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玄牝
衛盧是青城山的供奉，從十幾年前被現任掌門招安上山。
當年衛盧上山時，正值孟老道這個瀟灑不羈刀道的巔峰時期。
在這個刀法式微的時代，老道便是整個刀的江湖。
衛盧還記得當時一句話，‘生不用以惜此身，但願一識孟飛塵。’
可是現在這個孟飛塵卻完全沒了當初那副飄逸瀟灑之相，反而是一身落魄的道士裝。
尤其是那雙小眼睛，十年前怎麽就沒發現原來是如此猥瑣？
衛盧淡淡一笑，頗有高手風範。
他有些得意，即便當初強大如孟飛塵，現在不依舊是在自己麵前，不入我之眼？
“孟飛塵，我奉命掌門之命前來追捕於你。”衛盧嘶啞著嗓子道。
老道目光中滿是不削。
衛盧眼光中升騰起怒火，一步便至孟飛塵身前，手指彎曲成鉤，伸爪朝著孟飛塵探來。
孟飛塵沒有動，腰間麻繩上懸掛的那柄浮塵刀同樣沒有動。
你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孟刀道？衛盧一聲冷笑。
忽然衛盧看到孟飛塵身前空間微微波動，隨即一道灰色袈裟身影走出。
衛盧瞳孔一縮，打破空間錮桎這種神仙手段，可是大羅境界的高手才能夠做到的。
整個龍昌帝國，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慧遠老和尚一襲袈裟無風自動，飄飄若仙而出。
一邊的葉昶和一禪兩個人也看的怔怔出神。
慧遠臉上帶著淡淡微笑，寬大的袖口朝前輕輕一拂，衛盧方才攻擊的強橫真氣便煙消雲散了。
而衛盧本人也被慧遠震退了數步遠後才停了下來。
“阿彌陀佛，衛施主，可否看在貧僧麵上，放過孟飛塵一馬？”慧遠雙手合十，看著衛盧道。
衛盧聽完這話，臉色陰晴不定。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十年前便聽說這佛門半佛與道家刀道相熟，如今看來此言非虛。
他心中暗暗盤算，最後不得不無奈道：“既然慧遠大師出手，我哪還敢造次？”
慧遠雙手合十，朝著衛盧微微鞠身。
衛盧又看了一看孟飛塵和葉昶，冷哼一聲帶著自家公子和手下離去。
葉昶皺了皺眉頭打量一下不顯山不露水的慧遠，又看了眼老道，攤攤手問道：
“老道，至少給我這個徒弟解釋解釋吧？”
老道看了一眼被他們救下的女子，“先看看那個女人吧，晚會我再告訴你。”
葉昶與一禪這才將目光朝著那女人看去。
呦，巧了，這不是女俠麽！
葉昶晃了晃老道，樂道：“老道，你看這個姑娘是誰？”
老道這才又轉眼看去。
蔚之遙身上披著的錦衣勁裝也被那白麵公子抓的破爛，不過好在三點不成線卻成三角的部位能夠勉強遮蔽住，不至於春光乍現。
葉昶嘖嘖兩聲，挺白哈。
一禪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蔚之瑤，乖乖，怪不得我想找媳婦……
蔚之瑤剛剛目睹了方才劍拔弩張的過程，此時又注意到葉昶和一禪兩個人不善的目光，不自覺往身上打量，又遮了遮。
雙眼瞪的滾圓，惱怒中帶著嬌羞。
葉昶懊惱這一禪不爭氣的模樣，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罵道：“小花和尚，口水都流出來了！”
反應過來的一禪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小僧……”
小僧了半天的一禪垂頭喪氣地看向師傅：“師傅呀，我剛剛怎麽了？入佛了嗎？”
慧遠溫柔地揉了揉一禪的小光頭。
咚，又是一擊板栗。
“別瞎說。”
葉昶看著蔚之瑤那楚楚可憐雙頰邊上帶著淚痕的小模樣，嘿嘿一笑，這丫頭應該不會想著去什麽江湖了吧。
看來不能拐賣嘍，還是要和這三個糙漢子一道呐……
“蔚小姐，需要我們送你回家麽？”葉昶肆無忌憚地打量一下她道。
“你的管家呢？”
葉昶記得那天吃過飯後，老道說那管家實力不容小覷的啊。
“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蔚之瑤話音剛落，葉昶便聽到了一聲小姐。
駝背老管家從房頂一躍而下。
他方才在家中打坐，小姐的貼身侍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說小姐被人擄走了。
他心中一著急，便騰空而出，從小姐失蹤之地按方圓而行，找了許久，才堪堪找到這裏。
老管家打量一下葉昶四人，又看到小姐在和他們說話，當即明白過來是這幾人救下了自家小姐。
老管家著急地看著蔚之瑤，輕聲道：“小姐，你沒事吧？”
蔚之瑤看到老管家，破涕為笑，“管家爺爺，你來了？我沒事。這幾個人救了我。”
老管家顯然認出來了老道，“道長，大恩不言謝，不如去府上坐上一坐可好？”
“管家，你帶著你們家小姐先行，我們四人需要整理行李。”
那管家朝著慧遠與一禪合了合手，道了一聲阿彌陀佛，便離開了。
慧遠大和尚皺著眉頭對老道說道，“青城的人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行蹤。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追殺啊。
畢竟找了你十年。”
“老孟，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懸空寺，諒那青城掌門也不敢去懸空寺抓人。”
老道聽聞，笑道：“慧遠，你的好意我領了，咱倆幾十年的交情了，你還不知道我麽？
再說，即使是他們找到我又如何？我雖然沒了境界，可想要抓我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慧遠哀聲歎口氣，他何嚐不知道老道會拒絕，雖說兩個人交情深厚，可畢竟涉及到了整個懸空寺，老道不想連累他們啊。
慧遠拍了拍老道肩頭，像是在安慰，又道：“老孟，如果你師兄想要殺你，你便來懸空寺。”
兩人說話間，旁邊的葉昶麵色一變，“老.……老道，我可能要突破了……”
老道小眼睛朝他看去，嘿嘿一笑，“經曆了三番五次老妖小妖精的蹂躪，突破也不意外。
不過你小子不愧是生而不足之人，這才多長時間，便要入玄牝了。”
“不要慌，坐下，心入丹田，神浸真氣，吐納靈息……”
葉昶閉上眼睛，席地而坐，心神俱空。
在老道說完坐下之後便已然物我兩空。
隻是唯一的知覺便是從這天地之中，透過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吸納真氣。
整個荒院之中的真氣在葉昶頭頂形成一個漩渦，不停流轉。
而且那個真氣漩渦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大。
慧遠不自在道：“老孟，你可撿到寶了。
他剛入玄牝都能夠有致虛境的‘以漩入氣’了，這天賦，便是你我也比不上啊。”
慧遠說著，看了看一禪，不知怎麽滴，這次看這小子怎麽有些不順眼？
別人家的孩子始終是別人家的孩子啊。
其實一禪也不錯了，隻不過比較低調罷……
慧遠安慰自己，一禪能力還沒有顯現……還沒有顯現.……
一禪發現了慧遠那雙打量的眼睛，撓撓頭，師傅這眼神怎麽有些不對勁？
老道無比受用地眯著小眼睛開心的看著葉昶突破，撫了撫兩鬢胡須。
葉昶感覺到經脈四處的真氣正如波濤洶湧一般匯聚到丹田。
原本隻有微乎其微的真氣現在陡然間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葉昶將丹田中的真氣匯聚，匯聚，洗練、洗練。
……
那邊老管家聽了自家小姐敘述完方才發生的事情後，沉吟半響後，嘶啞道：
“小姐，那個道士孟飛塵是十年前的刀道，那個大和尚是佛門的半佛無疑。”
蔚之瑤睜大雙眼，驚訝道：“管家爺爺，刀道就是那個把餘口山劈成兩半的那道士？”
“那個半佛就是那個天下佛法一石，我獨占一斛的和尚？”
老管家頷首，“那可是一代人的傳奇啊。”
“那這麽說兩個小子是他們的徒弟，一個是道士，一個是和尚？”蔚之瑤氣鼓鼓道。
“一個不像道士，一個更不像和尚。管家爺爺，那天晚上我騎馬回家，就是這兩個人想要非禮我。”
“而且，去我們家化緣的不就是那一大一小的道士麽！
那個老道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管家爺爺，戲文裏的江湖豪客、英雄大俠不都是路見不平，瀟灑帶刀。一個個風流倜儻……”
蔚之瑤瞪著大眼睛，掰著手指頭把自己對英雄的憧憬一股腦講了出來。
“你再瞅瞅那四個人，老道士破衣爛衫，小和尚與小道士油腔滑調，老和尚也不正經.……連自己徒弟也不管。”
管家哈哈一笑，“小姐啊，隻有不是高人的人才喜歡把自己裝成一個高人，而真正的高人卻不會不在乎這些了。”
“小姐，高人修心後才有力啊。”
管家話鋒一轉，笑道：“小姐，不想著再去江湖上看了吧？”
蔚之瑤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後，又搖了搖頭。
小臉嚴肅道：“管家爺爺，我還是覺得江湖有大俠。”
江湖啊江湖，你全是水……
時間從指尖悄悄滑落，一轉眼間便已至傍晚日暮西沉時分。
葉昶頭頂上的真氣漩渦經過一天的吸納，如今終於停了下來。
頓時，又伴隨之而來的便是葉昶玄牝的氣息。
葉昶睜開雙眼，霎那間周身真氣以肉眼可見的水濤形狀蕩湧。
隻一瞬，水靜波停，一切又恢複了的平靜狀態。
老道三人感受到葉昶真氣，紛紛側目看來。
眼睛緊緊盯著葉昶。
葉昶原本嚴肅的表情露出一個笑臉，伸了個極為妖豔的懶腰，“嗯嘿嘿，這感覺，還真他娘的舒服啊。”
……
“刀仙初入玄牝即可‘以漩入氣’，時半佛慧遠在旁，曾歎道：貧僧入佛之日，人言佛光滿堂，曾自得意，今見此子玄牝便‘以漩入氣’，愧矣！”
——搜神記·卷一·刀仙葉昶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