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結局—時間撲麵而來,我們終將釋懷
時間撲麵而來,我們終將釋懷。
……
張嫂給江樹白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開會,座下都是各虎視眈眈的投資人還有左搖右擺的各大股東。他看見屏幕上顯示張嬸的號碼,突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一再交代張嬸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要打電話給自己。
劉書明正在演示PPT報告,他蓋住手機無聲無息的出了會議室。
張嬸的聲音好像殺豬一般“老板,老板,跑了,她跑了。”
“你慢一點,說清楚一點。”但是聰明如他,他已經明白她說什麽了,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張嬸被他這麽一嗬斥也冷靜下來“老板,方小姐把我鎖在屋子裏然後拿著行李走了。”
“知道了。”江樹白掛了電話之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開著車瘋了一樣在這座城市亂轉,小竹,小竹,你到底要去哪裏?
他讓她給自己時間,她也答應了,可是最終他們心裏都清楚那一場婚禮勢在必行,他隻是心存僥幸而已。
這輩子能再次擁有她,也是僥幸而已。
他近乎蠻橫的霸道掠奪,生生把她從袁東方手裏搶了過來,也是僥幸而已。
天黑的時候張嬸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求他找個鎖匠來把她放出去。他開著車從機場回到方小竹的住處,一眼看到她家門把上掛著一串冰冷的鑰匙,他把張嬸放了出來道了歉又道了謝,給了她五千塊薪水。
“老板……”張嬸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才沒上幾天工,人也沒看好給跑了。
江樹白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然後一個人進了方小竹的家。沒有開燈,他在沙發裏坐了快一個小時,腦袋裏都是她心不甘情不願去給他煮麵的情景。
終於他看到了茶幾上的東西,一個移動硬盤和一個信封,他隻是盯著看,不敢去拿。
他知道,她把整個青春都還給他了,那些她曾視為珍寶的照片她都還給他了。
終於,他顫抖的拿起了信封,期待裏麵有她的隻言片語,借著朦朧的月光,他看清了“東海醫院”幾個大字。
他這一生從未像今天這樣軟弱無助,即使是從母親身邊醒來的那個清晨。
他埋著頭低聲的哭了起來。
留不住,他愛的他在乎的總是留不住。
手機還持續響著,他一大早突然離開會議室再也沒回去,劉書明和林姍姍都找瘋了。
他覺得窒息,仿佛身在一個巨大的牢籠,戴著黃金的枷鎖,曾經他希冀得到的一切正在慢慢將他摧毀,一節一節的敲碎他的骨頭,一點一點的淩遲他的心髒。他想起方小竹睡前喜歡看書,有一次她在看張愛玲的《金鎖記》,看的唉聲歎氣泫然欲泣,他還笑話她曹七巧那樣的女人有什麽好同情的,還不是自找的。
“三十年來她戴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她知道她的子女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
他心中一片荒涼,他繼承的到底是父親的商業帝國還是他黃金的枷鎖?他還要戴著黃金的枷,用那沉重的枷角去劈殺幾個人?母親死了,朱燕容瘋瘋癲癲現在還在醫院裏,他的孩子沒了,他最愛的人他這一輩子都可能找不回來了。
她愛的人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披著金甲聖衣,駕著七彩祥雲來娶她。他給了她那樣一個轟轟烈烈的開頭,卻隻給了她一個這樣的結局。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麽會看那樣的喜劇還要哭。
他這一輩子,一輩子都不會幸福了。
他關了手機,開車去了醫院。
他覺得自己也要瘋了,到處都是方小竹的影子,消毒水的味道都能讓他想起她替他擋的那一刀,無助的躺在病床上,想起她不顧一切向自己奔來的那個夜晚,羽絨服裂開了一個口子,白色的羽絨灑了一路,因為怕黑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擔心著他的安危連命都不要,她為他拿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氣。
江逐星來開的門,看見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來幹什麽?來落井下石看笑話?”江逐星眼底發黑,一雙眼睛深深凹陷了下去。
陰謀,都是陰謀,從那個人突然出現在母親麵前幫她出謀劃策開始就都是陰謀,那個人幕後老板竟然是林姍姍。
林姍姍,怎麽可能會幫著他們母子去對付江樹白。
她就是要看著他們從雲端跌入地獄,給他們以最沉重的打擊。
但是,在江樹白把林姍姍娶回家之前他不打算告訴他這些。江樹白他以為自己贏了,其實他輸了。從此以後他要走上和他父親江安一樣的路,方小竹和他母親是不同的。
“我有話想跟容姨說。”江樹白說。
“如果是想要來炫耀的就免了”江逐星說“你今天的成功和榮耀傷不到她什麽。”
真正傷到她的,是他將她徹底趕出江家大宅,是他將他父親彌留之際最後的話告訴了她。讓她知道江安終究是徹底背棄她愛上了顏星月,這對她來說才是最重的一擊,終於是把她逼瘋了。
她總是喜歡問他愛不愛她,不是想聽到他說愛或者不愛,隻是想看他沉默,他沉默她就覺得自己在他心中還是有分量的,還是可以和顏星月鬥一鬥。其實她真嫉妒顏星月,她死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永遠隻記得她的好。
朱燕容情緒好了很多,隻是呆呆的看著窗外不說話,她不爭了,整個人就好像失去了支撐。
“容姨”江樹白站在她身邊喚她,她眼珠子動了動。
“容姨,你當年問我父親的那個問題,我今天可以回答你,答案是有,我們這種人也有真心。”
朱燕容轉過頭看著他。
“你什麽意思?”江逐星叫住要離開的他。
“我會撤訴”江樹白說“我希望你們能搬回江家老宅去,幫我好好照顧爺爺。”
江逐星不信“我可不是你們江家人。”
“但容姨是江家的媳婦,她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這也是爸爸的意思”江樹白說,他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食指上,上麵有道淺淺的疤痕。
那是多遙遠的回憶了,模糊不清好像一張曆經風雨滄桑的舊照片。
那一年母親去世,朱燕容帶著他登堂入室進了江家老宅。第二年的清明節父親不顧爺爺反對堅持帶著他們母子一起回爺爺的老家樟木村掃墓。他心情極差,一個人偷偷跑了,坐在田埂上發呆,一條菜花蛇悄悄接近他,竟然從背後遊過來纏上他的腰。
他當時嚇傻了,一動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江逐星卻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拎起那條蛇,他沒拎對地方,那蛇轉頭就咬了他的手一口。雖然是條沒毒的菜花蛇但是他還是嚇哭了,生怕江逐星會死掉。那時候他想,他原諒他搶自己的玩具搶自己的禮物搶自己的爸爸了,隻要他別死,別死就好。
江逐星疼的齜牙咧嘴卻還不忘笑話他“哭的跟個女人似的,這是菜花蛇又沒毒,等一會兒看我把它逮到燉個湯來喝,愛哭鬼,一會兒可別求著我要喝湯哦。”
江逐星終究是沒逮了那蛇來燉湯,他跟爸媽說自己玩蛇不小心被咬了,被胖揍了一頓,暑假過後就被送到美國讀書了。
“哥……”他這輩子第一次叫他哥哥“這次的蛇是條毒蛇,我恐怕是招架不住了,家裏的事情以後就麻煩你了。”
江逐星愣了一下,看著他漸漸離開的背影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他慌忙追過去叫住他“樹白,那條蛇就是林姍姍,支持我對付你的那個海外公司幕後藏鏡人是林姍姍。”
江樹白已經猜到了。
“樹白”江逐星又叫他,他卻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影蕭索卻又堅定。
窗外是滾滾春雷,一場醞釀許久的大雨傾盆而下,好像天被捅了個大窟窿。雨點密密麻麻的打在窗戶上,砸下一個又一個印子。
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都似乎要被顛覆過來,天地間朦朧一片,路上行人狼狽奔逃,也有人手拉著手在雨中奔跑笑鬧。
江逐星望著窗外笑了笑,轉頭對母親說:“媽,我們明天出院回家吧,爺爺在家等著我們呢。”
母親還是沒說話,盯著窗戶上不斷打過來的雨點發呆,過了好一陣才說:“好寶寶,乖哦,乖哦,別怕,阿姨帶你回家,不怕不怕,以後你就來當我兒子好啦。”
“媽……”江逐星上前抱住了她“別怕,我帶你回家。”
……
五年後。
RED最高層的辦公室裏,江樹白打開了視訊。
“美不美?美不美?哈哈,沒想到阿爾卑斯山上還有信號。”視頻裏江逐星穿著厚厚的防風衣眉毛上都結著霜花“我決定了,我要在這拍一部科幻大片,超越《阿凡達》那種,怎麽樣,樹白,你打算讚助多少?”
江樹白哭笑不得,他從監獄出來後江逐星就立刻把公司扔還給他,還敲了他一大筆錢去拍電影,折騰了兩年也就是整出了一部奇葩無厘頭網劇而且還不紅,他以為自己改名江星星就能成為周星馳呢。
“你是逍遙自在了,把這爛攤子丟給我。”江樹白按著腦袋“你都不知道,劉叔和老馬多煩人。”
其實江逐星還是很有經營才能的,如果不是他,他隻怕要在監獄裏呆十幾年。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江逐星嚷著“我替你在公司受了三年罪不說,我還得替你在家給你的貓天天鏟屎,我這張英俊的臉都快被它撓毀容了,這輩子我再也不想再見到小討厭了。”
“是歡歡,不是小討厭。”江樹白把趴在自己腿上打呼嚕的歡歡撈起來,抓起它的爪子“跟大伯say hi。”
江逐星氣笑“你趕緊把你老婆找回來生幾個娃,別老拿這個討厭鬼來膈應我,我對貓過敏。”
歡歡見了他,撲過去又是一爪子撓他臉上,江逐星氣呼呼的關了視頻。
東海也下雪了,鵝毛大的雪下了一整夜,江樹白看著屋頂上的皚皚白雪一隻手熟練的摸著歡歡的脖子,歡歡舒服的又想睡了,他現在對貓已經不過敏了。
“歡歡,你說她到底去哪裏了?”江樹白問“什麽時候才回來?”
他每天都在等她,每一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她。
她說她猜中了這開頭卻沒有猜中這結局,而他卻在時間的洪流裏,在這芒茫的人海裏,走在路上,好像一條狗。
她可能明天就會回來了,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
時間撲麵而來,他卻始終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