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切激情歸於平靜,她枕著他的手臂,感受到他的體溫,像一隻乖巧的貓伏在他的肩窩。
“哲,你聽到了我的話了?”
“恩。”他低應了一聲,思緒有些迷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麵對她說的話,他總會有些迷惑。
“我從來沒有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還不曾發現,我就已經非常在乎你。”
“沒有。”
“我現在說了,你信嗎?”
“睡吧,已經很晚了。”原哲突然站起身,輕柔地將她抱在臂彎,向她眨眨眼睛,“你今晚突然變得這麽熱情,也得給我時間消化消化啊!別胡思亂想,有什麽,我們明天再說。”
麵對這樣的桑柔,他無法假以顏色,無法冷漠以待,無法不悄然欣喜,升起絲絲期待。可是,一切來得突然,並非他躊躇不前,而是……要重新相信她,真的需要很大勇氣。他盯著她的容顏,清澈的眼瞳裏透著濃濃的失望,有些哀傷,有些幽怨,惹得他心口驀然抽緊,疼痛起來。原哲緊了緊手臂,盯著她的眼睛,一瞬間,感情卻比理智搶先一步,再次選擇了信任她。
桑柔從沒想過天堂的樣子,但是這幾天,她感覺自己快要到達天堂。原來天堂是透明的,透明到你可以透過它看到各種美麗的色彩,絢麗而多姿,帶著無限的希望。
是,希望!感覺上帝溫柔地對她說:桑柔,你可以在這裏獲得新生……
昏黃時分,夕陽從廚房的窗戶外透進來,將白色的瓷磚映成了橘紅,也靜靜地披灑在桑柔白淨的臉龐上。她將頭發隨意地用發夾綰住,係上印著麥兜的圍裙,開始忙碌起來。今晚,原哲可是要回家吃飯呢!事實上,自那夜露天平台上,和原哲緩和了關係後,他並未表現出太大改變,仍是淡淡的,冷冷的。可是,她卻敏感而開心地發現,他的改變隻是不形於色,其實內心早有觸動。
他為什麽不能像以前那樣,想什麽就對自己表現出來呢?除了成熟內斂了,她還想到一個答案——原哲不相信自己其實早已經愛上了他!
想到這裏,桑柔盯著手上的青菜,停下了動作,思緒不禁飄到了七年前。
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我想,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努力試著愛上你……”
這樣的否決,哲該多受傷啊!她獨自矛盾、掙紮、煎熬了那麽久,卻同樣讓他也受了重傷,真是讓人痛心。
或許,分離的七年,他的意識裏,早已認定她從未愛上過他。
廚房裏,聽見水聲嘩嘩地流動,桑柔拿起菜盆,將青菜又清洗了一遍,才輕輕地吐了口氣。她對自己露出微笑,明亮的燦眸裏閃動著自信與堅定。怕什麽!至少,她還有三年時間可以去證明自己的愛,隻要她繼續努力,不斷表達自己的心意,原哲能不相信嗎?到那一天,她定要大聲地對他宣告——其實我,桑柔,在七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了你!
美麗的嘴角揚得更高,蕩漾起愉快的笑容。她拿起菜刀,切菜的動作格外順暢流利,廚房裏響起了清脆的“咚咚咚”,似在為她的好心情伴奏。
在桑柔的知覺裏,她從不知道原哲真正受傷的原因,也不知道原哲為何變化如此大,生性樂觀、無畏無懼的她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隻要你努力付出,對方就能感受到你的真心,一定會有回報。少女時代的她不懂得如何把握一段感情,容易動搖,曆經七年漫長的歲月,她早已在多次輾轉愁思中學會爭取。所以,這幾天,她積極地朝著天堂的方向不斷前進。
原哲一進門,便聞到滿室飄香,燉雞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讓剛才還不覺餓的他頓時饑腸轆轆。
剛換好鞋,一個纖長的人影從廚房奔出,還含糊地呼著:“噢……你回來啦!”
原哲奇怪地打量她,隻見她嘴裏正咬著一塊雞肉,唇角還油亮亮的。他不禁疑惑道:“你在做菜?”
桑柔本是習慣性地幫他拿包,雙手一伸感覺怪異,低頭一看,自己手裏竟然還拿著鍋鏟。她衝他笑笑:“我……正在做你最喜歡的牛扒,喔……”
那塊雞肉還沒吞下,她有些口齒不清,原哲看得直皺眉,將信將疑:“你還會做牛扒?”
“我什麽不會做啊……”真是的,她這些年練就的好廚藝,還沒怎麽在他麵前展露呢。
“你嘴裏是什麽?”原哲自己將包擱在沙發上,轉身盯著她。
突然意識到自己嘴裏還留著偷吃的證據,這是身為優秀廚子極失風範的行為,她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是想嚐嚐雞肉的味道鮮不鮮,所以……嗬嗬,先嚐了一小塊。”
“恩。”原哲不置可否,轉身脫下西裝外套,小心避開她不自覺又伸過來的手,“你確定你的廚藝很好?”
“廢話,當然……啊!我的牛扒!”突然想起了正在鍋裏煎的牛扒,她如身上著了火一般跳起來,飛快地奔進廚房。身後的男人無語地搖了搖頭,堅毅冷薄的唇角緩緩地露出淡笑。
無法否認,這樣的桑柔真的很可愛。
如果……
如果不是曾經一次次發現她的欺騙與背叛,他一定會被她徹底收服。可是,他迷惑了,尤其是這兩天,她表現得格外主動熱情,性子就像回到了十八歲。在感情上,他時常不知不覺選擇相信她,但很快理智變淩駕於感情認知之上,於是,他又不得不冷著麵孔陷入掙紮。
廚房裏傳來小女人傷心的驚呼聲,原哲抿了抿唇,透過玻璃櫥窗注視著她。閉上眼睛也能猜到,那塊所謂的牛扒隻怕是麵目全非了……
這幾天,她真的表現很好,笑臉迎人,蒼白的臉上多了幾抹快樂的神韻,與剛結婚時的狀態截然不同。可是,他做不到就此暢開心扉。堅守多年,突然又毫無預兆地被她硬闖,他無所適從,思索著怎樣才能把心牢牢看好,不再受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