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笑裡藏刀

  西河口。張順中央大寨內。


  是夜，月亮不見了蹤影，星星也看不到，天空漸陰漸沉，大霧開始瀰漫，霧氣中藏著濃重的殺氣。張順中央大寨內的中軍帳裡外面混沌一片的世界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裡是觥籌交錯歌舞曼妙的場景，張順、柴東進和笑三刀分主次坐在中軍帳靠背的位置，三人吃著最美味的肉，喝著最甘醇的酒，看著最艷麗的歌舞伎宛轉扭動曼妙的腰肢，他們有說有笑，聊著最艷俗的故事，說著最香艷的傳說，好一派歌舞昇平春和景明的景象。然而，張順一句看似隨意實則有意的問話擾亂這一片祥和景象。


  張順面帶霞紅——那是醉酒的前兆——他打著酒嗝，側臉對位於他右手邊的柴東進說道：「快到午夜了，嗝，牧清為什麼還不來偷營？他是不是害怕了，嗝，他不敢來了？」


  柴東進放下手裡的酒杯，他沒有看張順，他的視線一直緊緊盯著坐在他對面的笑三刀，他在觀察笑三刀，他希望看到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意味深長地說：「快了。牧清一定會來。」


  笑三刀正夾著一塊醇香四溢的紅燒兔肉往嘴裡送，當他聽到張順和柴東進的一問一答，他的心臟突的一跳，將要入嘴的美味兔肉懸停在口齒之間。他們說牧清會來偷營是怎麼回事？難道張順和柴東進已經做了局等著牧清來鑽？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難道張順和柴東進已經對我產生懷疑了？如果是這樣，牧清一旦收到我的情報來偷營劫寨，那豈不是正中圈套，這……這可如何是好。


  吧嗒，紅燒兔肉從筷子上滑落掉在桌子上。


  笑三刀能夠感受到柴東進投射在他臉上的目光是火辣辣的，彷彿想吃了他。他知道自己的表現顯得慌張了，他急中生智說道：「兔肉肥膩油滑，筷子都夾不穩了。失態失態，讓兩位將軍笑話了。「


  柴東進悠閑地喝了一口酒，不陰不陽地問笑三刀：「笑鎮長，是兔肉肥膩還是你手抖，難不成你心裡有事？」


  「柴將軍說到我心裡了。「笑三刀一瞬的慌亂之後，立刻恢復了從容和鎮定，他說，」佳肴在口，美人在前，心裡要是沒事，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張順仰頭哈哈大笑。「笑鎮長這話說的實在，嗝，一會兒你挑兩個姑娘帶走過夜玩耍。「他色眯眯神秘秘地又說，」她們技巧嫻熟，嗝，我保你樂不思蜀。「


  「呦，那我可得好好感受一下她們的技巧嫻熟。「笑三刀舉杯敬酒，」張將軍，請。「


  張順舉杯回敬笑三刀。「乾杯。」他一飲而盡。侍女走過來又給張順斟酒滿杯，張順端起酒杯側身給柴東進敬酒。「柴東進，我既要謝你給我弄了十萬斤糧秣讓我發了一筆橫財，我還要謝謝你給我背鍋，來來來，乾乾干，連干三杯。」他真的連干三杯。


  柴東進舉杯回敬。「只要抓得住牧清，將軍就是讓我背一輩子鍋我也樂意。」他命令侍女說，「給將軍倒酒，滿上。「他一邊說，眼睛看得卻是笑三刀。


  笑三刀對柴東進露出善意地微笑，說話也盡量柔和，以不觸怒柴東進為首要目標。他說：「今夜柴將軍的視線一直不離鄙人左右，請問柴將軍，我身上有哪一點吸引了你？「


  張順哈哈大笑，他調笑柴東進。「我也發現這一點了，你對這些歌舞伎看都不看一眼，全部精力都在笑鎮長身上，難不成你不喜歡女人，你喜歡男人？「


  「將軍說笑了。我對笑鎮長感興趣的原因是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喔，還有這種事情？」張順昂脖兒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你快說說看，他像誰。」


  柴東進夾起一粒花生放進嘴裡，一遍咀嚼一遍悠閑自信地說道：「我原來有一個校尉，跟了我將近十年，他原來不過就是普通一卒，我對他傾心相待，錢和權，我能給他的都給了他，還把他培養為我最得力的助手，但是結果呢？他和牧清那個小王八蛋相識不過幾個月，他就背叛了我，還險一些把我殺死。「


  笑三刀知道柴東進一定是映射自己就是那個和牧清私通的校尉，他不以物喜，臉上風輕雲淡，從容地附和說道：「忘恩負義背信棄義，這樣的人，真應該千刀萬剮才對。「


  張順也說：「沒錯。像這種吃裡扒外的人早死才好。柴將軍，你的那個校尉姓什麼叫什麼，你把他抓來，我親手宰了他。「


  柴東進說道：「那個校尉叫鄒正，他已經被我殺了。」


  張順舉起杯，臉上的酒暈越發濃郁。他打著酒嗝，說道：「這樣的人死的好。柴將軍，來來來，咱們再干三杯，敬你的雷霆手段。「三杯酒，張順一飲而盡。


  柴東進命令侍女，「快給將軍滿上。「他舉起酒杯，目露凶光的盯著笑三刀看，同時說，「敬那些吃裡扒外的該死的人。「


  笑三刀還是那樣從容，他說道：「將軍給我講了鄒正的故事，是不是在影射我與牧清串通？「


  「確實有這個想法。「柴東進很直白地說道，」我一直覺得你語言飄忽行為可疑。「


  「語言飄忽就是行為可疑？如果我說大敵當前你卻不停地給張將軍勸酒，你也意圖不軌，是不是也成立？「


  「你胡說。「柴東進忽然覺得後背冷汗直冒，因為他看到張順臉上的酒暈瞬間消失的無影蹤，那是警覺猛醒的反應。


  「你都能胡說，我為什麼不能胡說？「笑三刀平和淡定地說道，「凡是都要有個證據，你可有真憑實據證明我與牧清有染么？「


  「無憑無據一切都是揣測。「柴東進說道，」你現在的狀態與鄒正很雷同。「


  「既然是揣測，那麼我也就不客氣了。「笑三刀說道，」你先前被抓的罪名可是和虎頭山匪首串通陷害教廷特使，但是現在呢，仇大海和封忠可是牧清的得力幹將。再有就是，三河口地勢低洼，不利於安營紮寨，你卻偏偏說服張將軍選擇了此處，為何選址於此，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這個事情？「


  張順聽到這裡，他放下酒杯，雙手環抱胸前，臉上陰晴不定，陰冷地彷彿三九隆冬。


  柴東進感覺渾身冰冷，他辯解說道：「你這是胡亂揣測。「


  「真的是胡亂揣測嗎？「笑三刀還是那樣從容，」現在大敵當前，既然你判斷出牧清會來偷營劫寨，你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張將軍敬酒勸酒，這是為什麼？雖然張將軍海量，但是假如將軍喝到躺地人事不知，那麼誰將是最大的受益者，是牧清嗎？是我嗎?還是你柴東進。「


  笑三刀停頓了下來，他觀察張順臉上的冰冷更加深刻，他知道張順被他說動了。他端起酒杯，在手裡轉了兩圈，繼續說道，「我忽然揣測到了一種可能性。難道……柴東進您想要演繹杯酒釋兵權？「


  「放屁！」柴東進拍案而起。他現在是個戴罪立功的副官，手裡根本沒有實權，張順想殺他很簡單，跟碾死一個蟲子沒什麼兩樣。他不得不承認，笑三刀很老辣，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笑裡藏刀。


  「夠了！「張順大怒！他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美酒佳肴撒了一地，那些歌舞美姬受驚而逃，他站起來大聲威脅說道，」私通牧清者，死！「


  正說著，中軍賬外火光衝天而起，一名小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道：「將軍不好了，中軍糧草不知為何突然起火，火勢巨大不可滅。」


  柴東進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他大聲說：「是牧清！一定是牧清。我就說吧，只要在三河口安營紮寨牧清一定會來偷營。」


  張順倉朗朗拔出佩劍。「我等他多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