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章 樓上樓下汀步閑話（三）
藍飄雪很奇怪牧清久久不說話，她可不知道牧清正在和范瞻有來有回的密語傳音火熱對罵。她只覺得自己剛剛失語失態了。她捫心自問，我這是怎麼啦？為什麼如此不檢點，竟然說出那許多不知羞臊的對話。他不說話，是不是嫌棄我了？難道他不喜歡我這樣直接的表達嗎？
藍飄雪心裡七上八下，一開始她還盯著牧清的眼睛看，想要從中找出答案。可是越看越覺得牧清嫌棄她。於是她說：「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你生氣了嗎。「
牧清回過神來。「生氣？生什麼氣。「
藍飄雪說道：「我……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水性楊花的人。我只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背叛，心情不是很好。如果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我道歉。「
牧清說道：「該道歉的人是我，我剛剛不該攬你的腰。「說著，牧清後退一步，鄭重地給藍飄雪彎腰道歉，」飄雪姑娘對不起。剛剛是我孟浪了。「
伽藍在窗台上撇著嘴，她對牧清的表現很不滿意，她不高興地自言自語。「假惺惺的。真討厭。「
藍飄雪大定，徹底安了心。原來牧公子並沒有認為我唐突。藍飄雪轉而問牧清：「牧公子，你有沒有經歷過背叛和出賣？」
「這種事對我來說基本就是家常便飯了。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經歷過出賣和背叛。比如說，我親爹就曾經把我當成質子扔到了易氏家族，那時候我才九歲……不對，是八歲半。總之那時候我記事了。每個小細節都記得很清楚。我尤其記得我爹把我扔給易楓父親時的那種決絕和冷酷無情。「
「那你恨不恨他，呃，我說的是你恨不恨你父親？「藍飄雪突然從牧清的故事裡看到了她的經歷，她需要從牧清哪裡得到有效的輸入。她現在很迷茫，對藍龍恨不起來，也愛不起來。對祖龍帝國也如是。
牧清回答說：「為什麼要恨他？他也迫不得已。如果他不把我典當給易氏家族，他也就沒機會得到那個富國將軍的稱號。如果他得不到那個稱號，我二爺爺首先就會把排擠死，然後弄死。所以呢，那是必須做的選擇。我不恨他。我覺得他做的對。有時候，看上去冷酷無情的決定才是正確的決定。」
「那麼……」藍飄雪猶豫了一下，「你覺得我父皇……不對，祖龍帝國皇帝對我和黑甲軍的決定是否正確？」
「你想聽真話嗎？」
藍飄雪肯定的點點頭。
牧清說道：「我認為非常正確！這是最好的結果。」
「能解釋一下嗎？「藍飄雪說，「越詳細越好。」
「犧牲你和八千黑甲軍，換來始祖炎龍術，光這一筆買賣就不陪。然後他資助了我，又沒有受到教廷和另外兩大帝國的聯合攻訐，這就是賺了。如果未來我打敗易楓，攻克萬流城，然後接受祖龍帝國封號，那麼你說，偉大的藍龍陛下是不是就大賺特賺了？」牧清說到這裡，臉色變得很凝重，「藍龍太狡猾。現在的我，不是他的對手。」
「那你怎麼辦？「藍飄雪說，「我記得你打敗東方白那次我邀請你時，你的口氣很堅決。你不是一個願意被拴住的忠犬，你是狼，你喜歡無拘無束的自由。」
「這個世界哪裡有絕對的自由。只有敢於接受有限制的自由才能稱其為自由。比如說我，我現在的自由是建立在你們祖龍帝國給我設定的框架里的。我跳不出去，也根本沒有其他選擇，我只有依附祖龍帝國才能生存。這一點，我心知肚明。所以，我絕不會去挑戰藍龍的底線。「
「雖然你不願意去觸碰父……陛下的底線，但是我再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國家。我的生父為他死了，我的親哥哥親弟弟也為他死了。他把我認作養女，賜姓藍，我以為他寵我是真的愛我，看來不過是工具罷了。」
「藍龍是在演戲。他在演給教廷看，演給泰達帝國和奧克帝國，甚至是全天下的人看。我想，他也是迫於無奈吧。」
藍飄雪並不接受牧清的說辭。「如果他想演戲，他為什麼不告訴？同樣是皇室中人，四哥藍蕭峰沒有受到任何責罰，而我卻遭受了如此嚴重的背叛，我接受不了。我再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國家。「
「如果他提前告訴你，演戲演的一定不會真。做戲就要做足，演戲就要演真。假話騙不了人，只有真話才具備欺騙性。「
「為什麼你總能找到問題的根本？「
「也許，我能找到問題的根本原因在於，我可以接受人性的黑暗。比如說，我就能充分理解藍龍做出決策的合理性。雖然他的決定不近人情，但是不能說那個決定不正確。我覺得，你應該原諒藍龍陛下。至少……你應該找時間和他做個溝通。「
「隨便你怎麼說吧，我現在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藍飄雪異常堅決，」我再也不願意回到祖龍帝國那個國家。「
「如果你不願意回到那個國家，那麼從今以後，函谷關就是你和八千黑甲軍的家。我想……如果你不願意回到那個國家，那麼我就正式像你發出邀請，「牧清眼神里充滿了憧憬和光芒，」我們就聯手開創一個新的國家。屬於我們自己的偉大國家。從此再也不看誰的臉色。「
藍飄雪被牧清的情緒所感染。她沉悶的心緒變得開朗，再也不去為了被祖龍帝國出賣而煩悶。她覺得自己眼前有一條真正的路，這條路或許通往天堂，或許地獄。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和誰一起走。和牧清一起走，她很開心，很快樂，也很幸福。她說：「你和別人不同，你身上總有一種魔力，能隨時隨地的鼓舞人。跟著你……「藍飄雪臉又紅了，」我感覺很踏實。為什麼你總能在看清問題的本質以後，還能保持一種積極的人生。我從來沒聽你抱怨過什麼。這是為什麼？「
「抱怨有什麼用。行動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但是人性呢？人性的醜惡怎麼解決。」
「這個沒辦法解決，人性之丑是天性。任何試圖消除人性的想法和行為本身就是一種罪惡。就像兩軍對壘，參戰的士兵本身沒有罪惡。你能因為他們沒有罪惡，就放棄和他們打殺嗎？戰場上，沒有柔情。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比起戰爭，挑起戰爭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藍飄雪自小帶兵打仗，她當然明白牧清這個比喻背後的意義。「你的認知總是這麼深刻。」
「見過黑暗的人才明白何謂光明。經歷過背叛的人，才明白友誼的可貴。生而為人，要想做到偉大，其途徑在於當看清事實真相之後依然能夠懷著一顆熱誠之心，去面對背叛和利用。最後，所有那些負面的情緒都會凝結成一顆叫做幸福和滿足的果實。小心，前面汀步缺了一角。「牧清伸出手，試圖攙扶藍飄雪。
藍飄雪拉住牧清遞過來的手掌，真溫暖！像陽光一樣柔和可親。她跨一步邁過有殘缺的汀步，向前走了幾步，帶著嬌羞說道：「牧清，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我疏導心情。謝謝你將我和八千黑甲軍視為自己人。「
牧清笑著說：「你不擔心我是在利用你們嗎？「
藍飄雪從容地引用牧清的話作為回答：「就像你說的，當看清事實真相之後依然能夠懷著一顆熱誠之心，去面對背叛和利用，然後所有那些負面情緒都會凝結成一顆叫做幸福和滿足的果實。」
伽藍在樓上看到了牧清和藍飄雪手拉手，她特別生氣。「真是的，這麼快就拉手啦。有沒有點兒人性，要不要臉啊。」
范瞻斜眼看了一眼伽藍，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