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衛勝
邢國都城外的樹林邊緣, 一輛牛車靜立,拉車的四頭牛都是森林裏捕的野牛, 個頭比家養的大出許多, 脾氣也更不好,哪怕馴了許久也還是暴躁。
??冬日天寒,被拉出暖和的牛欄, 哪怕身上被禦者裹了一層厚厚的草垛保暖, 健牛仍時不時的踢蹄子,衝著禦者噴氣。
??禦者不時給健牛塞一把綠豆安撫健牛, 目光卻頻頻望向邢國都城的方向。
??許久, 終於見一名青年狂奔而來, 跑到牛車前時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不帶他說什麽, 禦者便魚車內的一名同伴合理將他弄上了牛車, 迅速旋即禦者自己迅速坐上駕駛的位置,用鞭子抽打健牛,健牛迅速拉著牛車狂奔起來, 車輪碾碎一地。
??牛車跑得太快, 被弄進車廂的衛勝差點摔著, 沒摔著倒不是他身手敏捷而是牛車裏的乘客實在是太多了, 加上青年足有七個人, 幾乎是人擠人, 摔不了。
??車內七個人再加上外頭的禦者就是八個, 無怪乎奢侈的用四頭牛拉車,不用四頭牛實在是拉不動啊。
??這人多得衛勝幾乎要以為自己到了辛原,辛原有很多四輪的太平車, 載重量大, 車廂裏會有很多人。但這裏是冀州,太平車載重大,但使用起來太麻煩,遇河需止,遇山需止,遇小徑需止,隻適合河流少地形平坦的地方,還得有足夠的馬。
??冀州哪都不符合,最後一條尤為不符,四輪的太平車至少動輒七八匹甚至十數匹騾馬才拉得動,冀州這些年的戰亂對牛馬的損耗極大,幾十年前諸侯們出門拉車的馬還要講究毛色統一且無雜色,如今已變成健馬就行。
??但不是太平車沒有太平車的巨大空間卻坐了如此多的人,衛勝有點不習慣,距離太近了,更別說車裏的人不全是男的,還有女的。
??兗州往外撒的遊醫除了男的也有許多女的,在冀州女醫尤為多。
??冀州雖然風氣不太好,但也因為這種風氣,對女醫的需求格外大。在其它地方,女人病了,隻要有錢,找醫者不拘男女,會醫術就行,在冀州卻是不一樣。
??男性貴族們不願自己的妻妾與外男接觸,但對女醫就沒那麽多顧慮了,雖然女人與女人也有磨鏡這種情況,但至少不會混淆自己的血脈。
??雖然冀州很多國家的貴族男性不拿妻妾當回事,但朝夕相處,妻妾們隻要不瞎不聾都會耳濡目染一些情報,又沒有掌權的男人那般注意保密,閑聊中總能獲取不少情報。
??察覺到這點後足赤增加了對冀州女醫的培養,讓這些女醫出入貴族與大戶的後宅收集情報。
??越是繁華的地方,女醫的比例就越高,邢國做為大國,女醫的比例尤為高。
??車裏七個人足有五個是女的。
??比起尷尬的衛勝,女醫們相當淡定,莫說近距離與衣著完整男人接觸,便是赤條條的男人都見過不少,不僅見過還解剖過。
??衛勝的尷尬隻持續了須臾便調整過來了,專業說客,臉皮與心理素質是必不可少的基礎條件。
??這一冷靜,衛勝發現裏車裏居然還有熟人。“宋氏女公子?”
??你家正在跟著邢國公子奪位,你怎麽跑這來了?
??宋氏女淡定道:“宰輔有令,讓我們能趕去冀東與大軍匯合便去軍中為軍醫,若不能的便去鄉野躲著,一切以安全為先,我們正要去冀東。”
??衛勝沒聽過這命令,他這段時間都忙著給邢國找事呢,但也能猜到怎麽回事,那到處都在傳唱的童謠遊醫們著實功不可沒,諸侯貴族們再能忍也沒法忍,必定是要收拾這些人的。
??隻是沒想到辛箏會下這麽一條命令,如此在意這些醫者兼間的生死。
??收到命令,甘木醫館的醫者們撤離是很正常的事,但宋氏女怎麽也在這?雖然她也是甘木醫館的醫者。
??為了方便活動,遊醫們在貴族後院往來時發展了不少貴族之女學醫,其中學得好的還會被請去醫館坐堂,不知為何,這些收到邀請貴女對於甘木醫館的邀請還挺.……有興趣的。
??雖然醫者是百工,百工稼穡小人之事也,貴族為之有失身份;雖然醫館每個月給的工錢還沒這些貴女每個月的份例多,若是大貴族出身,那工錢更是連零頭都比不上;雖然醫館管飯管飽,但一日兩餐吃的基本是粗糧,難得才能開次葷;雖然每天累得要死,時不時贈醫施藥與髒兮兮的氓隸打交道.……但收到邀請的貴女隻要在頭三天裏沒跑,之後基本不會離開,不論親人與友人如何投以異樣的目光。
??可平時離經叛道也就罷了,現在是屬於家族都不要了。
??衛勝:“.……我記得宋氏正在幫公子晉奪位。”
??宋氏女道:“是啊,衛先生著實不凡。”
??衛勝矜持道:“邢侯偏愛長子,厭棄嗣君,欲廢嫡立庶,本就是亂國之源。”
??宋氏女佩服衛勝的臉皮。
??邢侯是偏愛次子,但人偏愛庶長子是從嗣君成年開始的,老國君還活蹦亂跳的,未來的國君卻已成年,能沒衝突嗎?
??但要說邢侯想廢嗣君那就是扯淡了,庶長子與嗣君鬥了十幾年,邢侯穩坐釣魚台,要廢嫡立庶早就廢了,哪會等到現在?
??甚至邢侯這兩年年紀大了,與嗣君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也開始考慮安置庶長子,若無意外,邢國會有一個平穩的權力更迭。
??但是,衛勝來了。
??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邢侯的態度又變了,堅定的要立庶長子為嗣君,廢了嫡子。
??好吧,他要是廢成功了,並收拾好尾巴,那也無妨,問題是他開了個頭就暴斃了。
??這就尷尬了,嗣君還沒被廢,還是嗣君,自然是國君之位的第一繼承人,更別說他還有大量的支持者;可庶長子他不服啊,而他也有不服的資格,同嗣君打擂台多年,身邊也同樣聚起了無數的支持者,於是控訴嗣君弑父。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既然語言無法說服,自然武力說服。
??嗣君繼位,但庶長子也逃出了都城,邢國的內亂是可以預見的。
??更糟糕的是邢國最近幾十年滅了一大堆國家,因為亡國的時間還不長,惦記著複國的遺民著實不少,如此良機肯定會跳出來。
??哪怕沒有證據,宋氏女也能猜到衛勝在其中必定扮演了重要角色。
??宋氏女道:“衛先生大才,不過衛先生如此大才,衛國何以不存?”
??前衛國公孫今衛國移民心髒瞬間中刀,然麵上卻是不露分毫。“衛國國弱,這亂世中被滅也是應當的,倒是邢國,真可惜。”
??衛國隻是冀州的二流國家,邢國卻是一流大國。
??宋氏女亦道:“亂世中哪有不滅的國?民怨深重,上層卻隻顧著爭權奪利,亡國不過必然。”
??其餘被顛得不輕的醫者察覺到倆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趕緊轉移話題道:“說起來衛先生你這次任務完成得這麽好,之後打算做什麽?要和我們一起去冀東嗎?”
??盡管自己未來的身份地位大概率比在場所有人都高,衛勝卻不欲得罪這些醫者,倒不僅僅是自己是人,是人就會生病,也因為比起亡國貴族的自己,辛箏無疑更信任這些一手培養起來的人。
??身份地位高卻不得君王信任與位卑卻得君王信任,孰優孰劣,真不好說。
??而且,自己都不是公子王孫了,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就得放下曾經屬於公子王孫生而尊貴的一切,包括自尊。
??衛勝道:“應該不會回去,畢竟冀州還有那麽多國,兗州來日能多省一分力總是好的。”
??醫者紛紛讚同的點頭,這麽多年很多人也發現了辛箏開疆拓土的順暢,先將對家的內部破壞得一團糟,然後才出征,阻力會非常小。
??千百年來諸侯征伐的良機也差不多遵循同樣的道理,如拔喪,若有哪個國家死了國君,不要懷疑,很快就會有鄰居前來問候,問候的熱度視新任掌權者的反應而定。當然,若是權力過渡得非常平穩,那鄰居就會很冷漠,不過這有點難度,十次都未必能有一次。
??比起過去的國君們隻知道等待良機,辛箏就主動多了:等不到機會沒關係,我自己創造機會。
??也不是沒有國家試圖效仿辛箏,但現實卻殘酷的證明了一件事:誰學誰死。
??辛箏製造良機的方式是將別國內部的隱患全部捅出來,如此一來開疆拓土的難度是下降,但同化與控製的難度卻是增加了。因為氓隸們已經知道國有什麽問題了,就是因為不滿所以才在之前的戰爭中出工不出力,令鄰國能夠滅國,但新的統治者若不能解決問題,之前對著舊主的民怨會迅速指向新主。甚至於舊主這個時候跳出來談情懷,氓隸們就會忘卻舊主的不好,與舊主一致對外,從而複國。
??戰爭是燒錢的無底洞,沒人往裏投入大量的錢糧隻為幫鄰居緩解內部矛盾,甚至自己一個不留神自己就陷進泥潭裏出不來,壯烈成仁。
??在有急先鋒嚐試後,所有人都隻能幹看著辛箏破壞自己的內部,也不是沒人想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然辛箏不僅僅找問題厲害,解決問題也同樣出色。雖然舊的問題解決後很快出現了新的問題,但同樣辛箏再差她也比其它好。
??好比吃飯,人們內心想要的夥食標準是頓頓有酒有肉,現實卻是稀飯、野菜,大部分連經常吃幹的都做不到,何況吃飽。不同的是,正常諸侯們能夠給予的是一年到頭最多幾頓飽飯,辛箏給予的是一年到頭半數時候吃飽飯。
??都不能讓人全年飽餐,遑論頓頓有酒有肉,但同樣是吃不飽,吃不飽與吃不飽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辛箏還生怕治下的氓庶們不知道國外什麽情況,每一期的邸報都不會忘了介紹國外的氓隸們是什麽生活,還隻介紹氓隸,不介紹貴族。
??官序的普及教育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奇效,哪怕自己不識字,家裏的孩子也一定識字。既然識字,自然會好奇邸報上寫什麽。衛勝當年從冀州去兗州的路上便有留意到,兗州的很多裏聚都有買一份邸報然後整個裏聚一起看的習慣,看完介紹國外水深火熱的生活水平部分往往會對自己的生活感到滿足。
??說兗州的氓庶對辛箏沒有不滿是胡扯,卻也沒到造反的程度。
??這就很令人無奈了,可若站辛箏這邊就很開心了,一定要打仗的話沒人會不喜歡順風仗。
??牛車一路狂飆,還差點被追兵發現,衛勝觀察了會發現才發現這些人好像不是來追自己的,而是來追宋氏女的,稍加套話便從其餘醫者嘴裏套出了怎麽回事。
??邢國內部生亂,公卿貴族也被迫站隊,不管是結盟還是下注,聯姻都是主要手段。
??宋氏亦是如此,選擇新君的心腹氏族聯姻,想法很好,奈何現實骨感,剛訂婚準新娘就跑了。
??衛勝有些驚訝,婚姻從來都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當事人隻有接受的份沒有反對的份,遑論逃婚,更別說這個逃婚的還是女方。
??在衛勝的印象裏冀州大部分女人都是離開男人就無法獨立生存的菟絲,當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冀州龐大的人口基數自然會有不尋常路的女人,但衛勝覺得這部分人不能稱之為女人,男人都沒她們強大。
??可根據他在邢國這幾個月的聽聞,宋氏女除了堅持在甘木醫館學醫行醫,並無任何出格之處。
??想不通衛勝便不想了,哪怕宋氏女是去當間的,相信等她爬到能見到辛箏時邢國也亡了,倒是她投向辛箏說不定能救她全族的命。
??一路有驚無險的與早就收買的商隊匯合離開邢國境內,在邊境同足赤安排的另一支接應商隊匯合。
??醫者們自然要去冀東,衛勝則是被一名叫溪的狌狌衛詢問要不要繼續執行任務。
??“宰輔的意思是先生們都很能幹,這麽快就完成了任務,還有不少時間,若先生們想繼續做任務這裏還有任務可供挑選,若不想,可隨我們一同回冀東。”
??衛勝不由思考了起來,雖然搞亂了邢國,但冀州不止這一個國家。
??那些人口幾十萬的小國就算了,很難說它們的人口與辛箏的軍隊誰的數量更多,隻要搞定了大國與中等國家,這些小國肯定乖順投降,打它們都是分心。
??八個大國,數十個中等國家,不算已經降了的葛天國,大國也還有七個。
??辛箏給冀州剩下的所有大國與中等國家都安排了任務:搞亂它們,削弱它們未來的反抗力量。
??亡國貴族們根據自己的能力接任務,每個人都隻能接一個任務,給予一定的時限,若沒有結果其他人便可重新接,衛勝接了邢國,另外六個也有人接了。若他們任何一個人成功了,他便不會是最出色的。
??未來是雲端之上還是尋常隻看這次能給辛箏留下怎樣的印象。
??權衡須臾,衛勝道:“我選擇繼續為宰輔效力,還有哪些國家沒亂?”
??溪取出了一份文書給衛勝,衛勝接過瞅了瞅,文書裏全是冀州的國名,其中不少畫著圈打著勾。
??“畫圈打勾的是已經解決的,畫圈的是已經有人接了的,打×的是任務失敗的,你挑一下。”
??衛勝數了數,有一成的國畫著圈打著勾,打×的隻有兩成,時間太短了,大部分國都還是任務中。
??衛勝很快翻到了唯一一個打著×的大國:伊祁。
??“我選伊祁。”
??“行,過兩天會有一支商隊去伊祁,我會安排它帶你去伊祁國。”
??與衛勝的交流很順暢,但醫者那邊卻有點慢。
??醫者比約定中的多了一個,負責遊醫與遊士們的溪聽聞後自是細細盤問,畢竟之後的路上還會不斷與其它的醫者匯合,若是間,中間安排個埋伏.……那損失就太大了。個把醫者是沒那麽值錢,但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萬的醫者就不僅僅是值不值錢這種小問題。
??宋氏女自然受到了重點照顧。
??“我想活著。”宋氏女回答。
??“據我所知,宋氏如今很好。”
??“不是生存問題。”宋女解釋道。“是活著的感覺,平時在家裏雖然衣食無憂,但每天不是聊裁了什麽新衣就是哪家的公子如何如何,哪家的女公子如何如何,我才十七歲,但我已經能看到我未來是什麽樣子。受雇在醫館行醫時雖然每天都很累,但我覺得很充實,有一種活著的感覺,我喜歡這種感覺。還有,醫館裏的工錢雖然不多,但我花的時候比家裏給的份例更踏實,那錢屬於我,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不需要考慮任何人的目光;買的東西也屬於我,隻屬於我,誰拿不走。”
??宋女完全沒指望對方能聽懂,但說完後她卻發現對方的眼神一點都不懵,反倒透著了然。
??這人聽懂了?宋女大為訝異。
??溪總結道:“我懂了,你是基本的生理需求得到了滿足,開始追求自我價值,滿足精神需求。”
??宋女不是很能聽懂對方的話,但她上層貴族的良好教育讓她讀過許多書,連猜帶蒙也能猜出什麽意思。“對,就是這樣,你怎麽知道?”
??“你們這些跟著醫者一起走的貴女十個至少九個半就是平時太無聊了。”
??宋女皺眉,這語氣可一點都不像知己,不悅:“你不懂。”
??“我的確不懂你們。”溪淡淡道:“那你又懂不懂饑/荒時父母吃掉孩子的感覺?孩子看著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被父母吃掉,惶恐哪天就輪到自己的感覺?”
??隻希望之後的路上眼前嬌生慣養的貴女不會自己找麻煩,他真的快受夠了,這一路過來,他收拾的大部分麻煩都是因為這些貴族子弟。
??盡管真有麻煩,對他也不是大問題,這些人就是被慣壞了,他又不是他們的老子,可不會慣著這些人,可麻煩能少一點總是好的。
??宋女被溪的話驚得沉默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語氣堅定的道:“我的確不懂,但我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溪終於對宋女刮目,點頭。“那倒也是,人的追求是向上的,不是向下的,哪怕在追求精神追求卻掉進了下一層,對精神需求的追求也不會因為需要先滿足生理需求而消失。”
??宋女好奇的問:“請問這些生理需求和精神需求的話你是從誰人那裏聽來的?若有緣分,來日我想去拜訪一下。”
??“我是從官序教材裏一篇文章裏看到的,說人的需求有五層。”
??“商隊裏有書嗎?我想看看。”宋女道,她想知道什麽人這麽懂自己。
??“沒有,你想看的話得去冀東,那裏已經在建官序了。”
??宋女哦了聲,問:“那我可以一起走嗎?”
??“.……可以。”
??遊醫雖然不介意帶人走卻也不是什麽人都願意帶的,氓隸出身的也就罷了,帶走就帶走了,但這些貴女卻是帶走了一定會被她們的家族當成拐子通緝甚至追殺。遊醫才不會隨便招惹麻煩,願意帶宋女走自然不是出於憐憫同情,而是她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是塊好料,不帶走太可惜了這才帶著一起走。
??既然是人才,不管是否通過都是會跟著走的,最多就是待遇會根據是否間者而有所區別。
??隨著溪將接到的人全數統計完成,再一一安排路線,衛勝與遊醫們很快分道揚鑣,遊醫們東去,衛勝西去伊祁,才到伊祁的國都便收到了一個消息。
??有一位叫公孫儀的說客接的任務是昭國,但這家夥牛的讓三個大國打了起來,超額完成了任務。
??昭國前前任國君死時膝下子嗣雖不少,但唯一的男嗣才兩歲,主少國疑,最終他的弟弟繼位,以兄長之子為嗣君,雖然完成了權力的穩定交接,但也埋下了禍患。
??哪個國君願意傳位給別人的血脈?哪怕別人的血脈比自己的血脈更合法也不能阻止人的私心。
??前國君就非常努力的培養自己的親子,想讓親子取代猶子。
??前段時間公孫儀去了昭國,昭侯沒多久就死了,昭侯前腳死後腳親子便與嗣君打了起來,本來還隻是一國之事,但昭侯為自己的親自娶了另一個大國的少君為妻,為自己的親子增添助力。
??嗣君雖占著合法的地位,但也要擔心堂弟的妻家,公孫儀主動請命為嗣君去向同堂弟妻國過不去的另一個大國求婚,公孫儀為嗣君帶回了一位大國少君的妻子,然後就是三國大戰。
??這一出太傳奇,衛勝原是第一名,硬是被踢到了第二名。
??衛勝深吸一口氣,不能亂,不能亂,自己還有機會。
??伊祁國這些年的軍事全是靠大將軍獲得,可以說是這位大將軍支撐著伊祁國,讓伊祁不僅沒在十六進八的淘汰賽中淘汰掉,還吃到了不少肉,保持不掉隊。
??戰功如此彪炳,威望自然也如日中天,人們尊敬大將軍甚於伊祁侯,說伊祁侯心裏沒點什麽那是扯淡。
??隻要自己能讓伊祁侯殺了大將軍,自毀城牆,自己就還能爭一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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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一結束辛箏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西征,五十萬大軍一路過去,小國皆望風而降,一流二流國家卻是不願降。辛箏對此甚為滿意,這些國家要真降了她還得發愁。
??貴族世代勤勤懇懇積攢的財富可不是小數目,她著實眼饞,若人降了,她要如何合情合理的得到別人累世積攢的財富?
??為此,辛箏明確表示:隻要不是一開始就投降的,統統不能免罪。
??一開始就舉國投降的,不需要軍隊動手的,貴族們將貴族的身份地位,但可以保留財富。
??一開始不願舉國投降,被按在地上摩擦後才肯投降,戰爭結束後還活著的貴族可以不死,但累世積攢的財富是不用想了,全族也打包去炎洲。
??戰到最後的,辛箏表示,這種戰到最後的必定會給自己的人帶來無數傷亡,你們願不願意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接受你們的投降。財富自然是保不住的,不僅財富保不住,生命也不要想了。
??攻打的第一個國家是中等國家,拒絕投降,被打到國都外才投降,屬於第二種,但辛箏為了起到威懾作用,下令頭三個沒有在一開始就投降的國家,在開打以後投降的話,不接受。
??嗟拿著該國的貴族譜係挨個抓人,將該國所有貴族全族一個不落的斬首,人頭堆成山,血流淌成河。
??效果卓著,至少攻打的第二個中等國家在兵臨城下時果斷降了,第三個中等國家不降,再殺,第四個中等國家還是不降,再再殺,之後攻城拔寨滅國,降者甚多。
??一直到辛箏吃了七個中等國家後鄰近的大國終於反應過來不妙,嗟也終於開始同大國的軍隊切磋。
??為了方便接受與控製被打下的地盤,辛箏帶著大量的官吏跟在軍隊後麵,大部分時間與前線保持著三到五百裏的距離。後方就是辛箏,不是君侯禦駕親征勝似禦駕親征,兗州軍的士氣甚為高昂。
??辛箏也不是純粹的鼓舞士氣,或者說鼓舞士氣隻是順帶的,主要目的是組織打下地盤上的人口。
??為了防止後院起火,每打下一塊地盤,辛箏就會派人清查土地與人口,然後便是廢奴放佃戶,按人頭分地把所有人變成自耕農以穩定人心,擴大稅賦來源。
??盡管不少國家的男人因為長久不給女人分地的緣故對於辛箏不按性別而按人頭分地有所不滿,但一來冀州人口銳減,地多人少,哪怕給女人分,也仍舊夠分,若與辛箏對抗卻可能失去分到的地,反對僅停留在嘴上;二來,分完地後辛箏便開始組織當地青壯,讓女人與老弱的男人負責軍隊後勤,將糧食送去前線,青壯男人則簡單訓練一番後送去前線戰場,打散編入遠征軍中,不管是抗議還是造反都得先從戰場上活著回來。
??青壯男丁都被送去戰場了,雖然會有點影響農耕,但不需要擔心後院起火,國人暴/動這類事情,青壯男丁從來都是主力,人都被打包走了,有心人想製造暴/動也沒條件。
??驪嫘沒法將辛箏從離前線太近的地方拉回去,隻能陪著辛箏一起,在防止剛打下的地盤發生暴/動上比辛箏還盡心盡力。
??忙得睡覺時間都縮減了,眼下一片青黑的辛箏茫然的看著驪嫘,重複了一遍驪嫘的提議。
??“赦免一部分貴族?”
??驪嫘點頭。
??辛箏揉了揉滿是血絲的眼睛。“為何?”
??“你的臣屬中有一部分冀州貴族出身。”
??“亡國貴族。”
??“亡國之後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兗州,在冀州都有親戚。”驪嫘補充道。“還有醫者,遊醫在冀州辦事時發展了不少貴女,家族仍舊在。”
??所有貴族全部打包陵光半島與炎洲無疑會令這部分人不滿,而這部分在自家封地都是有影響力的,若想搗亂……會很麻煩。
??辛箏想了想。“直係的可以赦免。”
??驪嫘想了想,問:“你的直係標準是?”
??“生你的,你生的。”想到貴族與武者、術士的壽命,辛箏又補充了句。“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高祖父母,子女,孫子女,重孫,玄孫,這些全在赦免範圍裏,兄弟姐妹與從子女們不在此列。”
??如果人全都留下來,一定會妨礙到她,但隻留下直係,隻幾個人,想搞事也搞不起來。
??驪嫘問:“配偶呢?”
??辛箏反問:“配偶是生了你還是你生的?”
??驪嫘怔了下。“若有人不願離婚當如何?”
??辛箏無所謂道:“隨便,反正離不離都不能赦免配偶,真要那麽癡情,可以一起走。”
??驪嫘提醒道:“一般來說,恩蔭對象都會包括配偶。”
??“可我不喜歡,直係親屬就算了,不是你生的就是生你的,分享你的收獲是應該的。但配偶,結個婚就能分享別人辛苦付出後的收獲,聽起來很美,實則是成了別人的附庸。”辛箏道。“寵物靠主人養,可不參與生產,那是浪費。”
??驪嫘瞬間弄明白了辛箏的邏輯。“明白了。”
??想了想,辛箏補充了一句:“對了,不是直係,但有養恩的也可以赦免,這事既然是你提的,就交給你了。”
??“喏。”
??打發了驪嫘,辛箏繼續看公文,政務批完還有情報公文,一打開公文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公孫儀與衛勝兩個名字,這倆亡國貴族搞事能力著實驚人,兩個人加起來完成了三成的任務。
??根據狌狌衛左統領溪送回的公文,剛剛完成了一樁任務的公孫儀離開冀州跑西荒去了,說要為辛箏探個路。
??“這哪是兩個人,每個都抵得上千軍萬馬。”辛箏佩服不已,嗟這一年來的順風順水,這兩人功不可沒,佩服之餘又有些奇怪。“這兩個人這麽厲害,他們怎麽亡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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