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前塵試煉 7
謝爾特和艾爾娜兩人順著梯子下去,發現所站的地方是個狹小的儲藏室,有光線從門縫透進,謝爾特輕輕推開門,正好撞見女招待貝拉。
“貝拉!”
“噓……兩位請快點離開吧。”
“加伯特隊長被那個叫斯塔森的家夥逮走了。”
“我知道。加伯特隊長和我都受過石竹夫人的照顧,無論發生什麽請一定要救活她。”
貝拉左右看了看,四周無人,便領著謝爾特和艾爾娜兩人從另一處樓梯下去,到達酒館的偏門。
跟貝拉道別後,謝爾特與艾爾娜急匆匆的趕回旅館。謝爾特邊走邊回想加伯特隊長的話,他很快在對街上行人的觀察中得出某些佐證。當前的時間裏,街上仍有行人,除了艾爾娜,再沒有第二名女性。一些本地居民對謝爾特和艾爾娜兩人此時還在並肩而行投來異樣目光。
“謝爾特,你注意到貝拉的穿著了嗎?她的領口很高,幾乎包裹住整個脖子。”
“嗯,我當然注意到了。不光是貝拉,現在想想,我們自從跟隨阿托斯來到主城後見到的女人,都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隻有狄安娜絲,她那件肮髒的罩衫是露出肩膀的。”
“真是個奇怪的神殿,至少在新紀元裏,供奉神祗的祭司是不插手世俗生活的。”
“艾麗,你沒聽加伯特隊長說嗎?最高祭司,叫什麽來著?埃利奧特?他被稱為領主背後的男人,依我看,搞不好他根本就是想變成真正的領主,是個真正的野心家。”
“也許吧,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會缺少他這種人。今晚加伯特隊長被帶走恐怕不是意外,我們的處境也很危險,假如狄安娜絲真的掌握了某些對神殿不利的真相。”
兩人快速討論著,很快就回到了旅館。進門的時候,謝爾特發現旅館老板不在餐廳,他猜想對方很可能跑去告狀了。回到四樓後,謝爾特輕敲房門,報上姓名後,門被德維克打開了。
“一切順利嗎?見到誰了?”
“你一定想不到文科特領地有多少秘密。”
關上門後,謝爾特先將懷裏得布包掏出來,那是他撤離前及時塞進衣服裏的。他先將加伯特隊長交代的救治方法說給留守的人聽,瑞托主動下樓去要來幹淨的容器和涼開水,還有一把小刀。德維克用蠟燭對刀刃進行消毒,隨後在傑西卡和艾爾娜的幫助下,割開狄安娜絲背部傷口,然後利落的拔出弩箭。
傑西卡的止血法術非常有用,整個取箭過程非常順利,沒有造成過多出血。德維克隨後用加伯特所給布包中的幹淨針線對傷口進行縫合,謝爾特看著整個過程,不停發出讚歎,他驚歎於德維克操作的精準和迅速。
“我越來越佩服你了,德維克你懂得可真多啊!”
“這可不值得你羨慕,謝爾特你要是經曆過足夠多的戰鬥,也會懂得基本的傷口處理技巧。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你的戰友。”
一絲不苟的德維克在完成縫合後,將兌水混合成泥狀的藥膏敷在狄安娜絲的傷口處,再把幹淨的床單撕下一長條,讓傑西卡和艾爾娜替狄安娜絲綁好。這個操作需要將狄安娜絲的衣服褪到腰間,男人們都將身子轉了過去。謝爾特趁此時將會麵的情形細細的講述了出來。
“真是讓人意外,所有的事情居然都跟白薔薇神殿有關。在我們的時間裏,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神殿。現在可以肯定,神殿影響力的崛起跟翁丁人和文科特領地的衝突有關,不排除是最高祭司為了個人野心故意製造了當時的離奇死亡事件。他一個祭司居然幹涉法典的編纂和居民的生活,實在可疑。”
德維克將剛取下的短弩箭靠近蠟燭,細細觀察,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瑞托開始擔心起知恩圖報的警備隊小隊長:
“加伯特隊長被帶走的時機未免太巧了吧?剛跟謝爾特和艾爾娜小姐見麵,事情都沒說完就被找到。他還特意安排帶有密道的房間會麵,多虧這種謹慎,謝爾特你們才能避免麻煩。難道他提前預料到了?他會有危險嗎?”
謝爾特點點頭道:
“也許那個最高祭司想讓所有可能的知情人永遠閉嘴,這樣的話加伯特隊長就危險了。我們要想想辦法啊。如果能揭露事情真相,搞清楚最高祭司的陰謀,就有機會化解翁丁人與文科特領地之間的誤會,從而解決爭端完成魔典給予的任務。同時也能還石竹夫人和加伯特隊長一個公道。”
傑西卡和艾爾娜已經綁好布條,又幫狄安娜絲把衣服穿好,最後再為她蓋上毯子。傑西卡也加入了討論:
“我不太了解神學界的事情,可我確信祭司無法掌控神力,他們隻是神力傳導的媒介,執行的是自己所侍奉的神祗的意誌。白薔薇神殿供奉的根本就不是具體的神祗,埃利奧特怎麽可能施展神跡呢?八成是個騙子吧?”
艾爾娜又坐到謝爾特身邊,她說:
“僅靠騙術很難將影響力擴散到全艾布倫大陸吧?舊曆的人又不是笨蛋。法師和其他神祗的祭司不會看出破綻嗎?說到這個,我很好奇舊曆中的落影城是什麽樣,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新紀元開始的時候,落影城是無人居住的遺址呢?難道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戰爭就算能毀掉所有文字記錄,卻不能消除人們的記憶呀。”
謝爾特趕忙說道:“艾麗,曆史之謎的確誘人,咱們可以買些書帶回正常的時間裏,然後好好研究。現在得趕緊想法子啊,沒準那個最高祭司已經準備對我們動手了。這位石竹夫人也是奇怪,明明了解事情真相,為什麽不告訴大家呢?”
“我有個想法。”德維克說,
“狄安娜絲即便知道真相,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因為空口無憑,更別提這裏的人幾乎都是白薔薇神殿的信奉者。更多細節要等她醒過來才能獲悉。阿托斯今晚沒有宴請我們,但他總要見我們的吧,我們可以請求他將狄安娜絲保護起來。”
“不可能吧?要是可以辦得到,加伯特隊長早就去求阿托斯了。”
謝爾特認為德維克的想法沒有可行性。德維克笑笑,進一步解釋說:
“假設,這次對翁丁部落的圍剿計劃完全是最高祭司推動的,而且是打算一勞永逸的解決翁丁人,行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最高祭司才會動手清楚可能的隱患和障礙。我們可以跟阿托斯做筆交易,畢竟傑西卡的的確確擁有施展9級法術的實力,而保護狄安娜絲可以當做幫忙的條件。”
瑞托有些懷疑的問道:
“阿托斯會答應嗎?那個埃利奧特恐怕不會答應吧?”
“為什麽不答應呢?佤姬的能力有多可怕大家都見識過了,誰知道其他翁丁人有沒有類似的能力。舊曆中的法師有多厲害我不清楚,能施展9級法術的人,在文科特或許隻有傑西卡一個。翁丁人那麽好對付的話,他們又何必多作商量呢?所以他們不會忽視傑西卡這等戰力的存在。”
德維克的推測得到艾爾娜的讚同:
“我也認為他們會考慮的。狄安娜絲仍在昏迷狀態,她對神殿的威脅無非就是記憶中的真相。最高祭司即使有顧慮,也完全可以將她隔離開,等到徹底消滅翁丁人,所有的事情將死無對證,無論狄安娜絲說什麽,神殿都可以不用理會,人們也不會相信。”
“還有一點,至關重要的一點。”德維克將弩箭扔在桌麵上,他的小眼睛睜大了點,然後說道:
“阿托斯本人的立場很值得琢磨。你們沒發現嗎?白天的時候,他射箭的準頭差也就罷了,為什麽隻射一箭就騎馬奔向佤姬呢?佤姬的能力是可以影響動物的,難道阿托斯不知道?樹下發情的戰馬他也看不見?”
眾人經過德維克的提醒,都開始思索當時的狀況。謝爾特拍著腦袋說:
“對呀!德維克你的眼睛雖小,觀察力真不弱呀,腦子也不比我差。阿托斯把話說的很死,做的事卻很蹊蹺。他提到榕樹下的士兵是擅自行動的蠢貨,但那些都是他麾下的士兵啊,特別是有幾個騎士,應該要花很多錢和精力培養吧?阿托斯不該多帶些人前去救援嗎?”
“還有啊,我們跟阿托斯結束對峙的時候,他自己先上馬的,然後就那麽靜靜看著佤姬離開的方向,等待著與我們同行。真是下定決心殺了佤姬的話,他大可以趁機追過去,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攔,瑞托的箭術也未必能準確射中快速移動的阿托斯的脖子。”
“離開的時候就更值得懷疑了,他根本不打算做什麽,直接斷定樹下的士兵都會死。回城後,他讓斯塔森去收屍,語氣很輕鬆,就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士兵一樣。光用傲慢很難解釋的通。再結合狄安娜絲的話,我猜阿托斯跟佤姬的關係複雜著呢!”
謝爾特的一席話獲得大家的讚賞,德維克誇他腦子反應很快,這讓謝爾特很得意,心情好了很多。
德維克做了最後總結:
“埃利奧特作為祭司,竟然能幹涉法典的編纂和修改,這在本質上是侵犯了領主的權利,舊曆也好,新紀元也罷,沒有領主會傻到視而不見。帶走加伯特的斯塔森應該是忠於領主的騎士隊長,然而騎士團的名稱裏卻帶著白薔薇。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膽的假設,阿托斯和埃利奧特之間早有矛盾。”
就像躲在黑發中的白發一樣,條條線索被揪出來,讓隊伍裏的每個人都體驗到微妙的爽快感。如何完成魔典安排的這次任務終於有了頭緒,謝爾特等人決定第二天主動求見領主阿托斯,以參與圍剿行動作為交換條件,要求對方為狄安娜絲提供醫治和保護。
為了防止夜間發生意外,謝爾特移走房間內的桌椅,艾爾娜和傑西卡抱來另一間房的毯子和床單,全員擠在一起打地鋪。
躺在地上的謝爾特開始想念尤拉,他回想起兩人在巨龍陰影下擁抱的一幕,還有房間中的纏綿之吻。前者是兩人真摯愛情的自然流露,後者是情欲最濃時的本能展現。文科特領地發生的事情,似乎是純潔愛情與洶湧情欲的對抗。謝爾特也拿不準,這兩者見到底有無高下之別,善惡之分,又應不應該被隔離開來。
他也在琢磨,白薔薇神殿最高祭司的觀點有無可取之處,假如所有居民都遵循秩序,追求純真的感情,拋棄人性中容易引起混亂的欲望,生活會不會變得更美好。而這樣的思考將謝爾特帶入一個更宏大的命題,關於秩序和混亂,關於命運。
卡爾的理念讓謝爾特很認同,看穿和掌握命運,讓整個世界變得和諧美好,井井有條,個體再也不會受到悲慘命運的折磨。那樣的世界可能不會有爭鬥和傷害,不會有戰爭和屠殺,每個人都能獲得想要的人生,其他種族個體也能得到心中所想的完美安排。
可是到底要怎麽實現呢?獲得與阿卡斯克同等的力量就可以了嗎?揮一揮手,世界就變美好了?但是大家想的都不一樣,不同的人,不同的種族,哪怕是不會說話的動物。野兔不想被瑞托狩獵,然後被吃掉,那要怎麽辦?人類都吃蔬菜嗎?如果蔬菜會說話呢?傑西卡的法術可以讓植物跟自己溝通,蔬菜會不會說它們不想被人類吃呢?
壞人要做壞事怎麽辦?控製對方的思想嗎?讓大家都擁有同樣的想法,就能一致行動,沒有衝突,也就是建立絕對的秩序,這樣就算完美了嗎?
謝爾特的想法如潮汐一般,問題的浪花不停衝上海灘,然後又退去,如此反複。他很快就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他的腦海裏不斷出現尤拉和艾爾娜的模樣,還有佤姬離開之前看著他的眼神。
一切會好起來的。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便徹底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