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原諒
“我很好”方小竹笑了笑,終於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坐在他對麵。
相對無言,兩人默默的吃著各自的早餐。
她現在狼狽的樣子就是個典型的棄婦,但是她知道袁東方不會看她笑話,他不會。
“以後,不要來這裏吃早餐了。”方小竹說“你現在住的離公司更遠,工作又更忙了,多睡半個小時也是好的。”
“沒辦法,習慣了”袁東方說“吃過王大叔做的鮪魚三明治,其他的三明治就都成了退而求其次。”
他不願意退而求其次。
“你現在是今生今世的執行長了啦,來這巷子吃這沒有衛生許可的黑暗料理不合身份。”方小竹說。
袁東方沉默不語。
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兩個人就站在路邊發呆。
“小竹”袁東方說“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哪怕這幸福不是我給的,我也開心,可結果是你並不幸福。”
“我並不覺得自己不幸”方小竹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做出選擇的時候我也考慮到了後果,願賭服輸,沒什麽好抱怨的,我會站起來。東方,我也希望你幸福,如果你不幸福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她現在就已經不安心了,他還來這裏吃早餐,還在遠遠的守護著她。
繆斯慈善晚會見過一麵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他的消息她都是從新聞報紙裏看到的,他事業越來越成功她是替他歡喜的。有時候她真的會想,或許自己真的是一個不詳的人,所有的人沾到她都隻會不幸,遠離她之後都能順風順水。
那天晚會上他說的那些話,讓她心安理得的跟江樹白去過快快樂樂的小日子了,卻沒有想到他還在這裏沒有離開。
“我現在終於有能力給你幸福了”袁東方說“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離開你,小竹……”
“東方……”方小竹打斷了他的話“別……別再讓我的良心再受譴責了,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一直都是,是我……是我一意孤行我執迷不悟。我再也不能傷害你,也不想回到從前,我要重新開始。”
“傻了吧唧的!”袁東方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就知道你一定會給我發好人卡,我也隻是幻想萬一你答應了呢。”
方小竹吃痛的摸著額頭。
“這是你又拒絕我的懲罰,不過我原諒你了。”袁東方說。
方小竹苦笑,她不值得被原諒,更不值得被守護。
“你不要覺得心有不安”袁東方說“我每天來這裏隻是因為沒地方去,你就當沒今天沒看見我,我從來沒來過。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某一天我就不再來了。”
如果愛情真的有本質可循,那一定是“盲人騎瞎馬”,沒有人真正懂愛,每個人都在這世界裏瞎轉悠。
“要幸福啊,傻丫頭,你不幸福我怎麽安心去找姑娘談戀愛。”袁東方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
方小竹仰著臉笑了,陽光照的她的臉有點閃閃發亮。
明天不一定會更好,但是更好的明天一定會來,她堅信。
兩人就在岔路口分別,袁東方開著車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剛好看到方小竹過馬路,她身體依舊單薄,但是眼神堅定,就像當年一樣。
他就知道,沒有什麽能夠打倒她。
最後一秒紅燈,他隨手打開收音機,一大早居然有人去音樂台點歌,說要送給自己最重要的朋友,祝他生日快樂。
“你說的那個公園已經拆了
還記得蕩著秋千日子就飛起來
漫漫的下午陽光都在臉上撒野
你那傻氣 我真是想念
……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你說你現在很好而且喜歡回憶很長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家人一樣
總是遠遠關心遠遠分享”
沒想到他和江樹白兩個人最後都成了輸家,可是現在輸贏已經不重要了,有沒有在一起也不那麽重要了。
他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家人一樣,遠遠的關心,其實比愛情更長。
方小竹回到家開門的時候張嬸還是跑了出來,看見她結結巴巴的說:“太……方……方小姐……你怎麽……”
“出去散步。”方小竹說。
“哦,散步好,多散步對胎兒發育好,生的時候也好生。”張嬸說,又問她“小姐您吃了嗎?我給您做早餐。”
“吃過了”方小竹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後進了門。她快速的換好衣服又畫了個淡妝,然後赤著腳提著鞋子跟做賊似的出門,關門的動作特別輕生怕驚動了張嬸。下了一層的樓梯她才穿上鞋,出門打了個車去東海醫院。
她三天前預約了羅意淳的專家門診,他的號特別難掛,她是買的黃牛票。
羅意淳看見她十分意外“方小姐?你怎麽來了?身體不舒服嗎?”
方小竹有點不好意思“羅醫生,我就是有件事想求您。”
羅意淳笑,這個小姑娘太有意思了,有事求自己打個電話就好了,她卻掛個號過來,要知道他的號可是很難掛的。
“你不會是買的黃牛號吧?”羅意淳問。
“是……是啊”方小竹小聲的說。
“看來你遇到了難題。”羅意淳說,他看看電腦又看看表“正好你是我今天最後一個病人,既然你專門掛號來看我,那我不收你心理谘詢費就不好意思了。”
“應該的。”方小竹說,其實她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來找他。
說起來真是可憐可笑,她跟很多戀愛中的女孩一樣矯情,和最心愛的人吵架卻去跟陌生人說心裏話,這世間最知道她的竟然是這個見過幾次麵而已的醫生。
矯情,大概在愛情中的男女沒有不矯情的,總有非男朋友就擰不開的瓶蓋,總有非老公就摘不下的耳環,她麵對的卻是一條跨不過去的銀河。
“那就請我吃午飯當診金吧。”羅意淳說。
羅意淳想,他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忘記那個春日的午後,那個像丁香一樣結著淡淡愁緒的女孩,捧著一杯白開水坐在她對麵,將她未完的故事講完。
白先勇寫《玉卿嫂》時說:“我想著戴白耳環那樣一個女人,愛起人來,一定死去活來的。”
他那時候也在想,她這樣一個女孩,愛起人來也是死去活來的。他看見她眼睛裏的光芒,終於想起她是誰。他們曾經一起齊心協力迎接過一個小生命啊,就在那個暴風雨肆虐的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