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塵試煉 8
早上的時候，謝爾特是第一個醒來的，睡眼惺忪之中，他先查看了狄安娜絲的狀態，對方的呼吸穩定，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謝爾特在心中默默向治愈之神特蕾賽普特祈禱，希望舊曆中的女神能關照可憐的狄安娜絲。
謝爾特拿起靠在牆邊的皮甲，套頭穿上，又將長劍佩好，準備到餐廳為大家拿些吃的。正在這時，他聽見有人輕輕扣門，接著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是貝拉。”
酒館裏那個雙馬尾的女招待？她為什麽會找到這裏？
“哈欠~有人敲門嗎？地板還是沒有床舒服，我的腰快撐不住了。”
瑞托坐起身，他說話的聲音把其他隊員也吵醒了。
“是貝拉，昨天接待我和艾麗的酒館女招待。既然大家都醒了，就快起來收拾一下，準備吃點東西吧。狄安娜絲的情況比昨天好多了，我摸了她的額頭，沒有發熱。”
謝爾特跟慢慢起身的隊員們交代後，先通過門縫觀察外麵，確定是貝拉後，慢慢打開了門。
“貝拉你為什麽會找到這裏？快請進吧，昨天晚上多虧了你。”
把貝拉讓進門後，謝爾特暫時關上門，又給貝拉介紹起其他隊伍成員。貝拉穿著一件小鬥篷，跟眾人一一問好，然後說明自己的來意：
“我是來幫你們照顧石竹夫人的。還有，請你們救救加伯特先生！”
貝拉突然彎下腰給眾人鞠躬，並且沒有起身的意思。
“貝拉小姐，你不必這樣，先把事情說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傑西卡托起貝拉的肩膀，這兩人的身高差不多，長相又接近，看起來跟姐妹一樣。進門時還好好的貝拉，直起腰後雙目濕潤，弄得在場的人都不知如何安慰。好在她沒有被情緒幹擾思路，說起了加伯特的遭遇。
原來加伯特在酒館被帶走後，並沒有出現在領主宅邸，也沒有被關押在牢房，貝拉在天亮後去打聽過。無奈之下，貝拉硬著頭皮去求見白薔薇騎士衛隊的斯塔森隊長，可她被告知隊長不在。
越想越害怕的貝拉焦急萬分，最後想到了謝爾特等人，加伯特隊長信任的人，貝拉覺得自己也可以信任，於是在清早就來到旅館。她在樓下時碰到旅館老板，與其溝通，希望對方不再計較，結果旅館老板表示自己心裏雖然不痛快，卻並沒有去找領主投訴過，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僵。
貝拉講完後，謝爾特明白她是擔心加伯特隊長的生命安全，自己其實也在擔心，因為加伯特隊長最後的表現明顯是預料到了什麽。他安慰道：
“你先別著急，我們也擔心加伯特隊長的安全，昨晚他被帶走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我們已經有了計劃，準備求見阿托斯本人，不僅僅是為了狄安娜絲，也是為了加伯特隊長。”
德維克補充道：
“根據貝拉小姐的描述，加伯特隊長的音訊全無幾乎可以肯定是跟白薔薇神殿有關。我想打聽一下，白薔薇神殿真的有那麽大影響力？最高祭司的所謂神力就是讓被賜福的信眾獲得純真愛情和圓滿婚姻嗎？”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如此，後來神跡的種類越來越多，最高祭司埃利奧特能讓病危的人類重獲健康，讓長久無法生育的夫妻獲得孩子，聽說他還能感化凶殘強盜，讓對方變成守法又熱心的好居民。有人甚至說最高祭司可能會成為新晉的神祗。”
貝拉很認真的回答了德維克的問題。
不得了！最高祭司埃利奧特都快趕上真正的神祗了……他到底是不是人類啊？萬一我們跟他產生衝突，會不會瞬間就被神力變成螞蟻？太可怕了……
經過貝拉這麽一說，謝爾特愈發覺得最高祭司深不可測，搞不好跟卡爾一樣，是個堪比真正神祗的人類。
“完全顛覆了我對神學的認知，希望最高祭司不是我們原先設想的敵人。”
艾爾娜眉頭緊蹙。
“所有事情都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更何況咱們的時間裏可沒他這號人物，或者神祗。先弄點早餐吃吧，如果餐廳還願意提供的話。等見到阿托斯，我們再打聽進一步的消息。昨晚的分析如果沒錯，搞不好阿托斯正盼著我們出現呢。”
在德維克的建議下，謝爾特和瑞托下樓取餐。餐廳裏沒一個用餐的客人，旅館老板脖子上還包著一圈布，看到謝爾特下來後，繃著臉算起了賬。謝爾特本想再捉弄對方，轉念想到伍爾夫分享過的人生經驗——扇過巴掌再給塊蜜糖。他打算試一試。
“咳咳，是我起來的太早了嗎？為什麽都沒看見住宿的客人下來用餐呢？一定是這裏的食物太難吃，昨天我就覺得除了啤酒，其他的東西簡直難以下咽。”
謝爾特說著還對瑞托擠了下眼睛，心領神會的瑞托立刻附和：
“就是嘛，要我說，就連啤酒也很一般，真不知道這種旅館為什麽還能開得下去？”
哈哈，瑞托跟我還是挺臭味相投，充滿默契的嘛。
瑞托的反應迅速，謝爾特覺得兩人在某些情形下還是很合得來的。旅館老板的臉色變化很快，終於沒忍住，歇斯底裏的開罵了：
“混蛋！你們這群強盜！土匪！流氓！無恥！下流！卑鄙！簡直可惡至極！要不是昨天你們非要把那個女人弄進來，客人會離開嗎？！你們要賠償我的損失！”
“被砍壞的椅子！還有我脖子上的傷口！還有客人離開的損失，你們必須給我個說法！”
旅館老板的語速極快，將桌子砸的震天響，最後氣的直跺腳。老板的反應超出了謝爾特和瑞托的意料，兩人麵麵相覷。
“我的天，這位老板的脾氣也太大了，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你覺得呢？謝爾特。”
“有什麽可稀奇的？你和伍爾夫一樣八卦，不還活的好好的？我曾一度認為自己會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活活掐死你們倆。”
“真的那麽想過？謝謝你的不殺之恩。”
“不用客氣，有本事你就再接再厲，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謝爾特不再跟瑞托說沒營養的話，他來到旅館老板的櫃台前，禮貌的攀談起來：
“您沒必要那麽激動，我們是在跟您開玩笑。昨天的事情大家都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的朋友不該破壞旅館的桌子，也不該那樣威脅您，致使您受傷。”
聽到謝爾特主動放下姿態，話裏有求和之意，旅館老板也不好繼續發作，但他仍然氣呼呼的盯著謝爾特，看對方要甩什麽花招。
“所以我現在正式向您道歉。”
謝爾特退後幾步，彎腰行禮。旅館老板沒有吭聲，瑞托不明白謝爾特要幹什麽，不過他料定謝爾特肯定不會就為道歉，畢竟謝爾特的腦袋跟正常人不一樣。
道歉後，謝爾特走上前趴在櫃台上，他問旅館老板：
“我叫謝爾特，請問該怎麽稱呼您呢？”
“賽爾。”
哈？還有人的名字是艾布倫貨幣的單位？真想笑啊，不過還是忍著點吧……
忍住沒有笑的謝爾特又給了瑞托一個嚴肅的眼神，希望對方不要破壞剛剛緩和的氣氛，瑞托已經咧開嘴，注意到謝爾特的眼神後，立刻捂住嘴巴，佯裝打哈欠。
“賽爾先生，您也有做的不恰當的地方。我已經了解文科特領地不太尋常的地方，但見死不救總不能說是美德吧？您可以責怪我們衝動魯莽，可在救人的事情上，我不覺得自己和同伴有錯。您當時的表現實在太過勢利。”
謝爾特的語氣真誠，旅館老板的情緒也已平複，他摸著脖子上的布條歎了口氣，然後說道：
“我就當你這是在道歉了。阿托斯領主安排你們住下的，他也一定會替你們賠償我的損失。唉，我不是非要你們賠償，僅僅是心中有氣而已。領地可能要跟翁丁人打仗，你們辦完事就趕快離開吧。”
看來這位叫做賽爾的旅館老板還是講道理的嘛，既然如此……
想了想後，謝爾特問旅館老板要了紙筆，說是額外的賠償。不清楚對方用意旅館老板還是從櫃台下方取出了紙筆。謝爾特留下了自己所創的幾道餐品做法，其中就包括蜜烤雞翅。
“這是烹飪方法嗎？好像都沒見過，不會是你瞎寫的吧？”
看著謝爾特歪歪扭扭的字跡，旅館老板有些懷疑。
“我可以騙您，卻騙不了後堂的廚子。您可以交給他看看。”
“我就信你一回。謝爾特是吧？名字取得很不錯，也符合你昨天的作風。不過我提醒你，救了狄安娜絲就等於招惹了麻煩。當初白薔薇神殿是強烈建議處死她的，阿托斯領主為留她性命還跟最高祭司鬧的不愉快。你們要小心神殿的人，他們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看著旅館老板把烹飪配方收進櫃台下麵，謝爾特覺得對方有種說不上來的可愛，賽爾先生似乎不像個極度勢利冷血的商人。對方還提醒自己要小心神殿，謝爾特猜測老板本人也許並不是白薔薇神殿忠誠的信。
“賽爾先生，可以給我們一些早餐嗎？”
“反正沒有其他客人，你可以叫旁邊這位到後堂，自己看著取吧，跟廚子說我已經同意了。賬會算在阿托斯領主頭上。”
瑞托一聽可以隨便取，喜形於色，感謝之後立刻跑進後堂，謝爾特大聲提醒他要弄些狄安娜絲可以吃的東西，說不定狄安娜絲已經醒了，受傷之人急需補充營養。
“賽爾先生，您為什麽要提醒我小心神殿呢？感覺怪怪的，文科特領地的居民應該都很虔誠的信奉白薔薇神殿才對。”
“嘿嘿，我是個商人，純粹又真實，我隻信錢，就跟我的名字一樣。我不是本地人，以前跟隨商隊到處交易，文科特領地處於中部要道，又有白薔薇神殿的名氣在，所以很富裕，我是特地跑來這裏做生意的。”
旅館老板朝門口張望，沒有人經過，這才繼續開口：
“實話告訴你，神祗我沒見過，人我見得多了。埃利奧特原來是領地的執事，哪有什麽神力？白薔薇神殿就是為了紀念老領主的夫人，阿托斯領主的母親。現在都快變成另一個領主宅邸了。不管埃利奧特有沒有神力，我隻信錢，嘿嘿嘿。”
第一次覺得財迷心竅的家夥也有優點啊！
看著奸笑的賽爾先生，謝爾特也被逗樂了。瑞托抱著兩層托盤從後堂出來，嘴裏還叼著根大香腸，他含糊不清的問謝爾特要不要上樓，謝爾特擺擺手讓瑞托先上去，後者像玩雜耍般的上了樓。
“感謝您告訴我這些，貝拉過來的時候問過您了吧，關於加伯特隊長的去向。”
“嗯，貝拉這丫頭一出現在門口，我就知道她來意了。我敢對著口袋裏的錢幣發誓，真沒有去找阿托斯領主投訴過加伯特，跟警備隊長鬧僵有什麽好處呢？我猜，搞不好是神殿的人要懲罰他。”
壓低聲音的旅館老板神秘兮兮的說道。謝爾特也壓低身子輕輕問：
“就因為他沒履行職責嗎？”
“怎麽可能，這個就涉及到八卦了，加伯特當年身受重傷，是狄安娜絲救了他。那個時候狄安娜絲被大家成為石竹夫人，因為她人長得美，性格善良，還特別喜歡種山竹。”
“後來呢？”
“後來就是老套的故事了，加伯特愛上了狄安娜絲，後來狄安娜絲未婚先孕，大家最先懷疑的就是加伯特，但是沒有證據。加伯特為人行事都是有口皆碑，又當上了警備隊的小隊長，狄安娜絲寧願一死也不說出到底是哪個男人。所以當時無論是神殿還是阿托斯領主，都沒有追究加伯特。”
哇！故事越來越有趣了！我要牢牢記住，回到新紀元後可以在酒館講給大家聽！
但凡涉及到八卦故事，謝爾特的專注就變得無人可比。旅館老板賽爾先生被謝爾特專注傾聽的樣子所鼓舞，繼續講述：
“狄安娜絲的家人拋棄了她，他們挺有錢的，都遷居到了其他領地。淪為乞丐的狄安娜絲原本還可勉強活下去，居民們也沒那麽絕情，特別是加伯特，巡邏的路線明擺著是為狄安娜絲考慮，送食物更是比值勤還準時。”
“您說居民們沒那麽絕情，昨天可不像您說的那樣啊？”
“那是以前，白薔薇神殿影響力越來越大，他們不僅宣揚理念，還遊說領主增加法典條文，從穿衣說話到男女之事，天啊，幸虧我隻對錢感興趣，不然要被憋死了。我沒娶老婆，文科特領地又沒有出售身體的女人，未經許可的調情會被上酷刑的。”
又是跟伍爾夫一樣的老光棍……不過老板好像說跑題了。
“那個，您還是說說加伯特隊長吧，神殿懲罰他是因為狄安娜絲總受他保護和照顧嗎？”
“神殿方麵一直就懷疑加伯特，領地居民的觀念轉變後，對狄安娜絲都是避之不及，偏偏加伯特還那麽熱心。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大家會怎麽看？”
“您這樣講我就明白了。加伯特隊長是被斯塔森帶走的，那家夥什麽來頭？”
“白薔薇騎士衛隊的隊長。說是領主衛隊，實際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斯塔森這個隊長是最高祭司埃利奧特強烈推薦的。我還可以告訴你，文科特領地的士兵，包括騎士衛隊成員，大多數都是白薔薇神殿的忠實信徒。”
“天呐，那個最高祭司到底想幹嘛？要取代領主嗎？”
“噓……小點聲，你還嫌自己惹得麻煩不夠多嗎？”
兩人正談著，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像侍者的年輕人。
“賽爾先生，阿托斯大人要我來請之前被安排在這裏的客人，大人有事要跟這些客人商量。”
年輕人麵帶笑容，充滿禮貌，他似乎沒有認出謝爾特就是自己要請的人。
“哦，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叫醒他們，這幫混蛋，砸壞我的桌子還能睡得那麽踏實！你，跟我一起吧，順便帶你看看客房。”
旅館老板發著牢騷，對謝爾特勾勾手指，然後自己先上了樓，謝爾特跟了上去。
“賽爾先生，您剛才？”
“噓……謝爾特，我阻止你帶狄安娜絲進來，就是怕被影響生意，僅此而已。我隻信錢，你剛才給我的烹飪配方雖然沒見過，商人的直覺卻告訴我能靠它賺不少錢。作為等價交換，我得告訴你，門口的那個年輕人可能並不是來自領主宅邸。”
“啊？！您確定？”
“你以為我跟阿托斯領主不熟嗎？嘿嘿嘿。我不明白阿托斯領主為何要留你們，你們現在應該去找他問個明白。我不希望加伯特出事，貝拉這丫頭會活不下去的。”
“又有八卦？”
“你這小鬼怎麽就知道八卦？聽好了，你們去的時候要帶好武器，前往領主宅邸必須經過三岔路口，就是紅石榴酒館那個位置。如果樓下的年輕人領著你們向左，說明他有可能確實是阿托斯領主派來的，如果向右，你們隨機應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