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始作俑者

  而陌傾城早已被驚得呆住了。


  嘈雜亂聲沸沸揚揚，陌無雙傾吐完心中壓抑多年的秘密，頓時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空虛。


  她搖晃著身子，慘笑著看向陌傾城，高喊了一聲，“傾城，你認為姑母是陌家的罪人，可你又何嚐不是呢？怎麽樣，嫁給了仇人之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哈哈哈！”


  她瘋了一般狂笑起來，又在大殿中踉蹌遊.走。


  每走一步，就點著一個朝臣的臉，嘲諷道，“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算在內，這殿中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你們都是害陌家的凶手。就算當年的事，你們沒有參與，但今日你們給那個人下跪，你們就是陌家的罪人。”


  說完，她跌倒在了地上。


  高位之上，陌傾城已經聽不到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了。


  她仿佛已經遁入了一個空白的世界中。


  怎麽會這樣！


  當她知道姑母是陌家的凶手時，已經難以接受。


  此刻，她更是不敢去相信這一切。


  “哇”的一聲，她終於扛頂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接著便從座位上滑落下去。


  就快倒在地上的那一瞬，楚珩接住了她。


  然後抱起她向內殿走去。


  她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紫香閣內殿中掌了燈火。


  明亮的火光卻衝刷不掉殿中的壓抑淒涼。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婉兒等人站在床前，正擔心的看著她，那些人中卻沒有他。


  她便又閉上了眼睛，淡淡說道，“你們先去休息吧，我沒事。”


  婉兒哽咽的喚了一聲，“幹娘……”


  陌傾城虛弱抬起手擺了擺，幹脆連話都不再說了。


  沒法，婉兒隻好與大家一起退了出去。


  殿中頓時更加安靜起來，靜的隻能聽到計時的沙漏流動的聲音。


  陌傾城躺在榻上，感覺自己頹敗的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陌無雙最後的嘶喊一直在她耳中回蕩，“……嫁給仇人之子，滋味如何？”


  如何？


  怎麽會變成這樣。


  自己一直苦苦追尋著答案，希望為父兄洗脫冤屈還陌家清白，到頭來才發現，自己也成了陌家清白上的一個墨點。


  當真是可笑啊！


  命運怎麽能和她開這樣大一個玩笑，難道是老天爺覺得她還不夠可悲嗎？


  她無語凝噎。


  該不該恨楚珩呢？

  或者更準確的說，自己能不能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繼續和楚珩扮演一對恩愛夫妻呢？


  她苦苦詢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她很痛苦，痛苦於那曆經了九九八十一般磨難，才辛苦走到一起的愛情，沒想到就這樣被一記命運的重拳擊得粉碎。


  老天啊，我該怎麽辦？

  她在心裏一遍遍狂喊，多希望現在老天能給她指出一條不負家族不負卿的明路來。


  可老天就是劊子手，如何會在意她的呐喊之聲。


  頭又混混沉沉的疼了起來，她便任由那昏沉勁襲來，包裹住她。


  睡吧，最好一睡不醒，隻有這樣才能把那折磨人的現實拋卻開。


  就在這死一般的沉靜中，忽然殿門被人輕輕推開，合上。然後有腳步聲緩緩向榻邊走來。


  陌傾城以為是婉兒她們擔心自己，所以又多事的折返回來。


  便眼也沒睜，疲倦的說道，“我都說了沒事，你還過來做什麽？”


  來人沒有回答，卻輕輕歎息了一聲，那歎息聲悠遠綿長，仿佛存在了幾個世紀一般。

  隨著那歎息聲落下，她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


  是他——那個她現在最不想見，也不敢見的人。


  楚珩來的榻邊，靜靜的站了一會，然後又坐了下去。


  他看著雙眼緊閉的陌傾城道，“傾城，我知道你醒著，你可不可以睜開眼，看看我？”


  他聲音委屈的像是在哀求。


  然後一指靜靜的等她，等她睜開眼。


  一秒，兩秒……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就那麽一直靜靜等著，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般。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於他是煎熬，於陌傾城而言，亦然。


  她心裏翻江倒海，所愛之人就在眼前，卻被隔絕成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她猶豫著，最終不忍心睜開了雙眼。


  那雙華美的眼睛，曾對他巧笑嫣然的眼睛，此刻卻空洞的可怕，淡漠的可怕。


  他的心被那漠然的目光猛的一戳，頓時鮮血淋漓，萬劫不複。


  “傾城。”他失神喚了一句，然後猛的將她拉起，揉進自己的身體中。


  那拘進懷中的身體卻是那般冰涼僵硬，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隻是一具軀殼罷了。


  他害怕起來，真切的感覺到了失去的滋味。


  “傾城……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我們還是相愛的對不對……我們就當這一切都不存在好不好……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什麽都不改變，可以嗎？”


  他在祈求她，明知這種祈求所帶來的機會有多渺茫，卻無論如何也要去試。


  她的身子動了動，遲遲的張口問道，“真的還能和以前一樣嗎？”


  “可以的。可以的。”聽到了她的聲音，他欣喜若狂，“我們忘掉這一切，什麽也不要去想。或者……或者你若還是放不下，那我就放棄這個皇位，跟你遠走天涯，徹底與過往隔絕，好不好。”


  他頓了一下，拉開她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隻要我們不分開，這一切困難都可以熬過去的。”


  他在感情上太天真了，不，或許應該說，他太執著了。


  執著的成感情“愚昧”的信徒，以為隻要有真愛存在，那麽就可以戰勝一切。


  陌傾城淒然的笑了，那笑容讓他剛剛見到希望的心又陷落於穀底。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最後他又說道，“這樣要是不行的話，那我，我這就下罪己詔，親自負荊去陌家請罪，替陌家平雪冤屈，加封故去嶽丈陌老將軍為鎮國公，故去兄長陌宸忠鼎候，配享太廟好不好。”


  他把他能做的，可以做的全都想到了，說出來，隻想換回他的傾城。


  陌傾城歎息了一下，拂落他的手，然後問道，“太妃……是怎麽處置的？”


  他愣了一下，趕緊回答，“太妃陷害忠良，殘殺無辜，本該是死罪，但……她是你唯一的親人，且做一切於理不容，於情可憫。況且所有的事，根源都在朕身上，所以朕，朕免了她的死罪，將她終生囚禁在康壽堂中。”


  還是因為對陌傾城的憐惜，所以他頂著滿朝巨大的壓力，做出了讓步與妥協。


  陌傾城不是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結果是什麽。


  她隻是覺得他太傻了。


  傻的讓她根本無法對他生出半點恨意。


  隨即，她複又歎息一聲，然後說道，“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楚珩猶豫了一下，隻好點頭答應，將她扶著躺下後，他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紫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