樣子,聶青婉額頭一抽,真心覺得這畫面太辣眼了。


  她低咳一聲。


  殷玄立馬回神,轉頭看著她,見她已換好宮裙,他走過去,牽住她的手,還沒開口說話,聶青婉道:「皇上不換衣服嗎?」


  殷玄低頭掃了一眼自己。


  他此刻還穿著那件紅色喜服呢。


  雖然就想這麼穿著,可似乎有點傻。


  殷玄抿唇,又鬆開聶青婉,帶著隨海進去,將衣服換掉。


  等換好衣服出來,殷玄傳了鰲姜進去,誇讚他的衣服做的很好,給內務府都賜了賞,鰲姜以及從內務府來的宮女太監們忙跪地謝恩。


  殷玄道:「起來吧,衣服就不送回內務府了,後日就是大典,你們好生忙碌。」


  鰲姜應了一聲是,保證道:「臣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聶青婉往鰲姜身上看了一眼。


  殷玄笑著揮手,讓他退下。


  等鰲姜帶著內務府的一行人離開,差不多到酉時三刻了,離晚飯還有一個時辰不到,殷玄也不去御書房了,今日的摺子還沒看完,他晚上再看好了,反正晚上讓他睡覺他也睡不成,心裡想著某個人,滋生著某種邪念,那龍床如今對他而言,完全就是洪水猛獸,而躺在那床上的女人,則是擊潰他所有冷靜自持的洪荒。


  殷玄轉頭看了聶青婉一眼,沒說什麼話,起身帶著隨海走了。


  殷玄到龍陽宮的書房裡寫了一道聖旨,寫完就讓隨海去華府宣旨。


  聖旨倒也沒寫什麼,就是宣華府一家人進宮。


  華圖、袁博溪、華州三人雖不明所以,卻還是接了旨,換了一身衣服,隨著隨海一起去了宮裡頭。


  起先聶青婉並不知道殷玄宣華圖他們進宮是做什麼,後來吃飯的時候就知道了,殷玄是讓內務府給華圖他們三人也做一套喜袍,說是後日大婚之用。


  殷玄的原話是:「朕宣你們三個進宮,是想內務府給你們量一量身寸,做一套喜服,後日封妃大典,你三人要來,結束后也不要走,晚上在龍陽宮,還有一場婚禮要舉行,這個婚禮需要你三個人見證,也需要王爺和王妃主持,朕的父母都不在了,上無長輩,下無子嗣,沒人來替朕主持這個婚禮,朕想與婉貴妃成親,那麼婉貴妃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有王爺和王妃來主持,朕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所以,殷玄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封妃儀式吧。


  他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婚禮。


  如民間那樣,由父母主婚,對天地行拜,他要跟她做真正的夫妻。


  他怎麼這麼敢想呢!

  聶青婉眯眼,等華圖一行人離開后,她起身就走,卻被殷玄伸手扣住,他看著她,目光很深,嘴角卻勾起了笑,他問:「你不高興?」


  聶青婉道:「沒有。」


  殷玄道:「讓你父母來主婚,這是朕能想出來的對你最好的寵愛,也是朕能想出來的對朕最好的回饋,婉婉,婚姻只有一次,朕不想讓你失望,朕亦不想讓自己留有遺憾。朕是皇上,後宮有了很多嬪妃,亦有了皇后,朕愧對你,朕給不了你皇后之位,可朕能給你一場真正的婚禮。」


  他把頭低下來,貼著她的額頭:「只有我們二人的婚禮,你是新娘,朕是新郎,我們對天地跪拜,此生此世,永不分離,一生一世,只有彼此。」


  殷玄說著,眼睛又紅了。


  他知道,她不會願意與他成親。


  他知道,她不會願意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知道,她不會原諒他。


  可他能怎麼辦呢?


  他沒有辦法。


  在她尚沒有能力反抗他的時候,他只能先把她捆綁在身邊。


  拜過天地之後,她就是再不願意,她也擺脫不掉她是他殷玄妻子的身份了。


  殷玄又笑起來,薄唇緊緊地貼著她的額頭,印下深沉的一個勿。


  只要過了後天就好。


  殷玄對自己說,只要過了後天,她與他見證了天地,那往後,她想做什麼,他都依著她。


  可,想像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大婚,迎的到底是夫妻對拜,一念成仁,還是天地悲泣,一念成魔?

  ……


  如果說之前聶青婉感受到殷玄對華北嬌用情至深,那麼現在,聶青婉覺得,用情至深四個字完全不能表達殷玄內心裡真正的情感。


  饒是聶青婉心中對他有仇恨,也不免被他這嗜骨深情的情話給打動了。


  她想,原來他對華北嬌,已愛到如此不可自拔的地步。


  大概此刻,她說要他的命,他也會給的吧。


  這其實是好事。


  當真是好事。


  聶青婉站在那裡沒動,任由殷玄克制而又緊張兮兮的抱住自己。


  他的唇很湯,帶著很堅定的力量印在她的額頭上。


  一如他此刻環抱著她的那隻手。


  寬大,雄厚,堅定不移。


  聶青婉微微垂眸,一個計劃在腦海里閃現出來,她忽然伸手,輕輕地攬了一下殷玄的腰身。


  殷玄當即一怔,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嘴唇從她的額頭上抽離,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震驚地道:「婉婉,你……」


  話沒說完,聶青婉就道:「皇上的心意,我聽懂了。」


  說完,她欲抽回手,卻被殷玄按住。


  殷玄道:「婉婉剛剛是想抱朕嗎?」


  聶青婉道:「不是。」


  殷玄道:「你一定是想抱朕。」


  他說著,把她的手往後腰一拉,另一隻手拿起她的另一隻手,往另一側的腰上一放,又往後一拉,聶青婉往前趔趄一步,頭撞上他的胸膛,被他按住,他讓她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又讓她的兩隻胳膊呈一個扭曲的形態抱在他的腰上,他低頭,勿著她小腦袋上的髮絲,輕聲說:「你想抱朕,隨便抱就是,不用害羞,朕任你用各種方式的抱。」


  隨海聽著這話,默默地走開。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也默默地走開。


  實在是,聽的想吐。


  不相干的人走了,殷玄就想吻聶青婉。


  不是普通的吻。


  是那種真正的吻。


  可聶青婉不讓,使命地推開他,撣撣宮袖,忍無可忍地吼道:「誰要抱你了!自戀過頭了!」


  聶青婉說完,氣的甩袖就走。


  殷玄:「……」


  她不抱他,她摸他腰做什麼?

  都說了,不用害羞。


  殷玄一個人站了一會兒,還是帶著隨海去了御書房。


  直到很晚,他才踏著夜色回去,回去后就見聶青婉已經睡下了,他坐在床頭,看她睡覺的樣子,愣是看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困意襲來,他才上床,將她往懷裡一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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