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還有一刻鐘
舒灝翎沒有去看白水汐，看著前方，面無表情。
「汐兒，我只想你……活著。」出言，已經沙啞。
白水汐一愣，鼻頭猛然一酸，眼底淚花閃爍，卻是忍著沒有滑落。
多麼奢侈的字眼，活著。
可是，灝翎啊，我若活著，每日必承受那蝕骨之痛，我忍，可是你無法忍啊，為了你和小研能夠放下芥蒂，這份痛，我必須承受。
「灝翎，我也想好好的活著，如果用一次痛苦換取後半生的安生，我願意。」
為了你和小研，為了小研能夠回家，為了你能夠愛她，我願意承受這份痛苦，我願意。
話越說越冷，已經開始變得強硬起來。
舒灝翎搖頭，還想說什麼，「可是……」
白水汐扭頭，眼神驟然冰冷，「灝翎，你不可以拒絕。」
舒灝翎臉色一沉，「汐兒……」
不給舒灝翎說話的時間，慕依然抬眼，「王妃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是的，她不會讓白水汐死，因為她不止是小研的母親，還是堯，子峰和小傲的母親。
她又怎麼會，親手殺了她。
白水汐沒有懷疑，輕輕點頭，眼底一片光亮，「我相信你。」
慕依然看了她一眼，依舊面無表情。
「這個過程，可能有些複雜，可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讓我們其中任何人出事，不管是我，王妃，還是堯，都不會，王爺放心就是。」
這是她的承諾，亦是原則。
她可以出事，但是堯和白水汐不可以，所以她早已經想好了失敗的后招。
舒灝翎一愣。
「但是……」慕依然話鋒一轉，扭過了頭。
她看著舒灝翎，目光突然變得極其犀利。
「我希望，王爺記住一句話，王妃是幸運的，一直都是，十七年來，一直都是。」
說著，她眼神一凝，瞬間變成黑暗沼澤，沉如死水。
一句話，晦暗不明。
一直沉著臉沒有表情的舒子堯眾人，終於閃動了眼神。
舒灝翎聽不懂，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呵！」慕依然冷笑，勾起了嘴角，別有深意道：「你會懂的，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你也會痛的，更會離小研越來越遠。
如果小研活不了，那麼你就痛著吧，用你的痛，補償她沒有的餘生，這亦是你的幸運，你沒有資格選擇。
舒灝翎不懂，他看著慕依然冰冷卻略顯嘲諷的臉，不知為何，心底莫名的有些不安。
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他發現，他有些心虛。
這份心虛來自哪裡，他不知道。
白水汐笑了，抬眼去看慕依然，笑得猶如白晝之光。
「依然，我應該，怎麼做？」
慕依然嘴角的笑意收斂下去，淡淡道：「王妃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第一，等待，第二，承受，第三，活下去，一定要記得醒來。」
一定要記得醒來，哪怕你認為你可能醒不來，哪怕我失敗了，請記住，一定要醒來。
一定！
聞言，白水汐身子一僵，眼底卻更加明媚起來。
「我會醒來的，一定會。」
她會醒來的，哪怕不為了她自己。
慕依然輕笑，別有深意的看了渾身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舒灝翎一眼，淡淡道：「我想，您會的。」
她堅信，白水汐一定有屬於舒子研的堅強，一定有。
這個十四，從未有過的喧嘩。
……
等待的時光註定漫長，艱難，不過半個時辰而已，卻似乎過了好幾個世紀。
而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一刻鐘不到。
攝政王府中一等人，所有人沉默了半個多時辰，除卻慕依然問起的語言，他們沒有再說話任何話。
這個沉默，將近整整一個時辰。
終於，一直沉默著的舒子堯挑動了眉頭。
「依然，可以開始了。」他的音低沉又沙啞，向來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未有過的難聽。
慕依然面無表情，「王妃，王爺，我們可以開始了。」
子時，只需要一瞬。
聞言，舒灝翎身子一顫，悠悠轉過了頭。
看著身旁的女子，莫名的心安，卻又不安。
「汐兒……」他呼喚著她的名字。
強大如神，堂堂攝政王爺，此刻盡顯卑微。
白水汐扭頭，朝他柔柔一笑，「好，我們開始。」
話落，舒灝翎的身子徹底僵住，甚至連顫抖都被忘卻。
慕依然抬頭，面無表情，「王爺，你忘不掉王妃今日所受之痛，而我也希望你，一輩子不要忘。」
因為今日的痛，是生的代價，多活的十四年，你們已經值了。
舒灝翎聽不懂慕依然的話，可是聽得出其中的冰冷，他臉色猛然一沉，並未言語。
慕依然瞥了眾人一眼，抬起了腳步。
「走吧！」兩個字，低沉如催命符咒。
慕依然走在前面，她纖弱的身姿卻又更加挺拔了幾分。
舒子堯走在她旁邊，自始至終，面無表情。
白水汐沒有猶豫，亦是抬步跟上。
剩下的一等人，舒灝翎猶豫了。
他也害怕進去之後看到的會是自己不想看到的。
可是，心愛之人在其中，他又怎能置之事外。
終於，他還是抬起了腳步。
再之後，南宮亦梟和軒轅夜朔頓了頓，依舊抬動腳步。
只是，離開之跡，舒子堯和慕依然一起頓住了腳步，他們默契的轉了身。
他們抬眼，那清冷的眼神剛好落在南宮亦梟那俊美的容顏之上。
沒有說話，卻是無聲的制止。
這群人之中，南宮亦梟終究還不算是朋友。
見此，南宮亦梟臉色果斷扎一沉，渾身戾氣頓時迸發。
「我不會。」
三個字，是他的承諾，是他的決心，亦是他的原則，更是他的警告。
他不會做出背叛他們的事，絕對不會。
舒子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或許會相信南宮亦梟，可是，他終究也不是自己人。
慕依然看著南宮亦梟，那雙眸子亦冰冷了幾分。
不管南宮亦梟目的如何，自始至終，他終究不是自己人。
似乎知道兩人心裡的想法，南宮亦梟扭過頭，看向了慕依然。
他的眼神很平靜，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眼神，讓舒子堯定了心。
他看懂了，那種眼神是佔有，是承諾。
很平靜，可是他眼底的鄭重在告訴他，因為他在乎她，所以他不會。
「呵！」舒子堯突然笑了，他別有深意的瞥了南宮亦梟一眼，轉過了身。
他相信，他不會的。
其實想想很可笑，南宮亦梟知道又如何，不就都在今晚徹底結束了嗎，他又在在乎什麼。
慕依然緊跟其後，其實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南宮亦梟一眼。
她不懂為什麼舒子堯為什麼會相信南宮亦梟，可是她不在意，也不管，因為她相信舒子堯。
下意識的，南宮亦梟看了慕依然一眼，心底一顫，這才跟上了腳步。
……
冰窖很冷，還沒有接近，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刺骨的寒氣。
「唰……」石門緩緩上升，頓時大陣寒氣猛然襲擊，刺骨非常。
然而，幾人似乎沒有感覺一般，面無表情，就連柔弱如白水汐，臉上都依舊是那抹淺淺的笑容。
冰窖之中，與之前一樣，滿室冰霜，唯一顯目的，只有中間的那個巨大鐵鏈。
鐵鏈並沒有被凍結，就這麼掛在那冰室之中，看起來格外的陰森。
幾人走進冰室，下意識的就凝聚內力抵禦寒冷，所以從表面看起來，幾人無任何變化。
慕依然上前，停在了鐵鏈的前面。
「王妃，這一次，你自己來吧。」一句話，比冰還冷。
這一次終究比以往痛太多，沒有鐵鏈禁錮，他們只會失敗。
白水汐輕輕點頭，沒有猶豫，抬起腳步欲動。
然而就在這時，手臂突然多了一抹禁錮。
大掌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有些顫抖，緊得發疼，可是自始至終，大掌的主人沒有說話。
白水汐沒有回頭，而是伸出手，用力的將手下的大掌給扯了下去。
舒灝翎身子一僵，「汐兒……」
終究他還是叫出了聲。
白水汐沒有理會，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下去，她自顧自的上前，站在鐵鏈正中間，面無表情。
「可以了。」她說。
慕依然輕輕點頭，沒有理會臉色十分難看的舒灝翎，長袖一揮，強大的力量瞬間直逼眼前鐵鏈。
「嘩啦啦……」鐵鏈被扯動，猶如有生命的靈魂一般，呼喚著彼此，發出一聲聲脆響。
白水汐上來雙臂，那雙眸子平靜如死水。
「嘩啦啦……」
「卡！」
「卡！」
「卡！」
「卡！」
「卡！」
耳邊縈繞著鐵鏈連接合攏的聲音，一個眨眼，白水汐完全被禁錮。
脖子，雙手雙腳，她頓時從一個高貴的王妃變成一個階下囚，那解鎖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汐兒……」舒灝翎大喝，就要上前。
只是還沒來得及踏出腳步，眼前就多了一張臉。
那人伸手攔住他，一動不動。
舒灝翎的臉馬上就沉了，「讓開！」
舒子堯抬眼，臉色更冷，「父王，你還記得上一次因為你的固執導致的後果嗎？」
舒灝翎身子一僵。
「你的固執從來不會讓娘親好過，只會讓她更痛，除非，你放棄這次機會，原則順其自然，否則，你不能拒絕，你只能接受，更甚是附和。」
舒子堯的話很無情，很決斷，還有責怪，可是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激打在舒灝翎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