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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緣起謂之孽

  一想到有可能是許芸幫自己擦的身子,蘇清流這心裏就百感交集。


  說是別扭,卻又帶著一點莫名的喜悅。說是喜悅,卻又覺得別扭的緊。


  它是妖女聖女啊,是人族的死敵,是要害死薑金衣的凶手,甚至有可能許中遠之所以不敵黑天尊者,也與這妖女有關。


  可說實話,它又是第一個讓蘇清流產生心動之感的姑娘…


  關於這一點,蘇清流也懶得欺騙自己了,有感覺就是有感覺,堂堂大帝輪轉身,若是連這點事兒都不敢自我麵對,那還大個屁的帝,叫慫包算了。


  不過他也很清楚,心動代表不了什麽,因為異性相吸乃是萬物天性,很容易就會產生,也遠沒到普世愛情觀的那種程度。


  無非,也就是妖女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合他胃口,甚至說白了,這樣的姑娘有的是,隻不過他目前隻遇到這麽一個而已。


  再遇到別的,是正兒八經同族人類的,兩選一他肯定不會中意許芸不是!

  如此想著,蘇清流的心情廖做平複,這時灰頭又在外頭扣門,應該是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蘇清流喚他進來,剛才想的那些都白想了,一開口便不由自主的問道:“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你在幫我擦洗?”


  “啊?沒沒沒,沒有,聖女大人那個啥,它說了,十七爺您周身經脈盡創,不可隨意翻動身體,否則稍有不慎,便會讓傷情加重,所以一直以來都沒人幫你擦洗的,小的也隻是偶爾幫您梳理一下頭發,擦擦手臉罷了。”


  灰頭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就跟提前背好的一樣,明顯是在弄虛作假!


  “哦,那先不忙洗,而且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既然已經醒了,洗澡這種事就用不著伺候了。”蘇清流不動聲色,試探道,“這麽著吧,你先幫我梳理下頭發好了。”


  灰頭點頭,“那我去取個梳子來。”


  連梳子都得現去找?


  蘇清流之前對銅鏡望了一眼,自己的頭發不僅不淩亂,且十分利落,甚至好像還被人有意的精心整理過一般,若不是人剛醒來病怏之色太濃,就這一點發型梳理的改變,便能讓他比以前俊朗幾出幾分!


  當然了,別看他這一世生成了俊俏小生,但骨子裏那種豪氣並未消失,平時自然也就不太在意頭發,基本都是不顯得邋遢即可,從未刻意整理過。


  所以被人這麽一整理,自然就顯得利落許多,不過也必須承認,眼下他這頭發被打理的,不僅是利落而已,說是精致都毫不為過!


  這很明顯,絕對不是灰頭的手筆吧?

  先不想,等他回來一看便知。


  須臾,灰頭找了把梳子重新回返,蘇清流起身下床坐上木凳,灰頭則滿臉尷尬的幫他梳起頭來。


  尷尬是因為他根本不會,而且蘇清流的頭發本來已經很利落了,也沒什麽梳的必要,總之一番鼓弄下來,灰頭難為夠嗆,頭發反而亂了許多。


  蘇清流並不在意,佯作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他已經能夠確定,昏迷期間照顧自己的,另有其人!

  至於是不是許芸,不能保證,雖然他內心甚至希望就是許芸,可誰又能保證是不是許芸派來的那個母老鼠呢…

  抱著這樣的猜想,這幾天蘇清流一直在等待許芸再來,期間可能是為了證明的確是自己一直在照顧他,灰頭一天再少來七八次,又是送飯又是泡茶的,但很少再提梳頭擦身的事兒。


  很顯然,這即使他有意回避“難點”,也是壓根就沒這個習慣,因為如果真是他一直在照顧蘇清流,梳頭擦身便應該是自然而然的必要工作,由此可見,他作為男仆,主要工作其實隻有送飯之類。


  一轉眼,三天過去,除了灰頭並無任何女婢出現,所以這三天蘇清流也沒撈著梳頭,自己馬虎虎的整理一下便算作罷。


  而今天,許芸終於來了。


  還是那副冷臉,還是那副上司姿態,可它一進門,卻是對著蘇清流的頭發一愣。


  那種眼神就好像很意外、很不滿、自己的心意全被毀了一般。


  蘇清流越發確定,照顧自己的人一定是它!

  “傷勢如何了?”


  許芸並沒有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很長時間,甚至隻是眨眼便又盡數隱藏。


  “沒好。”蘇清流笑嗬嗬的盯著它,也不是故意笑,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開心的想笑。


  許芸一擰眉,欲要發作一般。


  蘇清流趕忙一擺手,“別介,先別忙嚇唬我,我倒有個問題想重新問你一遍。”


  “說。”


  “誒?按你脾氣,不應該是不該問的不要問嗎,怎麽還直接叫我說了?”


  許芸眉頭擰的更深,精致的俏臉上怒意攀升。


  “成成成,你也別怒,我說就是了。我是想問,這段時間照顧我的,真不是你?”


  話聲落下,蘇清流收起那副憊賴之態,目光濃沉如劍,想要直抵許芸內心。


  許芸依舊擰眉,不過眸子裏卻浮起一種因侮辱而憤怒一般的光澤,就好像在說,你怎地如此不知尊卑,也敢問出這種問題!


  蘇清流也跟著皺眉,目光一瞬不瞬,但在對視長達幾息而許芸目光未有絲毫閃躲之後,他認輸了。


  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帶著自嘲般的冷笑。


  是啊,人家堂堂妖女聖女,憑什麽照顧自己一個人族投靠來的侍衛?而且還是那種連信都不能盡信的類型…


  “聖女大人不是說有任務麽,你不必管卑職傷勢,直接吩咐就是。”


  蘇清流直接起身,唰的一下抄下掛在床頭的衣袍,衣是黑衣,沉肅無比,代表著一個戰士的身份。


  穿上這身黑衣,他便不再是個病號,當然,更主要的是,他也不再有所妄想。


  須臾,衣衫穿罷,那個外表俊秀實則狠辣如刀的蘇清流又回來了,站在他身邊的是妖族聖女,是互相利用的目標人物。


  許芸瞥了他一眼,亦是沒有任何情緒,“薑狌已派人馳援廬陽小鎮,你進過小鎮內部,此行便需你同行,準備一下,下午出發。”


  奇怪得很。


  明明已經覺得自己能夠克製那些莫名情緒,可當許芸並沒有確認他的傷勢,而是直接給予命令之後,他還是失望而心寒。

  以至於,第一時間想到的都不是薑狌為何突然出兵!


  趕緊沉了沉心態,蘇清流應了句是,旋即便躬身退到一旁,許芸也不再看他,轉身直接離去。


  夏日炎炎,氣氛卻莫名的冷,冷徹心扉。


  待得許芸走後,蘇清流莫名的煩躁,看什麽什麽不順眼,最後隻能借修煉以消愁,畢竟沉心入定之後,萬般煩憂自然消退。


  妖元爆發對他造成的創傷不可謂不大,灰頭所說的也絕不誇張,哪怕是現在,他仍能通過內視看到,經脈之中不滿“裂痕”,由此可見昏迷過程中若被人不知輕重的隨意翻動身體,搞不好還真的會導致經脈破裂。


  當然了,這所謂的裂痕並不是真正出現在經脈之上的裂痕,而是罩住經脈的元息裂痕,元修一道從登天三梯開始便淬煉肉身,所以元修的經脈、血肉、骨骼之上其實都有一層元息保護,這是內在,就好像外在的肉眼能見的護體元息一樣,都是一個道理。


  仔細探查一番過罷,蘇清流得出結論,眼下自己這幅身體,趕趕路沒什麽,但若真與人動手,十有八九會出大問題。


  如果是許芸一直在照顧他,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情況,而它仍然讓自己跟隨行動,無疑已經能夠證明,它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死活。


  或者,昏迷期間也的確不是它在照顧。


  “草,我他媽又在想些什麽!”


  蘇清流叱罵自責,旋即深深吸氣撫平心態,取出丹藥吞丹修煉,盡可能在下午之前再讓自己稍微恢複一些。


  同一時刻,許芸正自駕馭寶器飛往東南,這一個多月下來積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她下午便要出發瀘陽小鎮,此刻卻還得跑趟人族前線。


  一個人的路途總是孤獨,但她卻早已習慣,禦空寶器速度太快,狂風刮麵如同刀割,放在以往,皆是漠然。


  不過這一次,她沒再麵無表情,甚至時而嘴角綻笑時而愁眉哀鎖,似有數不盡的心事。


  以前的她不這樣,就如同以前的蘇清流也不是那樣…


  可,族類殊途,卻隻能讓他們明明變了樣,又不得不裝作一直是這樣。


  許芸忽然茫然四顧,這才周遭景色不對,原來是失神之下禦空法寶偏離了方向。


  “呼…”


  她深深吐了口氣,神情自嘲而落寞,這種事,以前、甚至一個月之前,都是從未發生過的。


  …


  夏日正午陽光濃烈,草木葉片都被烤的焦曲,蘇清流卻好似全然不覺,一個人坐在異鼠族營地外的大石頭上,目光出神的望著遠方天際。


  不多時,天邊突然綻放光芒,蘇清流便猛地神情一震,可想了想之後卻又動都沒動。


  光芒片刻臨近,散去之後現出許芸身形。


  “準備好了?”


  “回聖女大人,卑職早已準備妥當。”


  “那便上路。”


  說完,光芒再起。


  區區幾息、寥寥三句、便是偶遇也不至於如此冷硬倉促,可他們兩個就是如此,乃至直至抵達瀘陽鎮範圍,都再沒有任何一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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