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會陪在身邊的那個人
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根據一樹的指向發現了那間直播犯罪的小屋。裡面已經沒有人了,只留下了一惠在逃跑時撞亂的殘跡。
然後,在場的一樹被帶回了警視廳問話。
一樹:???
這起傷害事件勢必會讓人覺得和西岡真太郎的死有關。畢竟牽扯到的人與事——屍體發現地,與西岡有過打鬥的橫溝一樹,都與西岡真太郎脫不開干係。
說是說例行詢問,可是看著警方的架勢,大概是認為一樹的嫌疑很大,潛意識地把他定做了嫌疑對象。
儘管一樹吼著要先去醫院見姐姐,這些之後再來說,然而由於事件的性質太過惡劣,在警方的訊問結束之前,他都得和佐藤警官待在狹小密閉的審訊室里。
至於一惠和幸村那邊,一惠當即被推進了搶救室。幸村通知了一惠的父母,可后二人正在外地出差,要趕到東京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事,因此只能拜託一惠的堂哥過來看看。
橫溝重悟卻因為在蹲一個嫌疑人暫時無法抽身,只能等深夜換班的時候,再到東京。
一惠的體質很好,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體征。只是,如紙般灰白的臉色令幸村根本無法安下心。
幸村換下了身上那套因為抱著一惠而被染滿了血跡的衣服,他換上跟醫院借來暫穿的病號服,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恍然回到了三年以前,患病在身的自己也是這幅模樣待在醫院裡。
那時候陪在他身邊的除了會時常來探望他的網球部正選以外,留得最久的就是一惠了。一惠一直都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孩子,幸村覺得那時候的一惠之於自身,就像是拯救了他的陽光。
現如今那個女孩卻宛若人偶一般躺在病床上,毫無生命的朝氣。
「一惠……」幸村低低地喚著女孩的名字,往日里溫潤的聲線因為疲憊和壓抑染上了幾分沙啞。他伸手,輕輕用指尖描摹著女孩臉頰的輪廓。
和自家青梅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了,幸村從來沒見過一惠變成這樣過。最嚴重的一次也莫過於國二的時候她去幫一樹打群架,結果不小心招惹了暴走族的人,最後以被打斷了兩根肋骨的慘狀收場。
emmm這麼一回想起來,那真的是一個正常女孩子應該有的經歷嗎?雖說當年的一樹才是不良,可似乎事實上,優等生一惠打架的次數要比一樹多的多。
想到這裡,幸村不禁失笑,他啊,拿自己的這位青梅真是沒辦法。
「你啊……怎麼老是這麼喜歡一個人扛呢?在一樹面前那麼要強……」
幸村用手指順著一惠的鼻樑緩慢地上下滑動,他輕柔得就像在撫摸珍寶一般。他想到了一惠從後巷逃跑出來的時候,在一樹面前站直了身體,可卻在自己抱起她的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是不想讓一樹覺得她是個會令人擔心的姐姐吧……
「一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這個當姐姐的也該享受一下被保護的感覺了對不對?就算一樹還是小孩子脾氣,還有我不是嗎?」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說自己的不是,一惠的眼皮動了動,隨後,緩緩地睜開了。淺茶色的眼瞳有些神色渙散,意識還不是完全清醒的樣子。
「一惠?」
「……唔。」一個短促的語氣詞作為了給幸村的回應。
「太好了!」幸村的手掌貼著一惠的側臉,他用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女孩還沒有恢復血色的臉,彷彿是在確認一般,「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一惠的狀態還非常虛弱,睜眼看到幸村的瞬間,她突然感到了一種以前好像從未體驗過的心情,很安心,甚至想要依靠對方。
當然,一惠並不理解這種感情是什麼,她閉了閉眼就拋之腦後了。
「幸村,你怎麼在這?」
「昨晚你沒回家,又聯繫不上你。一樹說你不回去他沒辦法穿著你的衣服回家,所以和一樹來東京找你。」
原來出來的時候聽見一樹和幸村的聲音並不是幻覺。
「那一樹呢?」
「我先送你來醫院,讓他等警察,這會應該還和警察呆在一起。」
一惠瞭然地點了點頭,因為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她就把一樹的事當成了警方的例行詢問沒有特地去在意。
身體的疼痛和無力讓一惠根本沒法輕鬆地做出大一些的動作。對於使喚幸村方面,她倒是從來不客氣:「幸村,幫我個忙……我想坐起來。」
彼時病房門被敲響,伴著一聲「失禮了」,門直接被拉開。
來人是先前和佐藤一併搜查的高木警官,因為高木此前也只與幸村見過,兩人相互點頭打了招呼之後,他又對一惠介紹了一次自己,他展示著自己的警察手冊,「我是搜查一課的高木涉。」
「您好,我是橫溝一惠。」一惠也朝高木點了頭作為招呼,像是打開了開關,下一秒她就開啟了警部模式,表情凝重,口吻嚴肅:「犯人有抓到嗎?」
「非常抱歉,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士。」
高木亦一本正經地回答了一惠的問題,他說完了之後才意識到,他為什麼要像跟上司做彙報一樣來回答病床上的女孩的問題啊!
他才是警察好不啦!
還沒來得及開口,高木就聽到女孩還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繼而接著的,是一大段關於線索的敘述。
「犯人名叫大島仁,之前我和他在白夜先生作品交流會上見過面。他持有白夜先生的簽名書,高木警官可以調查一下白夜先生東京訪談會的入場名單,因為取得入場券是需要填寫預約地址的,嗯……以防萬一,神奈川的那場訪談會名單最好也查一下。還有,先前在地鐵站的那起炸|彈恐嚇事件,背後的操縱者也是大島,這是他親口跟我承認的。他能調取查看地鐵站的監控錄像,還持有肌肉鬆弛劑,我懷疑他……」
中途才把筆記本掏出來的高木警官跟不上一惠的速度,後者條理清晰得令人驚嘆,完全沒有一句廢話。高木只得奮筆疾書地記下女孩說的每一句聽起來都十分重要的話,終於在已經記不住一惠前面說的話時,叫了停:「等、等一下!請說得慢一些。」
談起事件,一惠的精神狀態突然就變好了很多。比起吊瓶里的藥水,似乎案件才是之於一惠更好的藥劑。
高木在筆記本式寫下最後一筆后突然頓住,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面無表情的少女,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密密麻麻的記錄,然後又頓住了。
所以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才是警察好吧!怎麼感覺自己不是來見被害人而是來見上司的?
他堂堂搜查一課的刑警居然被一個高中女生牽著鼻子走……emmm這種感覺怎麼那麼熟悉,之前是不是被小(ke)學(nan)生牽著走過?
一惠眉間一挑,「寫完了?」
「嗯,繼續……等下!不對啊!」
「哪裡不對?我說的都是事實。」
高木哪裡知道一個看起來漂亮嬌美的女孩子會這樣語出驚人,曝出的信息量超大。他來這裡的目的,的確包含了對直播事件的詢問,可是還有好多問題呢!
「一惠,高木警官有其他話想問你呢。」看出了高木為難的表情,幸村適當地解了圍。他側過臉朝高木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已經叫停了未來的橫溝警部。
一惠像個上司一樣點頭應允后,高木從衣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她,照片是西岡真太郎。
終於拿回了話語權的高木開始了發問:「你和西岡真太郎是什麼關係?」
看了照片一惠才想起了這個人,她皺眉,反問道:「這個人叫西岡?這個人和今天的事件有什麼關係?難道重點不是去逮捕大島仁嗎?明明受害人就坐在你面前。」
「上周末你和你弟弟橫溝一樹與西岡真太郎發生過爭執,今天凌晨西岡真太郎的屍體被發現。」
「死了?」一惠晃了晃手中的照片,「這傢伙?」
高木點頭,「死亡時間是前一日下午一點到三點之間,我們查過了令弟在學校的出勤記錄,昨天一天他都沒有去學校。」
「昨天一樹在神奈川,當然沒辦法去學校。」
「誒?他真的在神奈川?」
「怎麼?」
有哪裡不對嗎?
「我們懷疑西岡真太郎的死與他有關……但是……」
「但是不在場正面成立了?啊畢竟親屬的證詞不能被當作證據錄用,幸村應該也能替他證明。」
「是這樣沒錯……但是……」
「但是覺得幸村也是當時的當事人之一,所以沒有將他的話作為證詞考慮?」
「嗯……」高木突然有種想要辭職的感覺,台詞都被搶光了。
「因為我想來東京調查之前炸|彈的事情,因此讓我弟弟去幫我出勤。」
「幫你出勤?」
「難道我們長得不像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可以說長得完全一模一樣了。
高木有點明白了,那個和眼前少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為什麼要極力隱瞞了自己前去神奈川做了什麼。男扮女裝扮成姐姐的樣子……也是,如果說自己女裝這種話,對男生而言的確太難以啟齒了。
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一惠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高木也知道被害人橫溝一惠被犯人在腹部劃了好多刀,身體現在應該非常虛弱。
「那個……你還好嗎?」高木擔憂地問了一句,「抱歉啊,讓你說了這麼說話,你的傷還……」
一惠擺了擺手,「話問完了嗎?」
「嗯……等你好一些了我再來吧,失禮了。」高木收起筆記本,向一惠和幸村二人微微頷首作別後,退出了病房。
幸村輕嘆了一口氣,抬手用指節就是對著一惠的額頭輕敲,「橫溝警部,訊問結束了吧?」
一惠往墊在背後的枕頭上一靠,比起前一刻還嚴肅兮兮的模樣,她現在看起來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兩彎眉毛一皺,語氣怨念:「好像事情沒那麼簡單啊……」
「你是可達鴨嗎,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幸村你PMGO玩多了吧?」
一惠這麼說完,幸村當真拿出了手機。
「哇你這人,你真的要玩啊?」
幸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開個玩笑只是希望一會不要那麼憂心忡忡,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傷養好。案件的事情警方會調查,他們極力配合就是了。
「這是你的手機,物歸原主。」幸村把先前一惠掉了的手機往後者的懷裡一塞,「這種時候,我當然是陪你啊,怎麼會分心去玩別的東西呢?」
「哇我好感動。」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玩笑話之後,兩人都沉默了。
一惠垂了垂眼皮,神色透露著幾分複雜。她咬著唇思索了幾秒,仰頭重新望進了幸村那雙藍紫色的雙眸中,「幸村,還是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送我到醫院,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
「你怎麼了?突然這麼煽情,可不像橫溝警部了。」
「沒有……」一惠是真的覺得自己好像被捲入了一件大麻煩里,自然而然地說了些疑似立flag的話。
大島仁很奇怪,他的後台絕不簡單,如果這一次警方沒有在那間小屋裡查出什麼有關大島仁的線索,那這背後……恐怕真的隱藏了什麼驚人的秘密。還有那個西岡真太郎的死……這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都是未知數。
看著又陷入了沉思的一惠,幸村伸出手臂擁她入懷,像是在撫平她的不安一般,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傻瓜,和我說什麼謝謝。」幸村貼在一惠的耳邊說著,他側過臉親吻了女孩的耳垂,「現在聽我的,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