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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望舒

  最後一堂課的鍾聲響起時望舒也馬上結束了異域史, 家裏有狗子的人得顧家,不顧家的話狗子可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家給拆了。


  望舒出教室後去打一份晚膳再回家的計劃受到了一點幹擾。


  抬腳準備走人時被丹頡給拉住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被安排去上天文課, 結果倒也的確上了天文課, 但學宮也同時讓她兼了異域史課,這個科目原本隻是教無啟和疍族的曆史,她來了後又增了元洲史。


  你想聽那我就教唄。


  望舒非常淡然的接受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 元洲史的課堂上有大量的成年古妖, 最積極最活躍的也是這些成年學生,尤其是丹頡這種從事司史職業的。


  看得出來, 這些人非常好奇元洲第一王朝。


  遺憾的是第一王朝太雲遮霧繞了, 連建立的種族哪位都說不清楚, 更別說有過怎樣的輝煌, 又如何衰落。


  而且, 望舒覺得這些古妖應該比自己更清楚才對。


  瞅瞅古妖用的度量衡吧, 其中一半與元洲諸族使用的度量衡重疊。


  她能講的曆史更多的是元洲進入震旦紀之後的曆史,更早的曆史?

  如果說第一王朝是迷霧籠罩的話,那就第一王朝之前的太古那就是深海, 鬼知道裏頭有什麽東西。


  望舒在朔那裏看到過不少關於太古紀的神話, 總體宛若癡人囈語。


  比如遠古桃源樂土, 這個大概是人們對於苦難生活的美好期盼, 桃源樂土四季如春, 繁華富庶, 樹上結的是肉, 河流流的是奶和酒。


  比如世界一片冰雪死寂,神於嚴寒中蘇醒,創造萬物, 這個是比較主流的, 不一定是神造,也可能是別的生命造甚至沒有神造,但每個種族都有關於世界之初是冰雪世界的傳說,對了,同樣一致的還有洪水。


  比如太古時代曾有過非常繁華的文明,但戰爭摧毀了一切,戰爭雙方有的是人,有的是神祇,其中還用到過一類奇特的武器,名字各有不一,但描述倒是很有意思的高度相似。


  一柱熾熱的煙霧火焰,像一萬個太陽般明亮,熠熠衝天而起...


  是一種無人知曉的武器,是鋼鐵的雷霆,死神的信使。亡者的肢體燒得麵目全非,隻有頭發和指甲掉在一邊,陶器無故地崩碎,飛鳥的羽毛也變成慘白,天黑以後,所有的農作物受到侵襲...……

  開始刮起猛烈的狂風,呼嘯而起,帶起灰塵、砂礫,鳥兒發瘋地叫……似乎天崩地裂。


  太陽仿佛在空中搖曳,這種武器發出可怕的灼熱,使地動山搖,在廣大地域內,動物灼斃變形,河水沸騰,魚蝦等全部燙死,叛民與敵軍俱倒斃,唯有暴君仍舊屹立。


  最後一段傳說堪稱神奇,神話傳說一般都以反派被打倒為結局,這一段就不走尋常路,叛民拉著暴君同歸於盡,結果所有人都死了,一切化為廢墟,暴君仍舊活蹦亂跳的。


  讓人不太確定結局究竟屬於那種。


  說邪惡贏了吧,所有人臣民叛民統統死光,隻有君王還活著的王朝.……堪稱孤即國家的完美詮釋。


  國家隻剩下君王一個活口了,可不就孤即國家嗎?

  說邪惡輸了吧,所有人都死了,而暴君活了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怪誕神話,讓人實在很難對其抱以信任。


  或許這些神話裏真的包含著某些信息,但沒有人能提煉出其中真實的部分,就等於都是怪誕胡編。


  而且也對不上一些古老岩畫。


  元洲有發現過一些不知道什麽時代留下的岩畫,岩畫裏的智慧生物用的工具非常簡陋。


  當然,岩畫的可信度也很值得商榷,原因無它,其中一些岩畫上的動物,根據人還有一些東西與動物的比例,那些動物……舉個例子吧,岩畫裏有畫一些蛇,體長普遍超過百丈,甚至有千丈的。


  讓人頗為無言,誠然,元洲在蠻荒紀時代怪獸滿地跑,甚至現在不少人跡罕至的地方仍有怪獸,但那些怪獸撐死也就幾十丈高,幾丈高。


  千丈巨蛇,請問它怎麽在這顆星球上生存的?


  或者該問,它怎麽進化出來的?

  青婧明確表示過,體型越是巨大的生物吃得也越多,需要更大的生態來供養,典型例子就是一座山頭不會有兩隻猛虎。而要進化出巨無霸的體型,需要的生態太誇張了,哪怕是生態比陸地上還複雜的海洋裏都很難出現這樣的巨獸。


  總結:大荒的生態太小了,理論上不可能進化出那樣的巨無霸,岩畫的內容要麽是誇張手法畫的,要麽就是太古紀的星球生態有問題。


  有沒有可能是進化理論有問題?

  這個問題望舒問過,青婧的回應是擼起袖子教育師妹。


  為什麽蠻荒紀時怪獸滿地跑,現在很少了?

  答曰:智慧生物要生存要發展需要更大的空間,第二三四王朝一直都很努力清理那些怪獸,第一王朝時估計也一樣。


  更通俗點就是那些體型巨大的動物們很危險,會威脅到聚落,怪獸的肉很多,所以被智慧物種們一代又一代的接力下吃得瀕危了。


  言歸正傳,繼續說曆史。


  蠻荒紀比太古紀好多了。


  至少知道曾經有過第一王朝,你說第一王朝有過哪些王,發生過哪些事件?名義統治疆域多大?實際控製疆域多大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推行什麽樣的製度?

  答曰:皆不知。


  元洲諸族連第一王朝的建立者是哪位都不確定,眾說紛紜,何況這些細致的東西了。


  第二王朝,這個倒是比第一王朝清楚點,至少知道建立者是龍伯,但更具體的,知道龍伯抵抗力太差,沒扛住冰期帶來的天災,內部崩潰。


  龍伯末年時,也可能更早一些,羽族北遷,奪了龍伯王朝大片疆域,建立十二國,再後來其中的羽國統一了十二國,建立第一個大一統的羽族種族王朝,後來又往龍伯王朝的脖子上捅了最後一刀,將龍伯驅逐至北荒,而龍伯則在北遷後將北荒與輞川海以北的西荒之地盡數納入版圖。


  大概曆史順序是如此,問具體的年份?


  還是那句話,天知道。


  龍伯王朝崩塌後流落北荒,遺失了太多的東西。


  羽族王朝的曆史倒是從十二國統一後很清楚,但不是每個人族都能夠閱讀到羽族的曆史。


  人族正史《大荒紀年》真正明確年份的記載是從炎帝東遷開始的,更早的時候,隻能告訴你發生過哪些事,具體過程與年份,抱歉,自己腦補。


  古妖對第一王朝後的曆史很感興趣,但他們最想知道的是第一王朝的曆史。


  誰逃命能帶上所有家當?

  因而古妖對第一王朝的了解也就比元洲諸族稍微好點。


  在玄洲安頓下來後先知發現很多史書都沒帶出來,便趁著第一代的遺民還沒死,讓人收集了口述史,讓幼崽們可以通過口述史來了解先人的輝煌、衰落、功過。


  但口述史並不能和正史比,因而很多古妖以為元洲會有第一王朝的正史留下,有司史甚至想過通過元洲的曆史來補全種族最早的曆史,但司史們自己沒法找到元洲的航路,為此在曆史上司史們推動了尋找歸鄉航路的浪潮。


  結果?


  先知同意了。


  當然,當事人元已經證明先知就是拿這事當幌子征召人手跟著元一起做了別的事,結果是寫在史書上的。


  也不知元當年是如何做到的。


  先知對元洲的航路顯然很在意,但元就是做到了沒告訴先知航路卻從先知手裏得到了古妖帝國最精銳的力量,當然,也不排除元欺騙了先知,給了假情報。


  就元的人品,不,是《大荒紀年》認證的炎帝的人品,炎帝不是做不出來。


  當然,哪怕真的回去了元洲也不會找到第一王朝的史書。


  元洲諸族都不是古妖,會很認真的記載自己種族的曆史,但其它種族的曆史,關吾鳥事?


  是你自己將曆史搞丟了的,旁的種族沒有負責的義務。


  “還有什麽問題?”望舒好脾氣的問丹頡。


  丹頡問:“望舒先生真的不知道第一王朝時的都城在哪裏嗎?”


  望舒無言。“第二王朝滅亡尚且超過一萬載,何況第一王朝。”


  兩個王朝的都城這會兒早風化得連渣都不剩了。


  阿不,龍伯王朝的都城可能還有點渣剩下。


  龍伯王朝在第二王朝時的建築喜歡用石料。


  丹頡道:“我不是問遺址如何了,我的意思是,沒有任何史料哪怕是野史提到它的位置嗎?哪怕那個位置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望舒道:“沒有。”


  不論是人族還是羽族的史書裏都沒記載第一王朝的都城,龍伯的野史裏倒是有一點疑似第一王朝都城的記載,但不是關於位置的,而是描述了一座人口非常多,也非常的金碧輝煌的大城。


  一座放到現在也算不得小的大城。


  看得出來龍伯對那座城的心情很複雜,形容那是魔巢,是極惡之地。


  龍伯的祖先一把火將那座金碧輝煌若仙境的城給燒了,大火燒了幾個月。


  考慮到古妖在第一王朝時的食譜,能理解龍伯的心情與做法。


  換了任何人在翻身後都會想屠殺古妖,燒了古妖的城邑,絕了古妖所有的後路。


  哦,對了,望舒懷疑焚城的不止龍伯的祖先。


  因為她在龍伯的史書裏看到過一份奇怪的盟約。


  大意是太多的人口擠在一塊,地盤養不下,因而決定分散元洲,去不同的地方建立聚居地,發展文明。為了以防萬一,智慧生物請神魔見證,盟誓不論日後走到哪裏,建立怎樣的文明,縱使發生戰爭,兵戈相向,也必須遵守一條底線:永不相食,若有違,文明滅亡,永墜無間。


  值得一提的是,盟約下並沒有代表盟誓者們的種族名字,讓人不太確定究竟是智慧生物包含了所有種族,亦或是,那個時候,可能還沒有如今的諸族。


  大家都是剛翻身的奴隸,若是為奴的時間太長,可能原先的文明已經不存在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鮫人部族的時候,望舒曾好奇的提起在陸地上有一個關於鮫人的傳說,鮫人會用歌聲引路人迷航,然後吃掉迷失的路人。


  鮫人告訴望舒,鮫人不吃智慧生物。


  為什麽不吃?

  因為鮫人的祖先曾經盟誓子子孫孫永不食智慧生物。


  丹頡不死心的掏出一卷莎草紙。“那你看看這個,元洲有沒有符合條件的地方?”


  望舒接過打開瞅了瞅,眼角不由抽了下。


  看得出這應該是口述史的一部分,描述的是一座城。


  如何如何繁華,如何如何金碧輝煌。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座城位於一條大河的中下遊,大河發源於神聖的斷雲雪山,一路向南注入南溟。


  元洲發源於斷雲雪山的河流很多,但一路奔騰注入南溟的大河就不多了。


  城邑位於大河中遊,緊挨著一條山脈,山係走向……

  這座城邑東北有峽穀通向東北的廣袤疆域,東北方向有一片浩渺數千裏的大澤,西北是群山環抱的巨大盆地平原,西南.……

  山脈東邊是另一條巨大山脈,山係走向……兩山之間有一條河流流經,衝刷出了廣袤的平原,注入之前提到的東北方向的大澤。


  山脈西邊是另一條山脈,山係走向……

  看得出丹頡抄的內容都是用心挑選過的,不是山脈走向就是大澤,全是一兩萬年裏很難發生巨大變化的東西。


  他的做法是對的,靠著這些山係與大澤定位,望舒還真圈出了一個範圍。


  任何一個國家的都城選址都不是閉著眼睛瞎選的,需要考慮到很多的東西,疆域越遼闊要考慮的東西越多。


  一個龐大帝國的都城選址標準,符合條件的地方真的不多。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丹頡期待的看著望舒。


  望舒沉吟片刻,問:“我能好奇你為何如此執著都城遺址在哪嗎?古妖日後若對元洲發動跨海戰爭,若能取勝,元洲所有史料都會對你敞開。”


  以古妖的壽命,丹頡隻要耐心,還真不是沒希望等到那一日。


  丹頡道:“古妖的壽命很長,我能等到那一日,但先知並不想等那麽久。”


  望舒疑惑的看著丹頡。


  丹頡解釋道:“先知生命最後一百年的時候他卸任養老了,我因為想了解過去的曆史去尋了他,照顧他到最後的時候。若說別的遺民希望回歸故土是希望打回去,收複河山,那麽先知對歸鄉的執著隻是單純的想要埋骨故國都城遺址,他不想等幾千年。”


  望舒瞅著丹頡,從血液流速、體溫、激素分泌等情況能夠看出丹頡雖然緊張,但沒撒謊。當然,也不排除丹頡是隻老狐狸,撒謊不打草稿且穩如老狗。“如今的人族王朝,也就是元洲第四王朝的王畿範圍。”


  “謝謝。”丹頡非常真誠的道謝,頓了頓,又帶著歉意的問了一個問題:“你在元洲可曾聽說過一個叫尋的奇人?黑發綠眼,和無啟生得一般模樣,不論受怎樣的傷都會轉瞬愈合,博學多才,仿佛什麽都知道。”


  努力回憶了下,丹頡又補充道:“對了,有的時候祂的身上會出現植物的枝椏,亦或是樹紋,一直在追殺一個叫修的公蛇。”


  望舒不認識,也沒聽說過,但那不論受怎樣的傷都會轉瞬愈合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元你確定你隻找過我?】


  【你當合適的容器是野菜嗎?我很確定。】


  “不認識,沒聽說過。”望舒好奇的問。“她是誰?”


  丹頡回答:“我也不知,是先知讓我尋她的。”


  他有懷疑過那人是否古妖始祖,不然不能從第一王朝滅亡後活到如今,是的,先知非常篤定那女子先知還活著。


  可那女子的形容分明是無啟。


  但他了解過無啟,無啟的壽命不過兩千餘載,不可能從第一王朝活到第四王朝。


  ***

  離開課堂後望舒去食堂打了一份肉食分量十足的晚餐,一回到給自己的宿舍小院便看到四隻半大的狗子衝了出來迎接,還有一隻翻著牆想跑,望舒將晚餐交給四隻狗子,跑過去將想跑的狗子從牆上拽了下來。


  “大呂別跑,我帶了你最喜歡的牛肉,不想吃嗎?”


  狗子不由露出了糾結掙紮的神情,然後被望舒抱回了食案前,打包的晚餐已經被四隻狗子帶到了食案前,還叼來了自己吃飯的盤子期盼的看著望舒,便是大呂在被望舒放下後也去叼了自己的盤子回來。


  望舒將食盒放到案上,將裏頭的食物都取了出來,一一夾或舀了一部分到狗子們的碗裏。


  看到牛肉狗子們的眼神紛紛亮了亮。


  古妖的肉食種類很雜,但最主要的是五種。


  第一種是兔肉,古妖養殖著一種巨型兔子,一隻體重能超過四十斤的兔子,兔毛又長有蓬鬆,是紡織材料,肉毛兩用。兔子肉味道也很好吃,但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第二種為豨肉,這個吃得最多,同理,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第三種為羊肉,可以偶爾吃。


  第四種為牛肉,不是每天都有,比羊肉更難得。


  其中狗子們最喜歡的便是牛肉,有嚼勁,但很多天才能吃一頓,其次是兔肉,肉質很嫩。


  雖然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望舒三個月的教導也不是白費的,狗子們等到望舒說可以吃了才開動。


  大呂吃得最快,幾乎都不嚼的,幾口就吞完添幹淨,吃完就想跑,沒跑成,被眼疾手快的望舒給拽住了尾巴,將狗子拖到了為它準備的小書案前,攤開一卷莎草紙。“既然提前吃完了,那就複習一下,等會要考試的,有字不認識的話要受罰的。”


  狗子回以生無可戀臉。


  元忍不住道:“當一條狗也要讀書識字識數,它會不會後悔沒有降生為植物?”


  “讀書使人明智。”望舒理直氣壯道。


  “是啊,使人明智。”元加重了人字的讀音。


  “大呂這麽聰明,我教它識字它都能學會,這麽好的腦子不學習太可惜了。”


  神子們的腦子普遍比普通人好上不少,哪怕降生為狗子,也是一條聰明的狗子,但是——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教狗子讀書識字的人。”


  “它要是學不會我也不會教,這不是它學得會嗎?”


  學得會和喜歡學是兩回事。


  可惜每個厭學的崽崽都扛不過想讓崽崽讀書的父母,狗子也同樣反抗不了好為人師的望舒。


  將狗子按在書案前望舒便回去用餐了,不時看一眼試圖裝死逃避學習的狗子,用眼神警告狗子認真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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