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捉鬼

  展歌回望了瘋婆婆一眼，眼底的餘溫稍縱即逝，隻留下一抹看透世事的蒼涼。


  瘋婆婆第一次見他這樣時，是唐夢去的那年，當時他也是這樣，外表好似沒事，眼神卻總透著一抹揪心的死灰。其實她何嚐不知，這孩子天生就是那種天塌下來，臉上也不會有多餘反應，隻肯麵對不肯逃避的性子。可他這個性子太強了，周圍的人哪怕連安慰他一句也顯得沒用。


  看來這一切當真是命，當年唐夢枉死是命，如今綺羅那丫頭橫禍也是命，是命就注定逃不過啊。她拍了拍展歌的背，“你也幾天沒休息了，快去休息吧，這裏我來收拾就行了。”


  展歌搖了搖頭，他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過一樣的疲累，或許是心累吧，剛想轉頭回房休息，那從屋簷上灑落的陽光，忽然反射了一抹金光。“那是什麽？”他倍感好奇，走過去從炭灰中掏出那件物體一看，整個人立即愣住了。一把金鎖？他的房間從不上鎖，怎麽會有一把金鎖？

  瞬間，他收緊了下巴，鎖緊了喉嚨回望瘋婆婆道：“這場火燒的蹊蹺，若不徹查，將來必成大患。”


  “大患？你這是什麽意思？”瘋婆婆不解。


  展歌心裏清楚這場火不可能無緣無故，一場足以燒毀三座大屋的火沒有人為絕不可能。這當中必定有人在作怪，隻是這個人既然早就在展家，那麽為什麽偏會在昨晚動手？如果對方早就想燒死他，那麽必定清楚他的落腳之處，絕對不會貿然動手。


  他忽然高聲喚了老蔡一聲，沒過多久老蔡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大爺，您有何吩咐？”他原本還想去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小菜，等會兒給大爺端過來。沒想到這事還沒辦呢，就又被他一嗓子給喊過來了。


  “去把所有的家丁跟婢女都叫到前院，我要一個一個問話。”


  老蔡見他語氣凝重、眉頭深鎖、一臉嚴肅，也不敢問原因，立馬道了一聲，“是。”便立即去了。


  展家總共有182個奴仆，家丁91個，婢女91個，如今這兩個足以出兵打仗的陣營分成了兩個方陣站在院子裏，展歌讓這些人一個一個的交代自己在昨晚起火之前都在何處，做什麽，有何人能證明。有些人交代的清清楚楚還有人證明，而有些人不是入睡了便是偷懶，說不說真話都無跡可尋，自然是沒有人能夠證明的，於是這些說不清楚或者無人作證的家丁跟婢女，最後全都逐出展家一個不留。


  這場風波，被清出家門的人有五十二個。自此之後，奴仆之間人心惶惶，無論做何事都要找人相伴。


  而真正的“凶手”心雅跟她的主子則理直氣壯的互相包庇而躲過一劫，但她們並沒有因此而收斂，綠蘿多次懷疑心雅跟展嫣然將韓綺羅害死的，但一直沒有證據，更不敢出聲對任何人說，隻是彼此之間在私底下衝突多不勝數，她逐漸成為了心雅心中的一根刺，不鏟除她這個禍患，她就寢食難安左右彷徨。


  這日兩人見麵又是分外眼紅，心雅再也忍不住了，一不作二不休，殺。


  心雅將綠蘿騙進展家一座荒廢無人的別院中，正欲從背後動手之時，忽聽古舊無人居住的屋子裏發出一陣淒厲幽怨的女子哭聲，那哭聲綿遠悠長，讓人陣陣驚悸，當下冷汗直冒、背脊冰涼。忽然間，本來無人居住的舊屋大門自己開了，吱吱呀呀的一陣奇怪的聲響，從裏頭飄了出來，然而大門裏麵卻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心雅很順理成章的就把這事跟韓綺羅聯想到一起了，畢竟是她親手放的火，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她早就已經嚇心驚肉掉、魂魄離體了，哪兒還敢在繼續作惡，嚇的頭也不回的逃了。


  綠蘿定定的看著心雅，又忘屋子裏頭瞟了一眼，半晌也不見有東西從裏麵出來，心想有可能是風把門推開了，也沒當回事就走了。


  事情沒有因此而結束，自此之後，這鬼也不知是纏上心雅了，還是心雅因為驚嚇出現了幻覺。她開始恍惚，整日的整日的說自己能看見一個白衣女鬼，還到處跟人說，許多婢女聽了之後，嚇的晚上都不敢一個人出門。


  其實不直是她，就連展嫣然住在客棧裏，也都是多次見過這樣一隻女鬼。兩人本來也不知道彼此的情況，隻是偶然見麵了談起此事，才知道原來對方也是一樣的。這麽一來就全對上了，兩個人就一口認定，一定是韓綺羅的鬼魂回來找她們報複了。


  展家這些日子以來，廚房總是丟吃的，大廚做好的東西回頭一看就沒了，有時候是烤雞有時候是點心，說是賊，那也不能隻偷些吃的啊，可要說是鬼的話，那它偷吃的幹嘛？

  於是趁著展歌出門辦事的功夫，家裏人偷偷摸摸的找了幾個道士回來做法，但這做法事的動靜一定是不小的，就連瘋婆婆最後也給驚動了。她知道了，展歌哪兒也逃不過，很快這件事就在展家傳遍了。


  展歌是個不信邪的人，至少他混跡江湖這麽多年，殺過的仇家也不在少數，如果他們都變成鬼魂回來找他索命，那他一定死了千百次了，而江湖上也不可能有那麽多殺戮了。這鬼在他眼裏一定是人扮的，他究竟有什麽意圖？放火的人會不會是他？這些問題在他心裏翻騰、洶湧，如果不追查出真相，他始終不能給自己一個交代。


  於是他當夜就獨自一個人到了家丁口中傳說見鬼的那座荒廢別院。恰逢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夜，皓月當空，月光傾斜，整個世界在這月光當中一覽無遺，絲毫沒有因為是夜而造成視覺上的障礙。但偏偏就是因為如此，才更顯得這座的舊宅詭異。


  他繞過古井走上前去，一把推開大門，吱吱呀呀的一陣聲響之後邁步進了去，裏頭都是一些陳舊的雜物，然而他用手摸了摸，桌椅上麵竟然沒有灰塵，幹淨的好像有人擦過一樣，床鋪也是如此，不僅如此，上頭還鋪著一層幹淨的棉被。這些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這裏並非荒廢，而有人居住——


  “誰？”一個影子從窗前閃過，直接衝到了他麵前，他後退的同時一把擒住那拳頭，那手腕跟拳頭小巧而纖細，顯然不是男人的手。他一個側身，借力用力的把力道全部還給來人，那人肩部吃痛悶哼了一聲，轉身便被他擒在地上。


  “你究竟是誰？在展家住了多長時間了？說，不然我殺了你。”


  “有本事你就殺啊。”


  這聲音……


  他楞了一下，恍如隔世般的恨不得將那人抱住，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不可能聽錯。


  “你究竟是誰？”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


  “韓綺羅？真的是你，你沒死？”展歌聽到這聲音，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喜悅跟高興。仿佛這些日子的陰鬱在頃刻間全部一掃而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就這麽喜歡她？他也說不清楚。隻知道自己隻要一見到她，什麽煩惱都忘光了，剩下的就隻有衝昏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