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回 二十三人(上)
“我可是一直被追殺的啊。”單烏躺在一片沙灘上,懶洋洋地回答道,“莫名其妙就上了生死榜,然後一路被追殺,中間為了活命反殺幾個,豈不是太正常了?就算他們告上蓬萊,有理的也是我。”
“用這種早已準備好的陷阱來反殺?”黎凰嗤笑了一聲,跳上了單烏的肚子——她剛剛檢查完那些陣盤的安放,確定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一次又會等到什麽人出來?”黎凰趴在了單烏的胸前問道。
“跟我們跟得最緊的那個影子應該已經將消息賣了很多人。”單烏回答,“這一回或許是集體行動。”
“你這是要大開殺戒啊。”黎凰驚歎了一句。
“先釣上小魚,才能用小魚去釣大魚。”單烏回答了一句,而後從沙灘上坐起身來,眯著眼睛打量著天邊漸漸出現的一團團靈力光團。
“二十三個。”單烏吹了一聲口哨,“都是築基境界。”
“他們也有陣勢。”黎凰扒住了單烏的胸口,並提醒了這麽一句。
“以陣對陣麽?”單烏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看起來那影子的確查探得很是細致,出售的情報也很準確,這才能讓那些人做出比較上道的應對。”
“就來試試看吧,這一回這陣勢,到底能夠坑殺多少人。”單烏站起了身來,而後抬手捏了個指訣,往後方退了一步,整個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繼而這一處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無人島嶼竟也漸漸地虛幻了起來,並隱沒在了這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那些圍攏而來的修士如果不是眼睜睜地看到了那島嶼消失的過程,隻怕他們在這海麵上盤旋十餘圈,都未必能夠發現下方海麵的玄機。
“小心,這人長於陣勢,就算身受重傷也不可小覷。”領頭之人高喊了一句,同時做了一個手勢,並舉起了一麵白玉陣盤。
下一刻,其他那二十二人立即圍在他的身邊,或法器或符籙,激發而出的靈光循著一條特異的軌跡匯聚在了一起,並向著那白玉陣盤之上盤旋而去。
靈力光芒忽明忽暗,帶著這二十二人直接穿過了一段不短的距離,來到了那消失的島嶼的上空。
一圈圈的水汽盤旋在這個臨時的陣勢周圍,匯聚成了一座雲台,更映襯得這些人仿佛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
“去!”那手持白玉陣盤的控陣之人對著下方一揮手,一道紫色的雷光從那雲台的下方躥了出去,劈裏啪啦地敲打在了水麵之上,並迅速地滲入了海麵之下,片刻之後,一條條遊魚翻著肚子飄上了水麵,隨著海浪此起彼伏,並且用那銀白的肚皮反射著陽光,硬生生地造就了一片波光粼粼。
“看起來這不止是隱匿陣法,甚至還有一部分的幻陣功效,這才能生出如此逼真的場麵。”那控陣之人微微一愣之後便已心中有數,手中掐訣,念念有詞,繼而下方那雲台立即膨脹了起來,如同一個罩子一般向著下方籠罩而去。
濃厚的雲霧本該影響視線和感知的,但是這特殊的雲台遮罩緩緩落到海麵上的時候,居然在一片灰白中靠著明暗陰影呈現出了一片無比清晰的半球形的網格來——這些網格正是構建出下方那隱匿法陣的關鍵。
“這就破掉這隱匿之術了?”有一名與陣之人讚歎了一句。
“嗬嗬,這不過是雕蟲小技,接下來的才是正題。”那控陣之人得意地笑了一聲,於是下一刻,那雲台立即如同漩渦一般旋轉了起來,其中混雜著風雨雷電種種極端的天象,拚命撕扯著那半球形的網絡。
這些攻擊並非無的放矢,那些網絡的節點之處都受到了十分專注的攻擊,於是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終於有那麽一處節點因為承受不住攻擊而崩裂了。
隻要破了一個口子,剩下的部分便被摧枯拉朽一般直接撕扯開來。
控陣之人得意洋洋地大笑一聲,而後那些雷電立即匯聚成束,成就了一條紫色的雷龍,咆哮著從那缺口之中衝了進去。
可還沒來得及看到那雷龍大發神威,那些與陣之人便覺得自己的上空不知為何突然出現了一股巨大的壓力,於是這些人紛紛抬起頭來,然後便驚悚地發現,那條應該是鑽進了對方法陣缺口之中的雷龍,居然就在自己等人的頭頂上張牙舞爪地肆虐著。
“怎麽回事?”人們大吃一驚,紛紛撐起了各自的防禦法器,以抵擋那些四下逸散的雷電。
而那控陣之人也是好一陣的手忙腳亂,方才控製住了那雷龍的行動,讓那雷龍收攏了雷電,暫時呈現出一種安靜無害的狀態。
“看上麵那豁口。”有人指著那雷龍躥進來的豁口驚叫道,“難道我們破開的不是他那守護法陣,而是我們自己的法陣?”
“我的符籙上麵有兩筆黯淡了。”很快便有人發現了自己手中那些法器或符籙的異常之處。
“這兩個豁口的確是一模一樣。”另外的人反複抬頭低頭確定著自己頭上和腳下的那兩個豁口,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方才他們的確是興高采烈地掀了自家的屋瓦。
“你確定你的陣道修為沒吹水嗎?”有人質疑道。
“哼,你們等著看好了。”那控陣之人也有些窩火,伸手一招,周圍那些雲霧便收攏了起來,重新匯聚成了雲台,繼而那紫色雷龍盤旋在雲台周圍,對著下方那死魚蕩漾的海麵低吼了那麽一聲。
伴隨著那雷龍的低吼,淅淅瀝瀝的小雨從雲台的下方洋洋灑灑地飄落,看起來似乎是直落進海麵,敲打出一圈圈交疊擴散的漣漪,但是也有那麽一些雨水從諸人頭頂上的那個豁口落了進來,敲打在了諸人護身法器的靈光之上。
那控陣之人死死盯著這些飄落的雨滴,一手托著陣盤,另一手則在不斷掐算,速度之快,竟已形成了一片虛影。
“原來如此。”似乎是終於算通了某一處關鍵,那控陣之人眼睛一亮,抬手在那白玉陣盤上便是一抹。
諸人隻覺得自己似乎是頭下腳上地倒轉了過來,繼而又再度轉回了正常,如此反複了幾回之後,在某些脾氣暴躁之人正打算開口大罵的當兒,那控陣之人已經大笑著再次出了手。
而在這個時候,諸人已經發現,那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不再從頭頂上的裂縫中落下了,並且那裂縫也已經呈現出了合攏的趨勢。
“這種雕蟲小技,根本不會被我放在眼裏。”那控陣之人冷笑著,而那雷龍亦毫不留情地撞在了海麵之上,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將那一片湛藍的海水都向四周推去。
然後,那控陣之人便再次看到了一個讓他有些狂躁的場麵。
——以原先的海平麵為分界,海麵之上之下,如同鏡像一般,對峙著兩撥一模一樣的人,控著兩套一模一樣的陣。
“哼,就讓我來看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那控陣之人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再度掐算了起來。
……
“你每次都能把我布下的陣法,玩出我自己都歎為觀止的場麵來。”黎凰看著那幻陣之中的一切,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就算我現在有的不是爪子而是手,也已經遠遠不如你了。”
“布陣之事,我還是遠不如你。”單烏謙虛道,黎凰那種隨便看到個什麽便能思考並摸索著融合到自己的法陣之中的能力,也實在很是令他歎為觀止——隻有真正覺得法陣一道有趣並且充滿吸引力的人,才會像黎凰那樣去主動地思考,並舍得在這件事情上耗費大量的精力。
“你這會兒謙虛,其實是希望我以後繼續幹布陣這種苦力活吧。”黎凰輕嗤了一聲,對單烏的誇獎不以為意。
“這一群人,你打算讓他們怎麽死?”沉默了一會之後,黎凰再度問道。
“死於他們自己最有信心的絕招之下,如何?”單烏反問了一句。
“真殘忍。”黎凰咧了咧嘴,“有朝一日你一定會成為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的。”
“可我現在還是個乖巧能幹被無辜追殺的蓬萊弟子。”單烏笑了起來,指訣一變,於是那二十三人所麵對的境地,竟又發生了改變。
……
兩個鏡像一樣的世界突然重合了起來,每個人的對麵都站著自己,雙方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尺,甚至連呼吸都可以噴到對方的臉上。
對麵的人是自己,當然沒有誰有那個膽量直接出手,甚至每個人都因此而小心翼翼了起來,生怕傷到對方便也傷到自己。
控陣之人在大吃一驚之後便立即低頭推算,站在他對麵的那個人也在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仿佛真的就是一麵鏡子的兩側一般。
其他人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於是在等待著那控陣之人做出應對的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嚐試能不能摸到對麵的那個自己。
對麵也以一模一樣的動作伸出了手來。
兩隻手掌心對掌心地合在了一起——柔軟,溫熱,實實在在的人手的觸感。
伸手的那個人忍不住驚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