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奚齊
奚齊自昏厥中醒來時仍有點恍惚, 好一會都緩不過神,打小跟著他的從人見他醒了, 趕緊給他端了一盞加了蜜的熟水。
??奚齊有點不適應的蹙眉, 貴族飲品多飲蜜水飲荼湯飲糖水,很少飲什麽都不加沒有任何味道的熟水,但他與笙相識三十載已經習慣了笙的飲食習慣, 現在反倒不是太適應這些有味道的飲品。
??“家主您可千萬不能倒下, 您還有小女公子,您若是沒了, 她該怎麽辦?”
??奚齊聞言瞬間醒神, 總算回過神來。
??雖然兒子已經死了, 但自己還沒成孤家寡人呢, 若自己也倒了, 小孫女該怎麽辦?她已經沒了阿父, 他不能讓她連大父也沒了。
??冷靜下來後奚齊很快想起另一個問題。“笙呢?”
??“醫館說夫人下鄉義診去了,已派人去尋,尚需些時間。”
??奚齊聞言倒也不驚訝, 結婚時他便與笙有約定, 婚後互不幹涉彼此做什麽, 婚後笙可以繼續在醫館工作, 這也使得他與笙最近十年鬧得有點不開心。
??求婚時他的許諾是真心的, 他隻是家中幺子, 前頭三個兄長, 他的妻子不需要承擔宗婦的責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開心就好, 奈何世事無常。
??冀州就仿佛突然滾沸的油鍋一般亂了起來, 戰爭頻繁,他的父親與三個兄長皆戰死,兄長們雖然留下了十幾個侄兒,但一個成年的都沒有,做為嫡脈唯一成年的男丁,本來與家主位置沾不上邊的他猝不及防的成為了新家主。
??家主是宗族的一家之主,要背負起整個宗族的前途,家主夫人自然也要承擔打理宗族內部的責任。
??笙一聽就不幹,表示要麽離婚要麽維持互不幹涉的原狀。
??開始幾年也沒什麽,但後來時間久了,不知為何他倆之間的摩擦也越來越多。
??笙因為不想見他,經常進山采藥,下鄉義診,一去就是很久。
??奚齊從榻上起身,用熱巾帕抹了把臉醒神,完全清醒了才讓送兒子屍體回來的甲士來見自己,詢問怎麽回事。
??戰場刀劍不長眼,父兄皆亡於戰場,自己也多次九死一生,奚齊並不是很願意兒子上戰場。
??奈何原本所屬的國家已經亡於另一個中等國家,而那個中等國家又亡於方雷,雖然在曾經的母國魏氏是最頂尖的三大氏族之一,但在方雷國,魏氏什麽都不是。
??雖然因為出於安撫人心的考量,魏被保留了貴族的身份,地位卻大不如前。
??為了融入方雷國,重新回到權力中心,奚齊年輕時自己拚殺出了厚厚的戰功,為自己的兒子娶了方雷國大族之女為妻,但還不夠,魏氏還沒到可以躺在祖宗功勞簿上吃老本的高度。
??為了家族,他隻能送唯一的兒子上戰場,但為了兒子的安全,他給了兒子最好的寶甲,最好的武器,最精銳的甲士,隻要兒子不作死,怎麽都能活著回來。
??奚齊有理由懷疑自己的獨子是被人給陰害了,魏氏融入方雷國,擠進方雷國的權力中心,分到了肉,自然會有人利益受損。
??十幾年下來奚齊在朝堂上有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敵人。
??心中有疑慮,奚齊便盤問得很細,問完卻無奈發現自己想多了,這確實是個意外。
??兗州如大象擠進池子般擠進冀州,冀州也如烈火烹油般滾沸了起來,方雷國趁此機會吃掉了不少中小國家以獲取更多的人口與糧食抵抗遲早會打過來的兗州。
??西荒這些年不斷收複失地的太昊侯也不甘於在冀州沒有存在感,怕來日兗州統一冀州,自己沒有抵抗能力,便發兵四十萬攻打方雷,想要奪取方雷手裏的九河走廊。
??方雷國自然不幹,九河走廊若予西荒,西荒會很安全,方雷卻會很不安全。
??西荒派了四十萬大軍,方雷自然也不甘示弱,哪怕有天險也派遣了三十萬過去,沒辦法,經過幾十年前的亂戰,九河走廊原本的大量軍事設施被毀,現在都還沒完全恢複,沒法用少量兵馬擋住數倍的大軍。
??雙方投入近百萬兵力的戰爭,流矢是很尋常的東西。
??魏宗子運氣不好,被流矢射中了。
??在這樣的戰爭中被流矢射中也算不得倒黴,除非運氣特別好,不然這種純粹意外的傷害是大部分人都會趕上的,說魏宗子的運氣不好在於這枚流矢剛好落他頭上。
??這純粹運氣問題,奚齊隻能自認倒黴。
??確定兒子的死是意外,奚齊又去看了自己的小孫女,宗子的遺體運回來,自己又悲痛過度昏厥,兵荒馬亂可想而知,擔心嚇到小家夥,看一眼比較放心。
??果然,到的時候小家夥正哇哇大哭。
??奚齊哄了許久才將小家夥給哄睡著,看了睡著的小家夥許久後奚齊終於不得再去麵對兒子的棺材以及葬禮。
??王侯公卿大夫士,葬禮皆有講究,魏宗子雖是大夫的宗子,但到底還隻是宗子而非宗主,葬禮便隻能按著士的規格來。
??士一月而殯,饒是如此,葬禮過了大半死者的生母才姍姍來遲,奚齊等得直冒火,再遲兩天就可以直接拜祭陵墓了。
??“你幹什麽去了?兒子的葬禮都能遲到?”
??笙目光悲痛的撫著棺槨。“當年我不應該答應你讓他留下來。”
??孩子出生時她原是打算等孩子大一點,身子骨結實些,能夠出遠門的時候將兒子送去兗州生長,但那個時候奚齊繼承了魏氏家主的位置,所有打算被迫流產。
??她可以輕易送走一個繼承順序遙遠的大夫之孫,卻沒法送走大夫的宗子,尤其還是往兗州送。
??奚齊聞言頓時也心生悔意,卻嘴強道:“兗州辛箏這些年的戰爭何曾少過。”
??說不準哪更危險呢。
??“那也好過不知道為什麽而死。”笙不以為然。
??奚齊聞言沉默須臾,最終道:“葬禮結束後你就離開吧。”
??笙訝異的看著奚齊。
??奚齊解釋道:“兗州軍已過赤山,大君遲早會抓捕你們。”
??兗州軍不到兩載便伐滅了冀州中部的五個大國,十幾個中等國家,其中近半是投降的,辛箏殺雞儆猴屠殺貴族全族的做法震懾了所有人。
??別人的軍隊是越打越少,兗州軍卻是越大越多,五十萬兗州軍踏入冀州,打到冀州中部與西部的分界線赤山時已然擴張至百二十萬。
??前歲濁山侯滅了寧州最後一個大國,控製了寧州七成的地域,未免濁山侯完成對寧州的整合變成心腹大患,防風國遂於去歲初北伐濁山,所出兵力卻也不過一百萬。
??嗟所率的軍隊卻比防風征濁山還要多出二十萬,更無語的是他麵對的對手就沒有一個有濁山的體量。
??如此一來就讓人很無奈了,一旦決定反抗就隻能贏,若是輸了,全族都要倒黴,沒有轉圜餘地,而贏,那根本不可能。
??曆史上的確有以少勝多的案例,但那些案例廣為流傳便在於它們的稀有,而且這些案例中的敗方敗的主要原因都在自己身上,勝者隻是抓住了機會。
??嗟沒有後顧之憂,本人也從不因為對手兵力遠不如自己便輕敵,全程穩如老狗,拒絕任何投機冒險與輕敵。
??邢國的將領為了激嗟,又是給嗟送女人衣服又是問候嗟祖宗十八代,前者嗟看衣服料子甚好,讓人改了改款式和尺寸,然後穿上了,還回了一封感謝書;後者,嗟很認真的跟人討論起自己的出身,奴隸出身,被轉手賣了不止一次,莫說祖宗,連父母都想不起來是哪位,他也很好奇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是誰,請多指點。
??一番心理較量以邢國將領被氣得差點吐血而告終。
??大國還能豁出去賭一把,畢竟大國怎麽也有幾百萬人口,將所有男丁組織起來也能拉出數量比嗟並不遜色多少的龐大軍隊,再加上本土作戰優勢與大國遼闊疆域帶來的縱深優勢,理論上贏麵還是不少的。
??嗟是勞師遠征,一百二十萬大軍的後麵是千萬民夫支撐的後勤,太容易出問題了,曆史上幾千甚至幾萬打贏幾十萬大軍的戰爭,後者大部分都是敗在後勤問題上。
??當然,理論和實際是兩回事,反正兗州軍的後勤沒出問題,不僅吃得飽,還隔三差五的有肉吃,因而東邊的大國,四個不肯投降而慘敗,被兗州軍攻進了台城,剩下一個感覺自己懸,權衡之後最終降了。
??大國尚且如此,何況中小國家,與大國有四成選擇了反抗不同,半數的中等國家選擇了投降,小國大部分選擇了投降,也有反抗的,但不同於對大國還要集結所有兵力以防萬一。對待中小國家,嗟分了兵,讓高級將領帶兵去打中等國家,讓中層將領帶兵去打小國,自己帶著中軍坐鎮後方隨時準備救場,分明是將中小國家當成了鍛煉底下將領的磨刀石。
??甘木醫館與遊醫們在這場兗州軍順風順水的戰爭中起到了驚人的作用。
??從未有人想到這些不起眼的醫者們能夠在戰爭中起到不遜於千軍萬馬的作用。
??辛箏這些年利用其它州的資源培養醫者,沒人知道她究竟培養了多少醫者,隻知道非常多,多到大量醫者奉命撤離後她奢侈的給兗州軍以卒為單位配備醫者,豪得簡直沒人性。
??也因為有足夠的醫者,兗州軍的死亡率非常低,被拖下戰場時隻要還沒斷氣,大概率能搶救回一條命,一個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兵與沒見過血的新兵是不同的,一支軍隊的老兵比例越高就越精銳。
??更甚至辛箏還利用自己手裏的醫療資源在戰場上玩起了收買人心,專門組織了負責從戰場上將傷員拖回後方給醫者搶救的搜救兵,這些搜救兵也不是隻拖自己的傷員,而是看到傷員就進行一番緊急處理,再拖下去給專業的醫者搶救,不分敵我。
??沒有人不愛惜性命,反正氓隸徙卒在戰場上再碰上搜救兵時都不會攻擊後者,更甚至會保護後者,哪怕那是自己的敵人,哪怕軍令不允許這麽幹。
??也有將領試圖用強硬手段解決問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徙卒們嘩變,這位將領被剁了,殺了將領,徙卒也活不了,幹脆降了兗州。
??有此前例,之後的人自然對搜救兵睜隻眼閉隻眼,哪怕搜救兵拖走的傷兵治好都不會還回來,不僅不會還回來,還會加入兗州軍反過來對付自己,卻也無可奈何,最多在心裏咒罵辛箏,救人是需要藥材的,哪怕有足夠的醫者,也得有藥材,不然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不知辛箏哪來那麽多藥材?為什麽要浪費在那些賤民身上。
??這還隻是醫者們在正麵戰場上起到的作用,戰場之外,這些遊醫們的效果更顯著。
??說是遊醫,這些醫者也不是真的漫無目的漂泊,走到哪算哪,至少甘木醫館的醫者們不是。
??甘木醫館開分號是根據各地的人口情況來決定的,每一家甘木醫館都會分到一塊地盤,隻能在這塊地盤內行醫,出了這個範圍就是其它醫館的地界,除非是對方解決不了的病患來求助同行,不然不能越界。
??甘木醫館的醫療資源並不能滿足當地所有人口,但每座甘木醫館都對自己分到的地盤很上心,不允許任何一座裏聚不知道自己。醫館如諸侯分封大夫一般對自己分到的城邑裏聚進行了再分封,將醫館內的醫者以兩到三人為一組,以半個月為周期,輪流去跑那些因為生病了不會跑城裏來求醫的鄉野裏聚。
??很多貴族都很喜歡這些醫者,因為他們讓自己地盤內的人口增加了,而人口與土地一直都是所有財富中最保值的。
??直到這場戰爭,數十載的經營,鄉野裏聚的氓隸信賴遊醫甚於封君與君父,愛戴遊醫甚於愛戴封君與君父。
??那麽問題來了,當貴族說你們要為我去與兗州軍作戰,遊醫們卻說不要,這是無意義的戰爭與犧牲,氓隸們會給出什麽反應?
??諸侯們哪怕是白癡,看這些不起眼的遊醫的目光也會產生變化。
??也就是說兗州軍還沒打到方雷的家門前,不然這些醫者早被抓起來了。
??“猜得到。”笙道。“我也準備回兗州了,我們離婚吧。”
??奚齊不可思異的看著笙。“離婚?”
??“我永遠不會背叛兗州,而你也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的家族,如今離婚還可以為我們保留一份體麵。”笙道。
??哪怕心裏不想離婚,奚齊也無法反駁。“為什麽?做魏氏的家主夫人不好嗎?”
??“很好,但我不喜歡。”笙道,她要知道奚齊會成為魏氏的家主,她一開始就不會和他結婚給自己的生活找麻煩。“我喜歡的是曾經與你隻是普通夫妻時的感覺。”
??奚齊無言。
??笙繼續道:“還有,離婚後我要帶走兕。”
??奚齊想也不想道:“不可能,我現在就她一個後代,你把她帶走了,我的家業誰來繼承?”這些年來他辛辛苦苦將魏氏發展到如今的地位,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自己的繼承人不是自己的後代。
??笙默然須臾,問:“兗州軍到來,方雷侯可會降?”
??奚齊回答:“不會。”
??笙又問:“那你想讓兕同你一起去欣賞炎洲的青山秀水?”
??奚齊皺眉。“方雷國披甲百萬,粟支十載,兗州軍沒那麽容易打過來。”
??笙嗤道:“披甲百萬若是指將所有拿得動武器的男人都征入伍,那確實是披甲百萬。粟支十載,我相信曾經方雷國是能支粟十載的,但我不相信方雷國如今還有十載之粟,能有半載就不錯了。大君治下民千萬戶,糧倉無數,方雷國擋不住的。”
??奚齊忍不住笑了。“夫人,賬不是這麽算的,辛箏的確擁有更多的人口與糧食,但每一粒送到前線的糧食背後都是數十粒於途中消耗掉的。”
??笙自信道:“這難不倒大君。”
??“還有,嗟病重,無藥可治,主將病亡,仗自然也無法再打下去,兗州大軍必定退去。”
??笙露出了驚訝之色,剛從鄉下回來,她還真不知道嗟病重的消息,但她也算是看明白奚齊不會同意自己帶走孫女,隻能暫且作罷。
??宗子的葬禮很快落幕,關於新任宗嗣的討論很快被搬了上來,奚齊想立自己的孫女為宗孫,盡管孫女還沒周歲,沒這麽小的宗嗣,但可以等她再大一些。
??可猶子們也想當宗子,方雷國並未剝除女孩的繼承權,但男孩的繼承權優先於女孩,哪怕男孩並非家主的直係後代,但隻要是三代之內的近支就行。
??雙方都覺得自己有理的結果便是此事僵持住了,奚齊想立,猶子們反對,便隻能拖著。
??笙探望孫女時得知此事頗為訝異。“魏氏如今根本就是你的一言堂,你想立,他們反對怎麽會有用?”
??奚齊拿玩具逗著想抓玩具卻死活抓不到的小崽。“兕太小了,若早早立了,我怕她會夭折,這樣曖昧不清的拖到兕長大比較穩妥。”
??笙想了想這些年給貴族治病時所見所聞,頓覺無言,為了繼承權令一個幼崽夭折並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陪著孫女玩了一會笙便離開了,做為醫館的鎮館醫者,她每天的空閑時間比底下的醫者要多一些,但也沒奢侈到可以成天陪幼崽,尤其是在如今大量醫者撤離的節骨眼上,醫館人手短缺,她的休息時間也被極速壓縮。
??回到醫館時醫館的人又少了一批,最後一批會在明天出發。
??剛剛從鄉下回來的袍澤拿著一張紙準備給笙。“這是藏藥材的地方……”
??笙抬手製止。“不要給我看,你自己記下來,然後燒掉,與王師匯合後再默出來給大君。”
??袍澤懵然的看著笙。
??笙解釋道:“我會留下來,說不定會被抓起來,不一定扛得住嚴刑拷打,什麽都不知道是最安全的。”
??“我覺得那種手段不一定能撬開你的嘴。”
??“可我有孫女。”笙無奈道。“若別人用她來威脅我呢?誰能保證我那個時候狠得下心?”
??袍澤聞言亦是無奈。“說起來,你怎麽會與一個貴族結婚?也不嫌麻煩。”
??他們中與本地人結婚的很多,不是每個人都能跟大君似的將獨身進行到底,正常人在到了年紀還是會結婚生子。袍澤是和笙同一批從兗州來的醫者,離開兗州已有三十餘載,哪怕最開始不想在本地結婚,最後也不得不妥協。何況其它人,尤其是他們的冀州弟子,本地人與本地人通婚,行走坐臥飲食習慣完全沒有障礙。
??但不論是兗州還是冀州出身的醫者都很少會與貴族結婚,生下的孩子在到學齡後會集中起來送去兗州的官序讀書。笙本該如此,但奚齊特殊的身份導致她無法這麽做。
??“少年的感情幹淨明亮,很熾熱,我被吸引了。”
??袍澤想了想。“我依稀記得,他好像追了你十年。”既然被吸引了,怎麽還能拖那麽久?
??“就像你說的,他的身份是個麻煩。”
??“那你後來怎麽又答應了?”
??“我那會都二十四五了,想結婚想生孩子了,而追我的人裏就他還沒結婚。”
??袍澤想說這也太隨便了,又不可否認做為配偶奚齊確實是個良人,想說不隨便,笙如今家庭糟糕,前不久還死了兒子就是因為當年結婚的人是奚齊。
??須臾,袍澤放棄這個問題。“你不知道藏藥材的地點在哪裏,之後從鄉下收來的藥材要怎麽處置?”
??“自然是找新的地方藏起來。”笙道。“狡兔三窟,分開藏哪怕被找到了,也隻是損失一部分而非全部。”
??袍澤聞言放心了,將輿圖背下再燒掉,翌日便與最後一批醫者撤離,隻留下笙等少數幾個醫者留守。
??留守了沒幾日也開始陸續以撤離的名義消失在城邑中,實則去了鄉野,在未來交戰時,遊醫們會帶著鄉野的人口逃進山裏,拒絕參與不義的戰爭。
??笙因為要離婚的緣故被排最後一個走,而為了拖延時間,離婚離得甚是拖延,所幸還是等到了想要的結果,雖然過程與預期有差異。
??奚齊改了主意同意讓她帶走魏兕。
??笙頗為驚奇:“是什麽讓你改了主意?”
??她都在準備偷孩子了。
??“嗟死了。”
??笙怔了下:“看你的模樣,後續發展不符合你的期待。”
??奚齊點頭。“他死前向辛箏推薦嬰接替自己繼續西征,辛箏同意了。”
??笙對嬰這個名字有印象,冀州綿延的戰爭中兗州軍中升起了無數耀眼的將星,而在雲集的將星中嬰是能排第三的耀眼存在,第一第二分別為嗟與少昊君離。
??更通俗點的說法就是兗州新一代將領中,嬰是最出色的,她在冀州這幾年的戰績非常有力的佐證著這一點。
??盡管臨陣換是大忌,但兗州軍在嬰的統帥下顯然不遵守常識。
??“節哀。”笙道。
??“我還沒亡國呢。”
??“快了,你就當提早做心理準備,不過你也不是第一次亡國了,亡國這種事,亡著亡著就習慣了。”
??奚齊哭笑不得。“這次不一樣。”
??“那是肯定的,大君不會保留你們的貴族身份與財富。”
??“我與你的大君誰重要?”
??笙不假思索的回答:“大君。”
??奚齊不可思異的看著笙道:“結發二十二載,你居然沒有一絲猶豫?”
??“救我,養我,給我教育,教我如何做人,給我安定的生活,全是她,你憑什麽跟她比?”
??“挑唆太昊侯攻方雷的人叫公孫儀,你去歲歲初時托我幫忙弄的那份路引給誰用了?”
??笙道。“阿子是死於戰場,那是他運氣不好,與人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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