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魏兕
回家路上魏兕一邊啃著杏一邊看著身邊一直不吭聲的彭祖。“怎麽了?突然就不高興了?”
“你覺得宜臼如何?”
“挺有意思的。”魏兕回答。“很聊得來, 可以為友。”
“他好看嗎?”
“不如你。”魏兕真誠道,彭祖減肥成功後的臉可謂藍顏禍水的最佳形象, 凡人很難與之匹敵。
彭祖哦了聲, 又問:“兩年後你我結婚如何?”
“咳咳.……”
彭祖趕緊給拍魏兕的背,好一會才讓魏兕將喉嚨裏的杏肉吐出。“你至於嗎?”
魏兕不可思異的看著彭祖。“至於,你腦子抽什麽瘋?”
“我認真的。”
“你都還沒成年。”
“就差兩年, 再過兩年我就是可以結婚的年紀了。”若非辛箏硬性規定了最低結婚年齡, 十四歲也能結婚。
“差一天你都是稚子。”
“比你還高的稚子。”彭祖比了比彼此的身高,魏兕的身形很高, 有五尺半, 但彭祖更高。
“身高並不能改變你的年齡。”
彭祖還想辯解一下, 忽的感覺不對, 話題怎麽被帶歪了。“你別岔開話題, 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求婚。”
魏兕無言。
彭祖想了想, 問:“你討厭我嗎?”
魏兕搖頭。
“那你喜歡我嗎?”
魏兕道:“喜歡,但不是對男人的喜歡。”
“那是你以前的固有印象,但我都不是以前的胖子了, 我想你現在應該很難用以前的心態看我, 還在調整。”
魏兕無言的默認。
“那你與我相處時愉快嗎?”
“愉快。”
“那不就結了?”彭祖理所當然道。“你不討厭我, 也喜歡我, 與我相處時也很愉快, 而你我都很了解彼此的習慣與飲食, 婚後也不會有什麽衝突, 你我的家人也很熟,不用擔心什麽,有什麽理由不結婚?”
魏兕想了想, 感覺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但這些年研究過的案例太多,狡詐的罪犯為了脫罪就不可謂不雄辯滔滔,看多了案例的腦子很快回過味。
彭祖有千好萬好,自己如今的喜歡都不是對男人的喜歡。
盡管婚姻也不是必須要有愛,但魏兕捫心自問自己的家境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的,不需要用婚姻來交易一張飯票。
至於吃飯以外的利益,比如權力,比如前途。
魏兕想了想,發現自己還沒愛權力愛到能用婚姻去做交易,而且比起用婚姻交換權力,魏兕覺得自己還是驪嫘那種。
每一任配偶都是萬裏挑一的美男子,除此之外還各有特色,或有才情或溫柔或狂野活深情或風流.……除了沒有年老的,應有盡有。
至於前途,為前途就應該離彭祖遠點。
濁山姮再傳奇,昔日君侯的身份都注定她會永遠被猜忌,而且從大邦之君變成仰人鼻息的臣子,如此落差,她真的能接受?
若她哪天反了,親朋好友一個都別想跑。
魏兕總結了下自己的思緒。
為愛情結婚,自己對彭祖沒愛情,一直拿彭祖當弟弟。
為利結婚,彭祖是最不合適的人選。
拒絕!但不能太直接,不然會很傷發小的心。
繼續思考了須臾,魏兕委婉道:“你現在還沒成年,談結婚太早了。”
“可以先說好,然後等我十六了再結。”
魏兕噎了下。“十六也太年輕了,不如十歲後,十歲之後你若還想與我結婚,那我們就結婚。”
十歲那也太久了,彭祖下意識想拒絕,卻在看到魏兕眼神的刹那改口:“好啊。”
期望我拒絕,然後你順理成章的拒絕我?想得美。
魏兕愣住,十歲啊,你居然真能答應。
彭祖繼續道:“不過我怎麽知道這十歲裏你不會找別的男人?”
魏兕哭笑不得,你還真覺得你能等十歲而不改變?
前一個跟她約定十歲的去歲就結婚了,消息還是彭祖在她回來的第二天用一種非常嘚瑟的語氣告訴她的,語重心長的表示男人的承諾都是鬼話,魏兕彼時回以沉默:你要不提我都忘了還有這事。
魏兕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笑出來。“放心,未來十歲我會很忙,沒時間找男人。”
“再忙也會有偶爾的空閑。”彭祖不以為然。“我阿母忙得要死照樣有空回家吃飯陪我陪阿父。”
這能一樣嗎?你們是一家人,濁山姮哪怕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魏兕無奈道:“行,我保證不找別的男人。”
盡管點了頭,但魏兕仍舊擔心彭祖得寸進尺,萬幸的是彭祖原本如何相處還是如何相處,沒讓她思考要不要揍彭祖一頓這種問題,繼續準備官考。
各地的官考時間都不同,盡量避開農時,每年都有,少則一次,多則兩次,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年一次。每次具體錄取多少人還是得看缺多少人,但正常時候官府的人手都是足夠的,隻有在有人退休或殉職後才有缺,名額有限,可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更令人痛苦的是考試還不止一次,過了官考可以為吏,但小吏以及官員短則一年多則五年還要考試。考核有沒有進步,有沒有跟上發展,退步或是止步不前,隻要沒影響到幹活就沒事。然進步有獎,明麵上的獎勵是一些獎金,但根據官吏們自己私底下的觀察,經常拿進步獎的同僚比不拿的升得更快。
誰不想升職加薪?能夠升得比別人快的捷徑在麵前,誰能不好好考?但當所有人都拚命好好考後……唯有痛苦二字能詮釋心情。
魏兕聽不少人抱怨過痛苦,卻並不能共情後者的痛苦,她還在為拿到生命不息考試不止的門票而瘋狂努力。
汜陽的官考在暮春,服過役的無業遊民享有特權,官署對其遊手好閑的容忍度從三個月延長至半年,魏兕計劃著先努力學習三個月,三個月後找一份清閑的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兩個月後再辭了工作,如此一來就有了半年的空閑期,學習與考試的時間都夠了。
計劃很美好,奈何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暮秋時彭祖的父母沒回來,而是讓他去寧州一家團聚,過年後就在寧州服三年役,魏兕親自去送行,送走彭祖回家時在自家門口看到一名小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吏一邊翻著手裏的冊子一邊問:“魏兕?”
“我是,請問吏有什麽事?”魏兕回憶了下,很確定自己這段時間安分守己,沒有做任何能讓小吏找上門的事。
小吏問:“你是第二境的武者?”
“嗯。”
魏兕點頭,入了武道的武者全都要登記在冊,否認也沒用,人手裏拿著冊子呢。
確認自己沒找錯人,小吏合上冊子,嚴肅道:“按照法律,已成年且服過三年徭役,非教育非官吏的武者在需要時皆須響應征召,你被征兵了,請三天後前往征兵處報道。”
魏兕微笑道:“.……好的。”
你為什麽不遲幾個月來?遲幾個月我就考上司法了,思及此魏兕微微愣神,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沒想明白的一個問題:陳糧去哪了。
比起用普通人打仗,辛箏更喜歡用武者打仗,若非武者的數量太少,很難說辛箏會不會隻征武者入伍。即便如今武者的數量不夠,她也每次打仗提前三到六個月搜刮境內的武者。
每次打仗……魏兕恍然沒流入市場的陳糧都去哪了。
肥冬瘦年,然再瘦那也是年,一年的最後一日,一家人吃團圓飯的日子,哪怕是貧苦人家在這一天飯桌上也會盡力添些葷,樂嗬嗬的吃團圓飯。
濁山姮的團圓飯自然更豐盛,除了吃牛肉犯法,旁的禽肉畜肉應有盡有,一家三口吃得開開心心的,濁山姮心情很好的對兒子說了說自己喊兒子來寧州的原因。
“寧州很快就要打起來了。”
彭祖第一反應是老娘你要造反,但很快反應過來不對,做為濁山姮之子,自己在汜陽生活就是個人質,這次能夠離開汜陽說明辛箏並不擔心濁山姮造反。“防風國?”
濁山姮點頭。“辛箏想要趁此良機滅了防風國,再讓防風國坐大下去,以後想要滅掉就難了。”
見彭祖懵然,濁山姮解釋道:“雖然都是耕戰,但防風國與辛箏走的路線並不同,防風國給予軍功的賞賜是爵位土地,讓人成為人上人。辛箏則不然,她拒絕給予生殺予奪的特權,爵位被改成了養老保障,不到退休年齡,爵位卵用都沒有。雖然給予土地,但並不會達到百頃千頃的地步,而且死後還要收回多餘的土地。
爵位雖然可以傳子孫,但傳一代降一級,降著降著就沒了。總得來說,防風國給的比辛箏要多十倍百倍不止。”
彭祖想了想,道:“但辛箏一直贏到了現在。”
濁山姮道:“辛箏很清楚自己給得吝嗇,便從其它方麵彌補,特權之外的社會保障她給得比任何一個君侯都要多,因而民心在她。但也會讓她與防風國的軍事實力差距越拉越大,社會保障比軍費開銷更大,她花了太多錢在社會民生上,保障了大部分人的安居,而人在安逸的情況下是不會舍得拚命的。防風國則不然,氓隸想要生存想要出人頭地就隻有軍功這一條路,渴望戰爭,不吝拚命。”
頓了頓,濁山姮補充:“比辛箏的軍隊更悍不畏死,官序的教材有句話說得很好,人從來都不憎恨禮樂天下時的貴者恒貴,賤者恒賤,憎恨的隻是貴者恒貴的世界裏沒有自己的位置。雖然防風國也不是貴者恒貴,但它給了成為貴者的希望,先成為貴者,再對上公平,對下貴者恒貴賤者恒賤。辛箏沒給,或許未來的王畿會給,但辛箏有生之年不會給。為了這絲希望,防風國的軍卒會比王畿的軍卒更拚命。”
鯈道:“我記得這篇教材是元寫的,祂的後半部分說的是抱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是腦癱,一個貴者的錦衣玉食奢靡無度的生活需要千百人的血汗供養,一千個人才有的一個名額,世人哪來的自信自己會是那一千個人中唯一的一個?而那千裏挑一的人又有什麽自信自己能一個鎮壓九百九十九個人的起義?遲早被人殺盡全族,斷絕祭祀。”
濁山姮點頭。“她說得很有道理,但正常人看不到那麽遠,多半也不會在乎,哪怕下一代被殺盡全族,至少自己活著時爽了。”智者都看不到那麽遠,也不知那個叫元的人是怎麽一針見血的看出這些本質問題的。
鯈無法反駁,隻能道:“那也不是完全不能比,若有人來犯,辛箏治下軍民一定會比防風軍更拚命。”
“守家之犬哪有不悍不畏死的?”濁山姮笑。“但不是所有守家之犬都能用生命換來好的結局,防風國的發展速度比王畿更快,拖到它主動來犯時必定是有了更多的實力,辛箏隻能也必須主動出擊,不然就要麵對防風國以兩州之力甚至三州之力來犯,拖得越久越難打。而且守家之犬也意味著戰爭是在自己家裏打,砸到了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損失全是自己的。”
彭祖聽得頭疼,忍不住問。“阿母你不看好王嗎?”
濁山姮搖頭。“我很看好她,我相信她一定能贏。”
“可你方才的話.……”
“單純的比軍隊她不如防風國,但戰爭比的從來都不是軍隊,而是國力,辛箏的綜合國力比防風強。”濁山姮道。“這是個好機會。”
彭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濁山姮繼續道:“按照辛箏製定的法律,隻有已服役且三代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才能進入軍隊,但需要時也允許征召為軍隊提供後勤的服役者與氓庶上戰場。有了足夠的軍功,未來你不論是從軍還是軍轉政都會走得更輕鬆。”
彭祖頭更疼。“我不喜歡從軍也不喜歡從政,我能不為官為將嗎?”
濁山姮手裏的箸出現了輕微的彎折,看著熊兒子的眼神充滿殺機。
鯈安撫的按住濁山姮的手,冷靜,衝動是惡鬼,讓我來。
濁山姮皺了皺眉,終是沉默。
鯈這才扭頭問兒子。“不想為官為將,那你想做什麽?”
彭祖道:“我想做我喜歡的事,就像阿父你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活得有滋有味,不然太對不起自己。”
鯈讚同的點頭。“說得有道理。”
濁山姮怒瞪鯈,我是讓你說服他不是讓你被他說服。
稍等,鯈摁了摁濁山姮的手,繼續問兒子:“那你喜歡的行業是什麽?”
彭祖:“.……我還沒想好,但阿母規劃的不是我喜歡的。出將入相,位極人臣,乃至進一步為王,阿母的打算很好,但不是每個人都與阿母你一樣熱愛權力的。”
啪!
鯈將被折斷的箸從濁山姮手裏取出,檢查了下濁山姮的手,確定沒有木刺紮入皮膚,這才放心,拍了拍濁山姮的手,交給我。
濁山姮強忍著繼續沉默。
鯈繼續問兒子:“你確定是不喜歡,而不是想要通過反抗你阿母的方式證明你不是稚子?”
彭祖無語:“阿父,我看著有那麽幼稚嗎?”
你看著一點都不幼稚,但你的年齡正好到了犯抽的年紀,鯈心說,但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說出口會將兒子氣炸的。“既然你還沒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熱愛的行業,那當下先按你阿母的規劃來又有何不可?你總不會想說你就想閑在家裏混吃等死吧?”
若是那樣他就不攔濁山姮了,這種兒子打死正好及時止損。
彭祖瞅了瞅濁山姮,狐疑的問:“那等我找到我喜歡的事了,阿母會答應放我自由嗎?”
“不……”會,熊孩子要什麽自由,就是沒挨過現實的毒打,不知道沒有權力的人會過得多慘,尤其是他們這種亡國遺民。
鯈一把捂住濁山姮的嘴。“我們談談。”
濁山姮怒瞪鯈。
鯈鬆開濁山姮,真誠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但隻要你活著,他可會淪落到其它亡國遺民的地步?”
濁山姮道:“我死了以後呢?”
鯈問:“你活著,濁山氏其它任何人可會有身居高位的可能?”
不會,濁山氏不可能同時有兩個人身居高位。
辛箏那個奇葩查了所有郡以上的官員的家族與家庭人口,再捋了各地官員的親緣關係製成圖,就畫在臥房的牆上,每次升遷提拔官員時都會看看。
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的行為表達得很清楚,一個家族隻能有一個人身居高位。
第一個人退下去前,第二個人不論多優秀,辛箏都不會讓人身居高位,寧願選那些能力次一些的。
濁山姮默了一瞬,卻並未被駁倒:“他升到能接我位置怎麽也得幾十載,彼時我亦年邁,正好退下讓他接班。”
“可姮你的身體狀況,再活個七八十載不成問題,”鯈歎道。“七八十載的時間,我不是詛咒兒子,但就他好吃懶做的模樣,你覺得他能活那麽久?即便活到七八十歲接了你的班,又還能活多久?”放過兒子吧,那是親生的不是撿來的。
濁山姮想了想,無法反駁,問:“那你說怎麽辦?”
鯈指著鯈道:“讓他生孩子,你培養孫輩,如此一來你得繼承人,他得自由,皆大歡喜。”
濁山姮問:“那孫輩若也和他一個德行呢?”
鯈隨口道:“多生幾個,生多了,總會有喜歡權力的。”隻要生得多,就沒有生不出的品種。
彭祖忍不住道:“等我生孩子還得十歲以後,不如你倆再生一個,我很樂意多個弟弟妹妹的,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
“孤去你……”濁山姮強行將後半段你老娘咽回。“我與你阿父都多大了,又不是長生種,哪那麽多閑工夫。”
十月懷胎,對於長生種而言,十個月不過是人生幾百分之一甚至幾千分之一的時間,因而生育花不了多少時間,於壽命短暫的人族卻不是。
一個人族的人生能有多少個十月?那麽長的時間能幹多少事?為什麽要浪費在生育這種事上?
濁山姮說完反應過來不對。“為什麽你生孩子得十歲以後?”
彭祖道:“我與兕約定十歲後結婚。”
濁山姮與鯈對視了一眼,這話聽著怪怪的。
鯈道:“她怎麽與你說的?”
彭祖簡略回答:“我向她求婚,她答應了,十歲之後結婚。”
鯈委婉道:“你確定她那是同意?”有幾個人的愛情能堅持十年以上?深愛的夫妻尚且有七年之癢,何況連名分都沒有的男女之間。
彭祖微笑道:“她答應我十載之內不找別的男人,十載之後,除了我還有誰會在等?”
那你就沒想過她能答應,要麽是根本沒當回事,要麽就是相信你等不到十載就會受不了?鯈無言。
彭祖看著父母,問:“我要與兕結婚你倆沒意見吧?”
“你確定自己喜歡她,願意耗十年且不後悔就行。”鯈甚為豁達的道,要結婚的是兒子又不是自己,誰結婚誰的意願最重要。
濁山姮不假思索道:“你跟誰結婚隨便你,不結婚都沒關係,但能不能提前生個孩子?你早點生我早點培養。”
彭祖:“.……等過幾歲,我再大些了我盡量與兕商量。”
盡管允了婚姻自由以及未來有喜歡的事後便可以去做喜歡的事,但吃完了團圓飯,冬至再祭了祖,諸事結束濁山姮便讓彭祖收拾東西去服役。
彭祖忍不住問:“不能找代役嗎?”
濁山姮反問:“你喜歡吃牢飯嗎?”
彭祖懵然。“啊?”
濁山姮解釋道:“時間是無形的財富,代役會讓富者有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去劫掠代役者的財富,富者越富,窮者越窮,辛箏遲早要收拾代役。”
社會貧富差距過大對於富人而言是好事,於國卻一點都不好。
窮人卻越來越窮,社會財富的總量卻沒減少,不見的財富都去哪了?
去富人那了。
地方的糧食多了尚且滋生異心,富人的財富越來越多亦會滋生操控權力乃至取而代之的野心。
人窮不是好事,人太富也一樣。
每個君王都會看自己國中非常有錢的人不順眼,管你是好人是壞人,你太有錢就得去死,不然孤睡覺睡不踏實。
天天都要擔心有錢人會不會用手裏巨大的財富招兵買馬,太折磨人了,隻能找個借口把人給殺了,如此一來不論是有錢人還是掌權者皆可睡個踏實覺。
做為前國君,濁山姮很清楚這是君王的通病,沒得治。辛箏的心性頗為仁柔,在別人有錢到讓她睡不踏實前就會出手進行打擊,避免發展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難堪境地,等騰出手來一定會打擊代役。
沒人喜歡吃牢飯,而辛箏讓人吃牢飯絕對不會考慮你父母是哪位。
彭祖無奈的收拾東西準備去服役,又忍不住好奇的問濁山姮:“這麽快就出兵,扶風若與防風握手言和怎麽辦?”
盡管對辛箏有信心,但還是會擔心,辛箏要是輸了,現在這種和平安逸的生活就沒了。
“不會。”濁山姮篤定道。
彭祖不解:“你怎麽這麽篤定?”
“我奉辛箏的命出使了扶風國。”
王對你還真是放心啊,彭祖心中感慨之餘放心了。
盡管彭祖不求上進,自己也有了期待孫輩的打算,但為防萬一,說不定彭祖以後會改變主意,濁山姮還是將彭祖安排到邊境服役。
冬季不論是土地還是河流全都凍結,水利與道路的修建大多停工,但役者也不能閑著。
根據彭祖事先做的了解,冬季一般會安排清理道路,照看牲畜與公田裏的宿麥,舂米,縫製軍隊與官吏們的製服,為周圍的氓庶屋舍清掃積雪,隨時準備去受到雪災的地區救援等活計,種類繁多,絕不會讓人閑著。
然這一次寧北的服役者手頭上除了清掃積雪與救災以外的事都停了。
清掃積雪保持道路全天通暢,檢查河麵凍得夠不夠結實,不夠結實就澆水加固加厚確保從河麵上運輸糧食的爬犁不會掉下去,運輸糧食。
役者不夠用,農閑的氓庶與牛馬馱獸也盡數被組織與征用,將各地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送至邊境邑郡的糧倉。
被征的氓庶不是役者,能拿到工錢,吃得也很好。因為從早到晚都在幹活,必須補充足夠的油水不然容易死人,官府專門撥了一筆錢款用於購買沿途氓庶家裏養的雞鴨鵝狗豚、以及可以榨油的芸苔與花生,給役者與氓庶加餐。
被征用的牛馬馱獸若有傷殘回頭也會有補償,下一次從西荒運來的耕牛也允許借了牛馬的裏聚有限購買,倒也沒引起民怨。
什麽都好,就是花錢如流水。
彭祖私底下算了算,仗還沒開打辛箏就已經燒掉了數座金山,真有錢。可這場戰爭是滅國之戰,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短則三五年,多則十年八載都有可能。
一開始就這麽花錢如流水,真的不會打到一半發現沒錢了嗎?
彭祖想不通,隻能在寫給濁山姮的信裏吐露擔心。
濁山姮隻回了彭祖一句話:寧州不是兗州,在這片土地上辛箏與防風半斤八兩。
因為都不是最重要的核心腹地,遂放心的將戰場放在寧州,因為打爛了也沒那麽心疼。
彭祖莫名看出了濁山姮短促話語下的悲涼與無奈,筆跡重得幾乎將紙劃破。
不論濁山姮心情如何,寧州做為戰場的命運都不會改變。
大規模的物資調動根本瞞不住,防風方麵本就防著辛箏,同樣開始往北方防線調動物資與人力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1166年仲春之月,本著盡可能破壞對方春耕與不能給對方太多準備時間的心思,王畿與防風在沒有協商的情況下默契的挑了同一個黃道吉日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