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辛箏
青婧細細觀察著剛拔下來的新鮮牙齒, 再怎麽愛惜牙齒的人隻要使用牙齒咀嚼，牙齒便會有磨損, 隻是這種磨損是肉眼難見的, 需要很多年才會變得明顯。而當肉眼能夠看出的時候，牙齒離退休也不遠了，這顆牙齒卻沒有任何的磨損, 反正以她如今的非人眼力沒看出來磨損。
??看完了牙齒表麵再看牙髓, 牙齒拔下來失去了與神經的連接，牙髓的活性會慢慢消退最終死去, 但這顆牙齒裏的牙髓仍舊充滿活性, 仿佛仍舊連接著神經。
??“你吃糖很厲害？”青婧問, 雖看不到磨損但能夠聞到糖殘留的味道, 在早晚清潔牙齒的情況下還能留下味道, 絕非一時半會啃了幾顆糖能夠做到。
??望舒歎道：“我不吃糖, 都是元在吃，祂控製身體的時候基本都在吃。”
??青婧問：“那你什麽時候吃？”
??望舒回憶了下。“我好像有五六年沒吃東西了，肚子一直都不餓。”
??青婧汗顏, 就元那食量和速度, 哪怕是饕鬄的肚子怕也不會再感覺到餓。
??“牙齒可以還給我了嗎？”
??“都拔了。”
??“還能用。”望舒解釋道：“長一顆新的需要耗費不少物質, 元又要亂啃東西了。”
??青婧將牙齒遞了回去, 望舒接過牙齒正要往嘴裏送便聽到了砰的踹門聲, 踹門的人身體素質極好, 一腳便將門給踹開了。
??望舒扭頭望去, 發現門口站著的赫然是本該在沃西建立官吏行政體製的辛箏。
??望舒淡定的將牙齒塞回牙床上的空洞裏，在元的控製下牙髓與神經重新連接，恢複如初。
??辛箏瞧著屋裏一個躺在實驗台上一個站在實驗台前的兩個人, 顯然沒想到搞出這麽大的事當事人還能如此氣定神閑。
??沉默須臾, 辛箏的手抓向腰間佩戴的寶劍，才握住劍柄將長劍拔出一寸一根藤蔓飛來纏著劍柄將長劍拉回了劍鞘。
??“衝動是惡鬼，我們正在討論怎麽收拾爛攤子呢。”青婧一邊給氣衝衝的辛箏倒了一盞熟水一邊道：“大老遠趕回來口一定很渴吧，來，喝點水。”
??辛箏接過熟水就想喝，忽然想起什麽，問青婧：“裏頭加了什麽？”
??青婧一臉無語。“什麽都沒有加，你不信我喝給你看。”
??“不用，哪怕你加了東西對你也沒用。”辛箏喝了一口熟水，也沒問青婧怎麽在這，這麽大的事哪怕青婧是個聾子也不可能聽不到，上書的諸侯裏可是有不少冀州的諸侯，距離比葛天國更遠。“說來聽聽你們倆都討論了什麽解決的法子。”
??青婧道：“抵死不認，反正沒證據。”
??辛箏看向躺在實驗台上的望舒。“若我的理解能力沒有問題，她這話的意思是蜚疫真的與你有關？”雖然謠言滿天飛，但她著實沒想過會是真的，從始至終都以為是羽族、巫宗內部望舒的敵人、想離間她與望舒的諸侯權貴們搞出的神仙局。
??望舒嗯了一聲。
??辛箏皺眉。“你若能拋卻自己的底線也不至於在權力的角鬥中一敗再敗，變成我的傀儡，我要知道真正的情況，隻有這樣我才知道要如何幫你擺脫危機。”
??“就是我做的。”望舒咬死道。
??辛箏果斷看向青婧。
??青婧道：“她也是這麽對我說的，不過我相信和她有關係，但要說是她搞的那就是扯淡。”
??“一個人明明沒有殺人卻認下了殺人的罪名，必定是為了包庇真正的凶手。”辛箏漆黑如墨的眸子盯著青婧。“真正搞出這場災難的禍害是誰？”
??青婧反問：“你莫不是懷疑我？”
??“她在意的人不多，而你有能力也有下得去手的心性。”
??說得好有道理，青婧自己都快相信除了自己沒別的人幹得出這樣的事了。“不是我，我有能力有下得去手的心性，但我沒有做這種事的動機。”
??她在災難君王不是瘋子，她哪怕是殺人放火也是有目的的。
??“昭明？”辛箏問。
??雖然不認識，但她查過無光這個教出兩個奇葩的巫女，自然也知道無光有一子，與青婧、望舒是同門，感情甚篤。
??“你不能因為師尊教出了我與望舒便覺得她生不出正常人。”青婧忍不住為無光爭辯。
??辛箏想了想。“既然不是你們兩個那就是三途。”
??青婧瞬間沉默。
??辛箏不解：“為何替三途頂罪？”
??望舒歎道：“也不算頂罪，蜚疫本就是我失去理智時研究出來的產物。”
??“你還失去理智的將它傳播天下？”辛箏挑眉。“既如此你還多此一舉與我合作什麽？繼續推動下去，待蜚疫席卷整個元洲，人族與羽族統統淪為瘟魔下苟延殘喘的螻蟻，你的仇不就能報了？你研究出了蜚疫，三途從你那裏偷走了蜚疫，將蜚疫散播天下。”
??望舒驚訝的看著辛箏。
??辛箏道：“劍客用劍殺了人，有罪的是劍客還是鑄劍師？”
??“蜚疫不是劍，還有.……”頓了頓，望舒道。“我用過蜚疫，旭國是我毀滅的。”
??辛箏訝異的看著望舒。“旭國做了什麽竟能將你氣到這般程度？”
??望舒不想回答，但元有興趣回答。“也沒什麽，就是殺了別人後再跑到別人的墳頭上載歌載舞。”
??辛箏懂了。“我記得旭國發生了地動，整座都城都埋進了地裏，是天災還是你們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元回答。“對了，蜚疫嚴格來說隻有一半是她研究的。”
??望舒聞言不解：“隻有一半是我，難道另一半你想認？”
??“是蜚。”元道。“一個神話生物，古老相傳的瘟魔。”
??“我記得關於你的神話傳說裏有一則便是你斬殺了瘟魔。”青婧訝異道。
??“很顯然，祂沒死透。”元感慨道。“神話生物真是難死，祂現在正在收割生命獲取複活的力量，等祂完全複活了，這一季文明也可以入土為安了。”
??辛箏：“.……你難道不知道補刀的真理？”
??“我補了呀，誰知道祂這都沒死。”元一臉我也沒想到。
??“祖廟裏有七則你斬殺妖魔鬼怪的神話繪畫。”辛箏沉默了一息，艱難的問：“都是真的？”
??“真的。”
??“那你確定祂們都死透了嗎？”辛箏問，理論上能有一個幸存者就能有無數個。
??“目前我能確定的隻有兩個沒死透的兩個還活著的。”元回道。
??辛箏莫名的很想拔劍將元砍成肉醬。“祂們的破壞性如何？”
??元回答：“兩個沒什麽危險，剩下那個，你們見過的。”
??“修。”青婧道。
??辛箏扶額，盡管不熟，修也沒在她的地盤裏做什麽危險的事，但她能夠感覺得出來，修與自己有那麽一點像。
??萬事萬物都沒有意義，本質都是虛無。
??不同的是，她有生的目標，而修就不確定了，掌握的情報太少無從判斷這種深層的東西。
??元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修現在就是重度殘廢狀態，破壞力有限。”
??“但願，另外兩個呢？”
??“你也認識的。”
??“誰啊？”
??“山鬼徒然，你不是給人建了座學宮嗎？”
??辛箏露出訝異之色。“另一個是？”
??“防風陽生身邊的那個叫無名的奴隸。”
??“我沒記錯的話，無名是人族。”辛箏道，防風侯絕對不會讓一個非人族和自己的嫡長孫走得那麽近。
??“我現在用的這殼子也是人族。”
??“祂寄在無名的身體裏？”
??“不，祂就是無名。”元解釋道。“我跟祂情況不一樣，我的軀體變成了高濃粒子湯，徹底完了，但祂的軀體還活著，隻是靈魂被我給剝了出來，我原以為祂會渾渾噩噩的四處遊蕩的，不曾想祂竟然無師自通了找新殼子。不過你可以放心，凡人的軀體無法承載神話生物完整的靈魂，因而為了不將軀體給擠爆，祂的主體一直都是沉睡狀態。”
??“那無名是什麽？”
??“軀體總要有人控製，祂分裂出了一個表人格控製軀體，就是你認識的無名，這個表人格隻是一個普通人，隻要裏人格不醒，她就是無害的。”
??“那裏人格要是醒了呢？”
??“凡人的軀體無法承載神話生物的完整靈魂。”
??“我懂了。”辛箏將話題拉了回來。“有什麽辦法讓蜚徹底死去？”
??“暫時沒想到。”元問青婧。“你還要研究嗎？我餓了。”
??“你再等等，我還沒研究完呢。”青婧道。
??元無奈的退出了控製換望舒控製身體。
??辛箏對望舒道：“抵死不認吧。”
??望舒搖頭。“我必須認。”
??辛箏皺眉。“為何？難道誰的手裏有你禍害旭國的證據？”
??“是三途。”望舒道。“若我不認，這罪名會是三途的。”
??“本來就是祂做的。”
??“但我不希望祂被成為公敵。”望舒道。
??“祂都死了。”
??“我沒殺祂，待所有的亡靈得到解脫，祂也會輪回重生。”望舒道。“我不希望有人去打擾那滿池的芙蕖，而一旦祂背上公敵的罪名，那山中芙蕖便再無安寧。”
??辛箏蹙眉，很想將望舒與元這倆不省心的一塊掐死算了，但現實與理智都不允許她這麽幹，隻能努力思考怎麽解決問題。
??辛箏沉思，青婧繼續自己對望舒的研究。
??“眼睛最遠能看多遠？”
??“最遠能看清一裏外的蚊子翅膀上的花紋，人臉上的蟎蟲。”
??“近看的感覺是怎樣的？會不會不舒服？”
??“聽力.……”
??“嗅覺.……”
??一時想不到法子的辛箏百無聊賴的看著實驗室裏的擺設，隨手抓起不遠處一個瓷碟裏的丸子，丸子是黑色的，有指甲蓋大小，有一種金屬的質感，辛箏用指甲扣了扣，就是金屬造物，似乎還有點炭末。
??“繼承了神力後你的身體前後還有哪些變化？”
??“月事沒了算不算？”望舒問。
??“月事？”青婧愣了下。“算吧。”
??“師姐你的反應怎麽那麽奇怪？好像很不能理解月事。”
??“我又沒來過。”青婧道。
??“師姐你不是女的嗎？”
??“我十歲就開始改造自己的身體，可能是因為這種緣故，從來沒來過月事，連外表都一直停留在了現在的模樣。”
??望舒啞然的看著青婧數十年過去了一點變化都沒有的十三四歲少女模樣。
??辛箏忽道：“說起月事，我的月事也五六年沒來了。”
??青婧訝異。“你怎麽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啊。”
??青婧反問：“你的身體出現了不正常的變化，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尋醫？”
??“我每天很忙的，哪有時間留意這個。”辛箏苦笑。“何況它也不是突然不來的，是量越來越少，來的間距越來越長，一年半載才來一次。再後來幹脆不來了，剛才聽你們聊月事我才想起來。”
??“師妹你下來，我先給她檢查一下再繼續對你的研究。”
??望舒聞言從實驗台上起身跳下，下來時看到辛箏手裏的丸子，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辛箏眼尖的留意到了望舒微妙的神情。“這是什麽？”
??望舒無言，倒是青婧無所顧忌的回答：“師妹的排泄物。”
??辛箏瞅了瞅手裏的丸子。“我是月事不來了並非不排泄。”
??“她一年排泄一次，排的就是這麽個東西。”青婧道。“不要用你正常的思維去理解她現在的生理。”
??辛箏下意識就想將丸子扔掉，青婧趕緊道：“那可我的研究對像。”
??辛箏忍著惡心將丸子放回原位，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帕子，抓起喝剩下的熟水洗手，再抓起望舒的袖子擦幹。
??望舒：“.……”
??仔細的洗了兩遍手，確定手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味道辛箏才作罷，在快不耐煩的青婧的目光下躺到實驗台上，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青婧在辛原的那張實驗台。青婧曾經在那張實驗台上解剖過屍體，也解剖過活人，一邊解剖還一邊拉著自己現場教學。
??“別緊張，我隻是給你檢查身體不是解剖你。”
??“你前科太多。”
??“我師妹就在這呢，你不信我也得信她，她會看著我將你解剖了？”
??辛箏問：“望舒你打得過她？”
??“打不過。”望舒道。“不過我會盡全力保護你。”
??辛箏一點都沒感到安心。
??檢查很快，青婧裏裏外外的給辛箏檢查了一邊，字麵意義上的裏裏外外，甚至用細小的藤絲鑽進辛箏的身體裏檢查了一番。
??“除了體內鉛汞濃度過高，你非常健康，包括子嗣之源，所有的屬性都比普通人好出很多倍，不考慮濃度過高的鉛汞，你肯定能生下健康的後代。”青婧疑惑道。“既然一切正常怎麽就不來月事了？”
??“我也看看。”望舒一邊說一邊也給辛箏檢查了起來。
??一刻時辰後望舒問青婧：“師姐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是進化了？”
??青婧不解的看著望舒。
??“每個月流一次血，難免有損血氣。”望舒道。“雖然也排毒，但她現在的身體隻靠正常的毛孔排泄也能正常排除體內毒素，月事的用處對她而言已經弊大於利，用進廢退。”
??青婧反問：“你見過不需要迭代的用進廢退？”
??自然是沒見過的，不過，望舒想了想。“鍛體操說不定縮短了這個過程。”
??青婧聞言一時間也不能確定了，鍛體操最早是為了望舒被廢掉的身體而創造出來的，深度挖掘人體潛能，理論上可以籍此恢複望舒被廢掉的身體的，實際到最後會挖掘成什麽樣子，那就鬼知道了。
??“元你有什麽見解？”望舒戳了戳元。
??元診斷道：“她現在的狀態有點像改造時的你們，隻是你們的過程很短，改變非常劇烈，而她是非常緩慢的改變。”
??青婧問：“那一直這樣改變下去她也會變成我們這樣嗎？”
??“她活不到那個時候。”元道。
??一直看著倆人三魂的辛箏聞言問：“對生命安全有影響嗎？”
??“沒有，不，還是有的，你的身體非常健康，壽命會增長。可惜這改變太緩慢了，緩慢到無法在有生之年積累到她倆的程度。”元道。
??辛箏鬆了口氣：“不影響生命健康就好。”
??青婧道：“有礙子嗣，雖然你的子嗣之源活性很不錯，卵也非常的健康，品質非常上乘，但不知為何它們的成熟速度變慢了，有點像.……”
??“什麽？”望舒問。
??青婧不太確定的道：“有點像長生種，物種的壽命越長，繁衍生育的能力越弱。不過兕子是純血人族，純粹的短生種，應該是別的原因。”
??辛箏擺手道：“無所謂，反正不影響健康。”
??望舒道：“可事關你的後代啊。”
??“我從未打算生育後代。”辛箏道。“就算影響後代，我都不打算生育，有影響也等於沒影響。”
??望舒被說服了。“但你為何不想生育？”
??辛箏反問：“你倆又為何不生育？”
??“不想生。”望舒回答
??辛箏道。“我也不想生，剛好我有能力決定自己生不生。”
??“那也太可惜了。”青婧道。“你倆這麽聰明，生命信息一定很出色，不留下後代著實浪費了暴殄天物。”
??辛箏道：“你比我們更優秀，你自己先留下後代再說吧。”
??“我已經有後代了。”青婧回道。
??望舒與辛箏不約而同的露出震驚之色，無法想像青婧十月懷胎一招分娩.……望舒的臉色因為少年時的某些記憶再次產生了變化。
??幼崽是母體十月懷胎分娩出來的，但青婧這裏可不一定，這家夥可是做出過讓豬牛之腹孕育人族胚胎的事，雖然都失敗了。但這家夥後來也沒死心，又思考能不能讓人族的幼崽像麥穗一樣結出來。
??青婧的生育後代與正常人理解的生育後代必定不會是同一個意思。
??辛箏沒想望舒想得那麽多，隻是單純的驚訝。“什麽時候生的，怎麽都不告訴我？恭喜啊，什麽時候帶來給我瞅瞅？”
??青婧問：“你要見成品還是半成品？”
??辛箏一臉懵：“.……什麽意思？”
??望舒道：“她的後代應該、大概是她用自己的生命信息做實驗製造出的實驗產物。”
??辛箏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青婧。
??青婧點頭。
??辛箏：“我突然不想見了。”三觀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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