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告老還鄉
“你是在懷疑我找人暗殺你？”範增的氣不打一處來，立刻變了臉色。
“來暗殺我的人，處處手下留情，我幾番緊逼卻始終不出狠招，這樣的刺客也太不稱職，最後反倒是捅了虞姬一刀就迅速離開了，不由得讓人懷疑他們是來殺我還是來殺虞姬的？”項羽娓娓道出自己的推測，都是練家子，一經交手很快就能試探出彼此的實力，對方或許每個人的武藝都不出眾，但是聯手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他們卻有所保留，未下狠手，這就不得不讓人疑惑了。
“唉……”範增一聲歎息，手撐在桌子上顫顫巍巍地站著，蒼老的雙眼中滿是悲憫，這是他親手輔佐登上王位的人，現在竟為了一個女人用這樣的口吻來質疑他，怎能不讓人寒心。
他的背微微佝僂，已顯出龍鍾之態。“你既然都把話說到了這一步，我無話可說，還是我小看了那個虞姬，竟然這麽快就讓你迷了心竅。”
“她什麽都沒有做，也什麽都沒有說，請亞父日後不要再為難於她。”
“我老了，熬不動了，項王也早些去歇息吧。”範增擺了擺手，變相的下了逐客令，見項羽沒有動靜他又說：“難道要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送項王走嗎？”
“亞父——”項羽喚了一聲，範增卻轉過了身子，隻留個他一個蒼老的背影。
“你是真的老了，而天下卻是年輕人的，亞父不如早日放下重擔做享清福。”
範增沒有回答，背過去的身子卻在微微顫抖著。
從範增的帳中走出來，項羽緊攥成拳的雙手始終沒有鬆開，範增是寒了心，不願同他多語，而他卻是違背著自己的意願不得不這樣做。
他沒有被美色迷了心竅，別說虞姬根本無法同他心中的林虞相比較，即使是林虞說範增的不是，他也未必會相信。
正如他對範增的稱謂，亞父，他是如同尊敬父親一樣的尊敬他。
自己能站在如今的地位上，範增功不可沒，他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他。
可是，必須要讓範增誤解，必須要讓他失望，他越早寒心離開自己的身邊，那麽活下去的可能就越大一些。
隻有這樣，他們之間的關係才不至於被奸人挑撥，範增的結局才不會是病死在告老還鄉的路上。
項羽仰頭，望見天上的一輪圓月，月已圓滿，人卻不能團圓，這世上的無奈事太多，他爭得過他人，卻爭不過命運。
第二日，如項羽所料，範增很早便在帳外要求見他，項羽借故不見，並讓人放出口風，說自己徹夜未眠守在虞姬榻前，並聲稱要嚴懲刺傷虞姬的罪魁禍首。
範增在帳外站了許久，冬日酷寒，他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如將要飄落枝頭的枯葉，終不堪冷風肆虐染了風寒。
這病來的又急又狠，範增在榻上躺了三天，項羽日日將湯藥親自端到帳外，卻讓人進去告訴傳達他此時正在和虞姬尋歡作樂，始終沒有進去探視過。
病愈之後，範增的心徹底的涼了，不久便向項羽辭行告老還鄉。
他走那日，烏雲壓城，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範增乘馬車離開，其後百米外，項羽騎馬送行，行舟跟在跟在他的後麵。
馬車載著範增走遠，項羽勒馬停下，看著範增的車慢慢成為眼前一個不太清晰的小黑點。
行舟喚他：“項王，還要繼續送嗎？”
“回去吧。”項羽的表情很淡，眼神中的落寞卻暴露出了他此時的心情低落。
“屬下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行舟思索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項羽逼走範增的過程，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卻是看在眼裏的。
世人都說項羽昏庸迷戀女色，連功臣都留不住，行舟卻不這麽認為，虞姬清醒後項羽隻去探望過一次，且時間不長，他是故意讓範增誤解自己的。
“但問無妨。”見範增的馬車消失在視線裏，項羽終於將實現從天邊處遊移開。
“您為何要逼走範先生？”
“這是唯一的兩全之法。”項羽答道，沉默一瞬又接著對行舟說：“派去保護亞父的人都穩妥嗎？務必不能出一點差錯。”
“放心吧，都是忠誠可信的人。”行舟保證道。
項羽還是沒有回答他的疑惑，行舟也沒有繼續追問，王位之上注定高處不勝寒，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反而比知道了要好。
“如果能一統天下，你覺得我會是個明君嗎？”項羽突然問道。
“項王勇猛無人能擋，且宅心仁厚心存天下，試問普天之下，還有那個人比您更適合這王座？”
行舟回答的毫不猶豫，世人都說項羽殘暴，可待在他身邊多年，項羽的脾氣秉性行舟再清楚不過，他本善良，那些殘暴都是戰爭逼迫下的無奈之舉，連一個想要刺殺自己的人都能放過留在身邊，還有什麽是他不能包容的。
別有用心的人將子嬰的死和火燒阿房的舉動推到項羽身上，趁機讓他失了民心，項羽明知事態的嚴重卻不加阻止，行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恨不能幫項羽在天下人麵前解釋清楚。
可是啊，他的王，就是那般的安之若素，全然不顧悠悠之口，他好似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心中十分堅定，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陰沉的天氣裏看不見日頭，卻還是能感覺到太陽落山，夜色慢慢降臨，項羽在馬上立了許久，他想起後人對自己的評判“秦王一統天下，而項羽卻違逆曆史發展的大勢，分封諸侯。”
那些言之鑿鑿的針砭，令他啞然失笑，諸侯合力滅秦，並非讓他一人稱霸，他若是在這個時候一統天下，之後導致更過的殺戮。
卻是需要有人將亂世平定，建立一個偉大的朝代，可是上天安排的這個人不是他。
他不能逆天，隻能違逆自己的意願，隻願護得後世安好，千年以後的那個她，日子太平不動搖。
不出三月，諸侯叛亂，項羽率軍前往平亂，攻打齊國趙國，戰火蔓延至第二年，劉邦趁機攻下彭城，項羽留部分將士繼續攻打齊國，自己親率三萬精兵救援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