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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望舒

  解決了工作問題望舒第一件事便是拜訪丹頡家, 這段時間湯都在他的家裏翻譯劄記。


  望舒到的時候平時隻有兩兄弟加湯的宅子裏多了一個女人,看同樣發紅的眼睛, 玄素期, 再看她與青頡的距離,估計就是等得青頡花都要謝了的愛人。


  對此望舒感覺有點神奇,造化很神奇。


  這許多年她見過的人族夫妻與情人, 但生活都不會長時間離開男女之歡, 而古妖的習性決定了哪怕決定在一起也會經常幾百年純蓋被子聊天,換人族, 也不用幾百年, 幾年就足夠分手了。但這些古妖卻不是, 至少青頡據說與愛人在一起已經超過一千年。


  同一個星球上物種差異至此, 若別的星球上也有生命, 那差異該多大啊?

  望舒掃了一眼四人, 發現四人坐在院中石案前,臉上的神情一個比一個恍惚,而石案上是幾張莎草紙。


  “譯出什麽了?”望舒好奇的走到石案前。


  湯看了眼望舒, 將莎草紙推到望舒麵前, 望舒順手拿起, 在一個石墩上坐了下來。


  湯的習慣很好, 莎草紙是按順序疊在一起的, 第一張莎草紙的開頭是劄記序言, 開頭便是天華紀第一首1342年。


  望舒愣住。


  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環遊全球, 見過多個種族與文明,她早就發現了,每個種族雖然都有為了農耕而製定的短暫曆法, 但這種短曆因為氣候的緣故經常改, 修曆比修史還頻繁。這也使得各族的短曆隻用於農業活動,長期用的曆法是另一個,一套非常嚴密的星曆。


  十九年稱為一章,四章稱為一蔀,一蔀有七十六年,二十蔀叫做一遂,一遂有一千五百二十年。三遂為一首,一首有四千五百六十年,七首為一極,也稱紀,一紀有三萬一千九百二十年。


  望舒最早知道這部星曆時忍不住腹誹過,一紀三萬多年,元洲的曆史都沒那麽長,誰那麽牛算出的這套曆法?


  後來便發現,這套曆法是所有種族共用的,包括但不限於元洲的諸族,若無啟是因為古妖的影響,沒法解釋從未接觸過元洲諸族的長族也有星曆的存在。


  現在連無相也用星曆了。


  在元洲諸族的曆史裏,星曆有三個紀,一個是正在進行時的震旦紀,上一紀元為諸族野蠻生長的蠻荒紀,蠻荒紀之前沒有信史,統稱為太古紀,根本沒有勞什子天華紀。當然,也不排除天華紀是對某個紀元的不同稱呼。


  比如太古紀,龍伯與羽族的稱呼便是冰河紀,據說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是一片冰雪,認為世界最早是一片荒原寒冷。


  這也是諸族將冬季當做歲初的原因,因為世界是從死到生。


  望舒繼續往下看。


  湯並未將所有的文字都給翻譯出來,而是斷斷續續的,經常有空缺,而且有的還經常標了個猜測表示真實意思不確定。


  見望舒疑惑,湯解釋道:“我將我認識的所有文字都給譯了,但劄記本身是殘缺的。”


  從湯的眼神裏看出了疑惑,望舒皺眉。“我從大賢者的屋裏拿到它的時候它便已經是如此了。”


  湯道。“我沒懷疑你,我是懷疑,這劄記本身就受到過很嚴重的損傷,隻是後人有人收集了它的碎片重新拚了起來。”


  但缺得太多了,導致根本沒法好好閱讀。


  望舒無奈繼續閱讀。


  開頭的序言是劄記的主人表示自己因為看到陸地生物寫日誌,也跟著寫,但不知道該寫什麽,思考一番後決定從最初開始說起。


  記憶的最初,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世界一片寒冷,然後,我睜開了眼,發現那不是噩夢,世界真的一片寒冷,我看到了正在蔓延的冰川。


  更可怕的是我感覺自己的腦海中有東西在迅速的消退,我伸出了無數觸手在冰麵上瘋狂的刻畫,但很快,我發現什麽都刻畫不了,我刻了遍布冰麵的符號,卻完全忘了它們是什麽意思。


  我很害怕,很難過,卻不明白自己為何害怕為何難過,然後,我抬頭看到了星空,真美,突然就寧靜了下來。


  不知為何,那時我有一種感覺,我不應該在地上,我應該在那美麗的星星上。


  後麵有一大段的空缺,但望舒通過後麵的片段大概能推測出發生了什麽。


  現實並不因人的意誌而轉移,你覺得你應該在星星上,現實卻是你踩在大地上。當然,換成無相那就是觸手泡在海裏。


  失憶的無相在海中遇到了和自己形態一致和不一致的生命,與形態一致的生命在深海中建立了文明。


  在深海裏建立文明的難度堪比登天,建立文明需要使用工具,冶煉金屬,問題也出在這,誰能在全是水的深海裏用火焰冶煉金屬?

  無相從用隕石打磨工具到自己冶煉金屬,望舒推測用了很多個萬年,因為不時能看到無相感慨陸地上的文明又毀滅了,又又毀滅了,又又又毀滅了,又又又又毀滅了……大概是又得太多了,到後來無相都不又了。


  鬼知道這是過去了多久。


  但無相也的確很有創意,海裏沒有辦法用火焰冶煉金屬,那就用水來淬煉金屬。


  這非常可以。


  望舒總算是知道鮫人用靈力和術法來淬煉金屬的做法源於哪裏了。


  能夠操控火焰的術士隻要有充沛的靈力跟得上消耗,可以通過自己製造出來的火焰冶煉金屬,但望舒沒想過水也同樣可以。


  隻是不同於無相每個人的靈力都可以支撐水煉術,鮫人中能用水煉術的和人族中能用靈力製造火焰冶煉金屬的一樣稀罕。


  如此一來,同樣的技術在鮫人手裏就隻能是雞肋了,但在無相的手中卻發揮出了驚人的作用,奠定了無相的第一季文明。


  就算如此,無相的文明發展得也跟蝸牛爬似的,陸地上的文明鬼知道換了多少季,無相的第一季文明才堪堪爬到一個峰值。


  在這個時候陸地上爆發了戰爭。


  當然,在無相看來陸地上每天都在發生戰爭,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是一場所有種族的底層聯合起來將統治者給搞掉了的戰爭。


  無相並非沒見過不同的種族聯合,但那種合作都是一邊合作一邊提防一邊隨時找機會捅盟友一刀的合作。


  共同的敵人被搞掉以後昔日盟友也可以互相捅刀了,這一次卻沒有,戰爭結束後廢墟上建立起了一個多種族聯合並且沒有一等二等之別的龐大國家。


  過去了不久(無相認知上的不久),無相驚訝的發現陸地上的這個龐然大物仍舊活著,它們渡過了摧毀無數文明的冰期,靠一種叫核/聚變的技術,甚至在漫長的寒冬過去後派外交使者潛入深海與海中的鮫人、無相結盟。


  核/聚變是什麽?

  望舒擰眉思索,看這描述,無相說的冰期與元洲最近萬年曆史上發生的冰期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元洲的小冰期再冷,冰川也沒蔓延到熱帶過。


  什麽樣的技術能夠讓一個文明熬過這樣的嚴冬?

  如果能夠得到,那這世上估計也不會有餓死的人了。


  還有,為什麽尋找結盟的對像裏沒有龍族?

  龍族那會兒在海裏那麽沒有存在感嗎?


  還有,那個陸地上的聯合國家為什麽要跑到深海裏同海裏能找到的所有智慧物種結盟?

  陸地生物下不了海,哪怕對海洋裏的資源有興趣,正常思路不也該是讓海洋裏的物種亂鬥,然後從中獲利,但通過無相的態度,望舒感覺,那個陸地國家好像更怕海洋裏的物種將精力放在爭鬥上。


  望舒的疑問太多了,卻一個都沒得到解答,連陸地國家為何找海中物種結盟也不知,寫劄記的無相顯然是個謹慎的,劄記上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機密的內容。


  談了什麽不知道,怎麽談的也不知道,但最終的結果是一個統治海陸空所有物種的聯合政府誕生。


  “元?”


  “我也不知道。”


  “真的?”


  “真的,不過也不難猜。”


  “什麽猜測?”


  “什麽情況下你會和一個習性與你截然不同,讓你覺得三觀不合的人放下所有分歧親密如手足?”


  望舒思索了片刻:“要麽有足夠的利益,要麽不放下分歧會死。”


  那麽當年的聯合政府是出於利益還是出於求生欲?

  望舒繼續看了下去,然而越往後,穿插的空缺也越多越多,根本連不起來。好不容易看到一段能理解的,內容卻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太陽係之外方圓三千萬光年是真/空地帶,幹淨得連一粒星際塵埃都沒有,不對,也不是什麽都沒有,有黑洞,還很多。


  話說這麽多黑洞,為什麽太陽係沒被吸走?總不能是搶的黑洞太多,剛好達成了平衡吧?


  那也太惡劣了。


  三千萬光年之外是已經熄滅了的無數星辰,年輕的星係離我們遙不可及。


  為什麽會這樣?


  我們的文明根本無法穿越那漫長的距離抵達遙遠的星係。


  這是正常的嗎?


  星辰的壽命也會有結束的一日,為什麽我們所在太陽係如此年輕?


  修說這是不正常的,可他為什麽那麽篤定?

  神祇為何要如何折磨我們?五千萬光年,我們的未來難道要耗盡所有資源後在母星上困死?


  大家都不甘心。


  但星際躍遷,那是科幻小說裏的東西。


  空缺

  登月了,根據探測,常儀的金屬反饋特別強烈,強烈到讓人懷疑這顆月亮是不是就是一顆金屬球,可如果常儀是金屬球,這質量也對不上啊,它太輕了,不過話說回來,哪怕它不是金屬的,它的質量也很對不起它的個頭。


  修提議來個全麵探測。


  空缺

  下了一天的雪停了,大家商量了下,給它起了一個名字:霽雪。


  雖然它是我們窮盡心血造的,但希望永遠不會有需要大批量生產它的時候,那意味著我們不得不將自己的文明交給別人,哪怕那是我們的造物,也還是會覺得不甘心。


  空缺

  好消息,望舒有生命反應,雖然很微弱,但,那不是衛星,那是一個和衛星一樣巨大的生物。


  太好了,兩顆衛星,一顆是星際要塞,一顆是生物,以後有人告訴我,行星和恒星其實是人造的,我一定會真誠的相信他……

  空缺

  空缺

  空缺……

  或許可以考慮一下用黑洞做能源。


  空缺

  空缺

  修,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永墜地獄,永不超生……

  望舒沉默的看著最後一段文字,蝕骨的恨意簡直撲麵而來。


  雖然很多詞匯都看不懂什麽意思,比如光年,黑洞,但能夠看懂的那些便已很驚人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文明,在她還隻能仰望星空幹瞪眼時他們已經開始將心動付之行動。


  然而,它最後毀滅了。


  望舒問湯:“修是誰?”


  湯聞言愣了下。“不知道,不過在我族的傳說中,魔的座下有一條巨大無比的修蛇,為魔收割凡人。”


  修蛇?


  望舒下意識想起了人族的修蛇傳說。


  “元,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可能應該大概是同一個。”元回答。“那家夥看蒼生非常不順眼,見不得蒼生好。”


  修毀滅的文明無以計數。


  故意誤導別人的文明發展路線,亦或是在文明發展得勢頭正好時來個迎頭痛擊,亦或是什麽都不搗亂,等麥子成熟時一刀割下。


  花樣詮釋玩死凡人文明的一百種方法。


  祂很早就知道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這些,但也隻是知道,對於修毀滅的文明究竟有多倒黴,有多悲劇終隻是流於表麵的同情。


  如今才知……真的很可惜。


  湯對望舒道:“我相信你了。”


  那樣繁盛的文明灰飛煙滅,沒有人咽得下那口氣。


  死不瞑目很正常,能安息的才有問題。


  望舒無言。


  湯問:“幕後黑手就是那個修嗎?”


  望舒瞬間換了元接管身體。


  元沉吟須臾,道:“是。”


  反正修也不無辜,讓無相找修的麻煩也好過想不開。


  元成功的化解了自己與無相的恩怨,之後的事望舒就不清楚了,她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回過神的時候元已經披著她的殼子在一家食肆吃飯了。


  “元,核聚變是什麽?光年是什麽?黑洞是什麽?”


  “我比你活得久不代表我就比你聰明。”元一邊嚼著一塊牛肉一邊道。“我生於石器時代,你生於鐵器時代,你問我人情世故亦或是曆史我還能回答你,這些需要時代一步步發展的知識,我還不如你呢。不是所有古老的就一定比現在強大,世界是在不停發展的,正常情況下,除了文明開了倒車,不然後人一定比前人先進。”


  別的神話生物可能真的比晚輩們聰明,但祂真不是,祂與望舒嚴格意義上屬於同一季文明。


  在同一季文明裏,越是晚出現的就越先進。


  “說說吧。”元道。


  “什麽?”


  “你不是愛天文星相愛得癡迷嗎?將所有人看到劄記的人對內容的理解弄個排名,我相信你能排前三。”


  “我隻說我的猜測,不保證一定對。”


  “說啊。”


  “星星之間的距離很遙遠,但就算是這樣,我們所在的太陽係與別的星係的距離也遠得不正常,才會讓劄記的主人感到絕望,絕望到他們甚至考慮要不要將自己的文明交給自己的造物。


  光年的話,我猜和光有光,但光是怎麽和年組合起來的我著實沒有頭緒。


  還有黑洞,字麵意思倒是好理解,黑色的洞,我不知道什麽樣的洞會是黑色的,也沒法想象,我隻能判斷它不在星球上,它在星空,並且它有很強大的吸力,強大到足以吸走太陽係的吸力。


  我們頭上掛著的兩輪明月都不是真正的衛星,是多種族聯合國家也造不出來的東西,用劄記主人的話來說,那應該是存在於幻想小說裏的東西。或許有一天凡人會將幻想變成現實,但不應該是凡人還在完善自己的幻想,幻想裏的東西便已經出現在了現實裏,太突然了。


  還有能源這個詞,我推測和我們燒炭煮食物的炭,驅動水車的水近似的東西,劄記裏有提到陸地文明靠核聚變建了很多農場保障食物供給,渡過了嚴冬。雖然我想不出那所謂的農場會是什麽模樣,但核聚變應該就是讓它能夠在嚴冬中源源不斷長出食物的東西。祂說核聚變是能源,又說考慮黑洞做能源。能源應該是對這類東西的統稱。核聚變,三個字我都認識,但組合起來我不認識。不過聚散離合,有聚一般也會有散,我猜它還有個核散變。


  月的質量對不起它的個頭,質這個字……”


  望舒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剛開始還算有條理,讓人能夠聽得懂,但越到後來便越亂,充滿了一種一個財迷發現了一座收藏著天下財寶的寶庫,卻發現自己沒有鑰匙,開不了門,暴躁得砸門,但砸下去後門毫發無損,反倒是自己被砸門的力反彈的氣急敗壞味道。


  至於內容,除了剛開始幾段,後麵的元完全有聽沒懂,幹脆當配樂佐餐了。


  貴族食不可無樂,意為吃飯的時候必須有音樂。


  望舒這雖然不算音樂,但一來聲音很好聽,二來比音律更有意義,也能湊合。


  別說,習慣了以後吃飯還挺香的。


  這也使得望舒突然停下來的時候元有一瞬的不習慣。“怎麽不說了?”


  難道是生氣她這個聽眾不配合了?

  “把那隻狗崽買下來。”


  什麽狗崽?

  元下意識掃了眼大堂,沒人帶狗,但食肆外有狗。


  食肆隻有一麵固定的牆壁,另外三麵的牆壁木板都是可拆卸的那種,便於客人一邊進食一邊又可以看到街道上的風景。


  一個背著弓穿著箭袖短褐的古妖拉著一車野味正從門口經過,野味裏有兩隻大狗,其中一隻還在哺乳期,狗的身上有熊的爪印,再看幾乎趴滿了車的巨熊,顯然,這是熊狗相爭被古妖給得了利。


  車的後麵掛著一個籠子,籠子裏是五隻瞧著出生不到半個月的狗崽,都焉巴巴的趴著,不,也不都是焉巴巴的,其中一隻就很精神的占了起來,一雙眸子看著元,與元對視,充滿了疑惑。


  “哪隻?”


  “與你對視的那隻。”


  “看著挺機靈的。”元一邊起身招呼獵人等等一邊對望舒道。


  “給我和師姐、鯈一樣的感覺。”


  元怔了下才反應過來這什麽意思,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婧說,若世間真的有神,神與人的三觀必不同。”


  望舒問:“以前可有過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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