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陌生人
這兩日維洛忙著百鳥朝鳳圖的事，也沒什麽時間陪我，悶在夜央宮裏著實無聊，便鼓動泥萌和我一起出宮去走走。
泥萌十分周到的找來兩套便裝，我們換好衣服，帶了些銀兩，便牽著追風大搖大擺的出了宮門，不得不說維洛給的這個令牌還是很好用的。
出了宮門後，我策馬帶著泥萌一路奔出了東城門。來益國那麽久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領略到這裏的風光，國都隆城正建在一片廣袤的平原之上，雖不似蕭水以北的連綿群山那樣氣勢磅礴，卻有著清新婉約的水木清華之色。
還未下今冬的第一場雪，空氣幹冷，瑟瑟的寒風吹在臉上隱隱有些痛。追風跑了一段路程後便懶洋洋的停下了步子，體諒它的身形自己跑路都困難，再壓上我和泥萌的體重能跑出這麽遠已實屬不易。
從馬背上跳下來，牽著追風漫步在一條蕭索的古道上，泥萌跟在身後好奇的問：“樂姐姐，君上這些日子怎的都不陪你了？”
我瞥了她一眼道：“還不都是因為你那個才智過人，擅長書畫的昭文公主。太後讓我作一副百鳥朝鳳圖，我連字都寫不了幾個，更別說是作畫了。維洛為了這事正到處想辦法呢，你們公主的真跡一般人還真是仿冒不了。”
泥萌歪著腦袋，抬手順了下胸前的長發，“這有何難？直接讓公主畫一副不就得了嘛！”
我停下腳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對呀，我怎麽這麽笨！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隻要昭文公主畫完了以後送進宮來，不就行了嘛！”可轉念一想，昭文公主已經跟著唐歡私奔了啊！便接著問道：“你知道昭文公主現在在哪兒？”
泥萌甚得意的點點頭，“公主早就交代過我，若是有什麽事情可以去桐山找她。”
他們果然去了桐山，隻是這裏到桐山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個月，再算上作畫的時間著實是有些趕，“你又不會騎馬，看來我得親自跑一趟。走，我們先回去收拾東西。”
我話音剛落，道路兩旁突然躥出三個膀大腰圓，手持長刀的男人。
“今天運氣真不錯！就算劫不著銀子，也能劫兩個小美人回去，哈哈哈哈！”領頭的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得意的仰頭大笑。因為笑得太過誇張，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喉嚨裏的懸雍垂。
人在緊張的時候果然會有失水準，我揣了一身的毒藥，居然被幾個劫道的嚇得亂了分寸。想也沒想拉著泥萌就跑，跑了沒兩步，在我身後的泥萌身形一頓，劫匪頭子已經將她的手臂緊緊握住。我心道不妙，便回身一腳踢過去，拉回泥萌想用輕功往遠處飛一飛，結果剛剛騰空隻覺頭頂一痛，撲通就摔了下來……
抬眼看去原來是撞上樹枝了，唉！
泥萌嚇得花容失色的躲在我身後，小聲念叨：“怎麽辦，這下怎麽辦？”
我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腕，示意她安心，然後自袖中摸出塗了沸血散的銀針。唐歡先前教我的這招還是挺好用的，我往後退了幾步，待他們三人攏到一起，抬手甩出三枚銀針，正正釘在他們的身上。三人相繼倒在地上，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泥萌一臉崇拜的望著我，“樂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以後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我甚得意的點了點頭，牽來追風準備打道回宮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陣拍巴掌的聲音。
“先前還有些懷疑，現在看來你果然是流蘇。”一個身著淡紫色長袍，麵上戴半張翅翼形銀色麵具的男子從樹後走了出來，正是幾日前見過的刺客——蕭然。
“是你！你怎麽還在隆城？”我握著韁繩的手一鬆，怔在了原地。
泥萌彎腰拉起韁繩道：“我把追風先牽到路口等你。”
蕭然將三個劫匪扔到路邊的一個土坑裏，然後領著我到了一個僻靜之處，說起了先前的事情。不過這些跟我沒什麽關係，都是關於流蘇的故事而已。
流蘇本是婁國集安堂的第一用毒高手，她奉母命遠赴蕭國毒殺蕭王黎邵，途中結識了當時還隻是益王庶出子的維洛，維洛借著流蘇的手成功除去了蕭王，並且在夏侯家族的幫助下順利占下徭興城。打下蕭國這件事讓益王龍顏大悅，不僅重賞了維洛，還將其封為世子。而流蘇在蕭王臨死之時，才知道自己是蕭王的女兒，萬念俱灰之下竟然還被維洛施了毒手。
不過這隻是蕭然的臆想，當日他掉下懸崖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恐怕隻有維洛和流蘇二人知道了。想到維洛現在對我的種種，我自是不會認為他殺了流蘇，當時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讓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流蘇，你現在留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跟我回婁國好不好？維洛他現下對你好，不過是覺得你和婁國王室有關聯，他隻是想利用你而已，你不要再被他蒙騙了！他是怎樣心狠手辣的人，你看看我的臉，還有這身上的傷……”蕭然卸下銀色的麵具，露出一張駭人心魄的容顏。他自眉骨到鼻子全部凹了進去，痂皮脫落後的淺色印記布了半張臉。我心裏一陣發怵，退了兩步，用手撐住身旁的樹幹。他接著扯開上衣，露出整個左邊胸膛，兩道的觸目驚心傷疤正位於心口。
我囁嚅了半響，隻覺嗓子眼發幹，緊著聲道：“我不能跟你走，我若離開這裏維洛一定會去攻打婁國，到時整個東隅大地都是益國的地盤，我們還能去哪兒？”
蕭然戴上麵具將衣服理好，徑自過來拉起我的手，“你相信我，這天下遲早是婁國的，維洛得意不了多久了。”
我掙脫他的手，輕笑出聲，“婁國？你是指望年過半百的婁王領兵南下來征討維洛，還是那個隻知道沉迷女色的婁世子慕賢一夜之間突然變得文韜武略？”
別說我不是流蘇，就算我是流蘇也不可能隨他回婁國，我要保住婁國的太平，更要保住昭文公主和唐歡。我不過是個沒有過去的普通人，能拯救萬民於水火我何其榮幸。
蕭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良久之後才說：“以前你是最信任我的，我說什麽你都會相信，現在你記不得以前的事，便也不再相信我了是嗎？”
覺得和他多說無益，索性就背過身朝泥萌等我的地方走去，隻冷冷的留給他一句：“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先前的流蘇了，你對我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以後各自安好，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