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辛箏
祭酒決定錄取辛箏。
一直陪同祭酒看完了考核全程的燮表示反對。
誠然, 那是一個挺特立獨行的小孩,但錄取考試考的不僅僅是野外生存, 而是全部科目, 她的所有成績加起來太差了,根本沒達到錄取的及格線。
祭酒堅持。
燮:“你是否你忘了學宮建立正常的求學秩序有多難?”
學宮裏的生徒不是帝子王子就是諸侯或大貴族子嗣,天然就是朝堂縮影, 打建立那天起, 生徒之間修文修武就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怎麽打擊家族政敵的晚輩——自己未來的政敵。
祭酒這些年變著花樣的折騰並非閑出境界了, 而是為了刹住學宮的風氣, 朝堂已經看得夠糟心了, 來當祭酒卻得麵對第二個朝堂, 沒有比這更糟心的事了。
親手製定了秩序, 現在卻要親手打破?
祭酒無所謂的道:“學宮中的政治爭鬥隻是從台麵上轉到了台麵下罷了, 而且,做為祭酒,我有直選名額。”
人世間的權勢, 不論是誰都無法一直不低頭, 她亦然。
整頓秩序的代價是給了帝國最上層的權貴們一定的直選名額——保障他們的直係後代不論是好還是不好都能憑血統享受最好的資源和環境, 哪怕自己的子孫用不上, 拿來邀買人心也是極好的。
祭酒自己也有, 但從未用過。
燮很是不能理解。“你抽瘋了?”
祭酒的態度始終是中立的, 哪怕她實際上是王安排上來的, 行事也必須是中立的,不然在祭酒的位置上做不長久。所幸王也沒指望祭酒幫他控製學宮,那不可能, 隻要學宮不花著他的錢, 源源不斷的為他的政敵培養羽翼,也能為他提供一定的人才就好。
祭酒道:“權衡利弊很好,但任何基於現在與未來的考慮,都抵不上真正的喜愛。”
燮聽懂了。“為何?”
辛箏哪裏吸引人了?
祭酒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因為她沒瘋。”
燮覺得祭酒著實欠抽,哪怕不想回答也可以沉默以對,沒必要這麽胡扯。
流亡國君是挺慘的,但曆史上的流亡國君多了去,血統和法理性在那擺著,哪怕流亡了,去別的國家也照樣錦衣玉食。
著實沒有發瘋的需求。
辛箏若非跑到了這頂級貴族雲集的帝都,本可以過任何醉生夢死的好日子的,隻是需要付出除非日後有大機緣,否則這輩子都別想歸國了,若是倒黴,命也可能失去。
寄人籬下,命自是不由己。
唯一的收獲大抵就是安逸。
多少人一生所求不就是安逸?
祭酒並未解釋。
辛箏成功因直選名額而被錄取,本來應該被直選的是少昊君離的,如今卻是變成了她。
同一批因直選名額被錄取的人並不在少數,唯一的問題在於,別的被錄取是因為血統不夠,不具備考核的資格,又運氣好得到了貴人青睞,這才得以獲得直選名額。
辛箏成為十年來唯一一個血統足夠卻因考核被刷下而進學宮的人。
在更早的時候倒是有過類似的例子,但在學宮裏都呆不長久。
同樣血統但靠著自己的能力考進來的看不上這種走後門的,排擠自然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沒有血統的雖然不敢排擠,但貴族又哪裏看得上血統卑賤者?相處時素來居高臨下,若非如此,怎會有禮賢下士的說法。
下,意味著居高臨下。
成年人自然會感恩,但少年人還沒經過太多的現實毒打,仍舊保留著幾分意氣與孤傲,尤其是這些雖無血統,但資質才華都堪稱天之驕子的氓庶,更瞧不上空有血統的草包。
直選名額也挺珍貴的,久而久之,貴族們都不會如此浪費名額了。
子孫不成器那就舍了另選一名,反正做為貴族,缺什麽都不缺子孫,沒必要吊死在一株樹上。
辟雍學宮亦作璧雍,是轉為貴族子弟設立的大學,取四周有水,形如璧環為名,辟雍峰這一片古早時被數條水流環繞,故而有此名,不過隨著幾千年的時光流逝,地形自然是有所變化的,但辟雍的名字卻是一直沿用了下來。
與辟雍差不多意義的大學是泮宮,後者是諸侯國效仿辟雍而建的大學。
辟雍和泮宮以及氏族的族學加起來基本壟斷了帝國的高等教育。
不管是哪個都需要血統或是權貴的舉薦才能入,前者就是權貴,後者是權貴在養狗。
辛箏對這些的唯一感受便是:效率太低。
雖然她沒經營過大學,但她有建序學,效仿白帝時的癢學而設的學塾。
白帝為了推廣教育興建了癢學,為她提供了大量的人才,若非如此白帝也打不起那浩大的傾國之戰。
四帝之中,白帝的艱難不比廢墟之上白手起家的炎帝差。
氏族介意她的血統,不過這不是重點,哪怕氏族介意,最終也被她給調/教得不介意了。
她的艱難在於她接受的帝國是剛經曆過黃帝窮兵黷武百餘年生生打沒了種族三分之二的人口,好不容易打完了所有外戰,所有人都以為可以好好休養生息,好好過日子了,結果.……扶風之亂來了。
外戰打完了不打內/戰,那活著還能幹嗎?
閑著?
人是不能閑的,一閑下來就廢了,所以沒有外戰能打了,理所當然要打內/戰,反正就是不能閑著。
這是辛箏對那群星璀璨令後世向往的扶風之亂的唯一感受。
白帝會推廣教育也和她繼位之前人族幾百年沒閑下來的局勢有關,群星璀璨的背景人口斷崖式暴跌,十室九空。人才什麽的,做為混亂浪潮的弄潮兒,自然是死得最快的。
白帝剛繼位時忙得幾乎過勞死,癢學開始成批量提供人才後才開始好起來。
隻是,白帝估計也想不到,她死後,她辦的鄉癢最終沒落,被氏族族學所取代。
辛箏以前沒什麽感受,但在自己辦了序學後就委實看不上族學的效率了,深切明白了白帝力排眾議辦癢學的心情。
大學不比小學的效率高,但因為實行的是精英教育,效率低的同時也的確培養了諸多頂尖人才,隻是鑒於投入的教育資源太過可觀,辛箏私以為,便是將豬給教得能直立行走了也是應該的,更何況祭酒考核出來的都是資質出眾者。
成才是應該的,不成才……養大的肯定是胎盤。
和辛箏有近似認知的奇葩自然是沒有的,所有人都認為辟雍學宮的生徒學得好是血脈高貴天賦異稟的緣故,故而辟雍學宮的生徒都以學宮與血統為榮,驕傲的底氣很足。
既然驕傲,理所當然的看不上辛箏這種。
辟雍內共有五座大學,南為成均、北為上庠,東為東序,西為瞽宗,中為辟雍,其中辟雍最尊。
入辟雍學習者,不是驚采絕豔的天才中的天才,便是天才且血統高貴,出身四帝族、九王族以及三十六大氏族這樣的強族,前兩者可能有一些支族的嫡嗣能入內,後者則必須是本家嫡係。
如此高的標準,辟雍殿的學生加起來都沒超過四十名,更值得一提的是,辟雍殿的教習數量是生徒數量的五倍不止,而這些教習裏,哪怕是教音律的也是九州一流的樂師。
君離的出身和資質讓他被安排到了辟雍殿,在別的殿,很難說會不會有生徒被收買想弄死他,但辟雍殿卻是不可能。
他隻需要擔心同殿的生徒會不會想弄死他,卻也無需太過擔心,辟雍殿即便有人想弄死他,也不會親自動手,必然得將自己摘幹淨才動手,而這不可避免令人束手束腳。
辛箏雖進了學宮,卻也未有什麽優待。
按血統身份,辛箏可以入東序。
按成績,辛箏可以去瞽宗。
最後折中了下,辛箏被安排在了上癢。
上癢的生徒約莫六百餘名,僅次於有生徒近三千的瞽宗和近千的成均,考進來的血統貴族和直選者的比例對半開,而直選者也有九成是血統貴族。
直選名額很珍貴,而一個氏族往往枝繁葉茂,分支眾多,但能夠享受最頂端的特權的隻有嫡係,可分支也是貴族,同樣自幼脫產讀書習武,基數上去了自然也會有天才,能力滋生野心,血統擋不住分支幹翻嫡係本家的野心。
風姓氏族曆史上少昊氏幹翻太昊氏取而代之,窮桑氏與少昊氏的裂姓之亂都是本支問題的鮮明例子,也是氏族中時常拿來當反麵教材的案例。
風姓氏族自然並非唯一的例子,實際上,帝國的氏族就沒有哪個是發生過分支滅了本家取而代之的曆史,比風姓氏族凶殘多了,後者雖分裂,但曾經的本家並未被人工滅絕。
無論是古早的太昊氏還是最近的少昊氏都還延續著呢。
這大概也是世人敢拿風姓氏族當反麵教材的緣故,風姓氏族的本支問題沒有絕對的贏家,不用擔心一句話說錯得罪整個風姓氏族,而別的氏族,原本的本家被人工滅絕,拿來當反麵教材的話……相當於得罪現任統治者。
屁股決定立場,立場決定腦袋。
做為分支時怎麽看嫡庶本支尊卑怎麽不順眼,覺得權力應能者掌之,覺得自己如此英明神武卻要因為出身而屈居人下,蒼天不公。
既然蒼天不公,那就自己為自己討個公平。
人是會變的,幹翻本家取而代之後往往會改變看法,嫡庶本支尊卑乃天理倫常,貴者恒貴,賤者恒賤,自己的子孫血統尊貴,哪怕是廢物也合該萬世尊貴,永享榮華富貴。
天理倫常顯然擋不住權力的誘惑。
本支問題始終是所有氏族頭疼的問題。
學宮的直選名額便是一個應對的法子。
支族子弟再出色也不可能有本家的特權,但並非沒有捷徑。
本家用直選名額這類東西來拉攏支族天才的心,而解決了這些天才,支族其它的人再有心,也折騰不起來。
至於支族子弟被提拔以後會不會不感恩.……從小教育忠心,培養為氏族奉獻的榮譽感,大部分還是很聽話的,小部分,那也沒輒,世間從無萬無一失的法子。
故而,獲取直選名額的,就不存在真正的氓庶,真正的氓庶也沒機會完成小學教育。
隻是,這些分支的子弟,在真正的高貴者看來,與氓庶並無區別。
有血統又資質過人,自然傲氣。
考核派與直選派的對立不可避免,一方覺得自己辛辛苦苦考進來卻要和走後門的居一殿,簡直是羞辱,很委屈;另一方覺得前者不過是仗著血統壟斷了考核資格罷了,若給他們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肯定能將前者踹下去,如今同室而處何處不是對自己這些因為特別出色而被特別錄取者的羞辱?也很委屈。
上癢殿因為兩係的人口比例對半開一直以來都是五殿中私下鬥毆最嚴重的,隔三差五的見血,祭酒和教習們死活都管不住。
盡管矛盾如此尖銳,對於辛箏這個沒通過考核而走後門的,雙方有誌一同的達成了共識:須得教育教育那個流亡國君何謂人貴有自知之明。
等了幾天都沒等到辛箏。
一打聽,人報完道就走了。
報完道後需要回家準備行李和文具、以及服侍的仆人自是需要時間的。
學宮的規矩很嚴,每個人隻能帶一名奴仆打點生活起居,文具、衣服等方方麵麵都需要自備。
報道後學宮會給每個新生兩天的時間。
辛箏過了兩天也沒回來,一問,報道的同時請了半個月的假。
幹嘛去了?
辛箏沒提,生徒們也不可能跑去問祭酒。
生徒們請假是需要祭酒批準的。
沒輒,祭酒也不想管這麽多,但誰讓生徒身份特殊,這種請假的事祭酒不親自過問一下,很難說會不會出了山門就再也回不來了。
一個氏族的繼承人往往是傾舉族之力去培養的,若是能幹掉政敵的繼承人,不能更賺了。
自然,中小族家底不足,為了避免內耗,往往隻培養一個繼承人,別的孩子要麽當彘養要麽在立了繼承人後便驅逐,避免百年之後的內耗。
強大的氏族家底厚,容錯值高,禁得起折騰,往往不止一個繼承人,尤其是帝族與王族這個層次的存在,培養繼承人的方式堪稱養蠱。
除了少昊氏因為生存環境特殊迫使帝子們不管最後誰坐上了君位,別的帝子都會臣服,旁的帝族王族.……不管最開始有幾位帝子王子,最後還活著的一般隻有權力寶座上坐著的。
因而,九州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試圖用幹掉帝族王族的某個繼承人來讓帝族王族出問題純屬做夢。
隻是,無外患自有內憂。
帝族王族每一代的權力更迭都會造成九州的動蕩。
祭酒管不了四帝族九王族三十六大氏族之間以及內部的爭鬥,但做為祭酒,生徒若是死在了她眼皮底下,她也會很麻煩。
向祭酒詢問別的生徒的下落,自然是不會有答案,搞不好還會被懷疑是否居心叵測,畢竟,曆史上那些前輩.……真就沒一個不是居心叵測的。
***
蒲阪並沒有足夠明確的城區規劃,建築物完全是野蠻生長般四麵八方的蔓延。
西郭占地規模最大,人口密度也最大,同樣也最是髒亂差。
買賣兩腳羊肉的街就位於西郭。
不過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跟兩腳羊肉街一般。
哪怕是混亂,表層之下也是存在著秩序的。
鬼市是西郭一片很重要的地方,湟水流經蒲阪,被切割成無數水路,其中很多水網都在西郭這一片,故而蒲阪的西郭濕氣很重,是蒲阪最不宜居的地方,因而貴族營建宅邸時都遠離這一片。
鬼市位於水網交匯處,是西郭的核心,據說在這裏你什麽貨都能找到,隻要你出得起錢。
也不建議在這裏胡來,因為哪怕是帝族和王族,在這裏胡來也是會死人的。
鬼市的背景辛箏也不清楚,不過她也不在意,重要的是鬼市能不能滿足她的需求。
“我需要一個能夠擔任我的家丞,替我打理我在帝都所有事物以及很多雜事的家丞,同時他還得有強大的自保能力;我還需要一個精通水師訓練的人,若實力強大更好,若沒有強大的實力,隻要水師訓練足夠精通也行。”
鬼市的接頭人一臉無語的看著辛箏。“溟市有規定,不做人口買賣。”
辛箏挑眉。“稀奇,我可從未聽說過有不做人口買賣的商人。”
人口這方麵的買賣是最無本萬利也最不需要擔心沒有買家的買賣,隻要是商人,就沒有不沾這方麵生意的。即便是夷彭也不例外,稍微好點的是夷彭主要是尋覓資質好的孩童送去辛國育幼堂,非是為了牟利。
也犯不著擄掠人口,這年頭最不缺的便是戰爭和災荒的孤兒——災難延續不少時間的地方例外,孩童大部分都被吃掉了。
接頭人問:“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沒有可以走了。”
辛箏道:“我可是客人,你這種態度,也不怕把客人趕跑了?”
接頭人一臉愛走就走的模樣。
辛箏讓噎了下,除了黑店,著實頭回見到這種生意人,不過話說回來鬼市本身也不是什麽正經生意人——這世道也不存在正經生意人。
“不做人口買賣就罷了,提供情報總可以吧?帝都這麽大,挨個找過去,我沒那麽多時間。”辛箏取出了一隻半尺長的匣子打開,裏頭是滿滿的明珠玉器。
半個月的假很長,但帝都更大呀。
接頭人沉默的看了會匣中之物。“你搶了哪家集會?”
辛箏一臉正派道:“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這些東西來路絕對清白。”
接頭人最終還是同意了這樁生意。
辛箏等了兩個時辰後等到了想要的情報。
鬼市給她提供了兩個人選,但隻是情報,能否收服兩人就是辛箏自己的事了。
辛箏想想自己花的錢,踅摸著鬼市提供的兩個人選若是配不上這份情報錢,自己回頭一定要拆了這鬼市。
鬼市提供的人選一男一女,一出身尊貴,一出身卑賤。
男名喚造篾歲,顧名思義,家裏是做篾的,起名為歲,多半是歲末出生的。
據說是寧州西陵國人士,但出身……不太好。
這年頭,出身不好基本能絕了一個人的前途。
基本,不是絕對。
諸侯征伐,戰爭最會打破秩序,再加上巫女夷光時的一些助力,雖然高等知識仍舊被貴族壟斷,但氓庶階層總歸還是有機會接觸到一點淺薄的知識了。
若是天賦足夠好,也足夠努力,那麽憑借一點淺薄的知識還是有可能學出一點成績來的。
學出成績了自然就該是尋求明主了,不然沒人用自己,學得再好也是白搭。
要讓人注意到自己,用自己,自然要出名。
出名有風險。
除非你背景特別硬或是運氣特別好。
造篾歲兩者都不占。
故而他在一次集會時雖然出了風頭,卻也惹了那些沒能出風頭的貴族子弟的厭。
具體發生了什麽時鬼市沒提,隻說她見了便知。
辛箏疑惑的跑到了西市一處酒肆,造篾歲這幾年大部分時間都在此地,如果不在,那多半是在街上賣篾器,他做的篾器手藝很好,光顧的人不少,不過造篾歲從未將此作為下半輩子的寄托。
辛箏一眼便明白了為何。
造篾歲膝蓋以下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
以及,這是喝了多少?
聞著濃鬱的酒氣,辛箏腦袋有些暈,立刻退離五步遠,同時扔給酒肆夥計一塊布。
“把他拖出來,再給我打盆水。”
辛箏給的布隻有一尺見方,但料子很細,至少能換兩匹粗布,夥計熱情的應了,還細心的打了一盆溫水,不會將人凍出問題,也不會燙傷人。
辛箏接過陶盆,誇了夥計一句。“做得不錯,要不要來我府上做事?”
夥計聞言激動的匍匐跪地行禮。“謝貴人恩賜。”
辛箏將溫水潑在了造篾歲的腦袋上。
冬日天寒地凍,溫水雖溫,卻也禁不住冷風一吹,更冷了。
幾盡酒精中毒的造篾歲生生給凍醒了,一臉懵的看著辛箏。
辛箏將自己的錢袋和一枚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佩扔給夥計。“把他收拾幹淨,帶到質子街的辛子府見我。”
“喏!”夥計下意識的用雪擦了擦手,將手給擦幹淨了才恭敬的拿起錢袋與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