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回 那迦黑月的危機(上)
“是了,這種感應,是我的牽情絲!”豔骨終於確定了她那莫名感應的真正根源,“牽情絲在,單烏那小子肯定也還是在的。”
“難道黎凰弄出來的那些安慰的湯劑……其實是因為她和這小蘑菇早就知道了單烏的所在?”豔骨如此想著,於是拿下那迦黑月並逼問單烏來源的念頭變得越發明晰了起來。
就在豔骨如此這般的念頭剛剛成型的時候,那迦黑月的身形突然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原先的那立足之地的下方猛地竄出了一叢張牙舞爪的藤蔓,如同扭曲的怪物一樣,往著四麵八方延展著枝條,短短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掀開了房屋,成長得頂天立地。
那迦黑月沒有被這些藤蔓纏住,閃在了一旁,滿心的後怕之感。
而當那迦黑月的視線落向了地麵上那正抬著頭看著自己的豔骨,以及這一處所謂的“太虛幻境”裏頭那些被驚嚇到了於是四處亂竄驚慌失措的女子們的時候,一個頗有野心的念頭猛地衝進了那迦黑月的意識之中。
“黎凰在構建這太虛幻境的時候,埋下了不少的手段,其中一些,就算是我,看著也頗為心驚。”那迦黑月的神識瞬間掃過了這一整個太虛幻境,並且拿住了一些之前自己在旁觀黎凰動作之時記下來的節點,而後,隨著她這些神識的滲透和拿捏,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籠罩著這太虛幻境的大陣之中的種種。
“咦?她知道我會動用她的這套陣法?所以這些節點竟是特意留給我的?”如此順利的過程讓那迦黑月心中生出了一些警惕之感,而後她立即想到了黎凰突然離開之時心中可能打著的算盤,“之前我與豔骨之間,一直是通過她的存在來勉強和平共處,現在她不但早早地躲了起來,更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來引動我手中所有的那點由單烏而來的信力,激起了豔骨的狂意——她就是想要我與豔骨之間打上一場,或者說……希望我能夠操縱著她留下來的這套法陣,馴服豔骨?”
一念至此,那迦黑月頓時覺得自己已經將整件事兒的前因後果都想了個明白:“從我終於下定決心接受單烏的信力開始,他們……就已經開始布局想要將我引至眼下這個境地了吧?”
“我能夠拿下豔骨嗎?這套法陣真的能起作用嗎?還有,雖然如今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力,但是與我當初巔峰時期相比還是差了不少……這一戰之後,我就算僥幸獲勝,我又該如何麵對吃遍天呢?他難道不會為豔骨出這口氣嗎?”那迦黑月的心中仍有無數忐忑,但是眼下這局麵顯然已經不會再允許她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豔骨此刻已經來到了那迦黑月的麵前,屬於她的那個小世界也已經漸漸鋪展了開來。
豔骨的小世界中是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仿佛那是屬於盲人的世界一樣——豔骨在鋪展開來這個小世界之後,也已經閉上了眼睛放鬆了身體,仿佛要將自己給完全融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那迦黑月稍稍有些慌亂,但還是很快地有了反應。
籠罩在這太虛幻境之上的法陣先是一暗,仿佛一層簾幕呼啦一下就將這一處所在給遮掩得嚴嚴實實,而後這黑色的簾幕之上開始出現了一顆顆的星子,星子以某種複雜但恒定的軌跡轉動著,讓那迦黑月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自己所擁有的那些信力,於是不知不覺之間,那迦黑月所有的那些信力,也開始彌漫在她的身遭,與那簾幕上的星子一起同步洄轉,那迦黑月的小世界與那法陣之間,就這樣有了一種同呼吸共命運的密切關聯。
那些原本在地麵上四處竄動不知所措的女子們,在這星子出現的時候,不知道被這法陣牽引到了意識之中的哪根弦,居然在轉眼之間便冷靜了下來,並且開始有規律有秩序地往各個不同的角落裏匯聚而去——那些角落之中埋布了各種大大小小互相關聯的法陣,足以將這些女子們的力量匯聚一處,並且化為讓人難以抵擋的進攻。
整個法陣都對豔骨的小世界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壓製之力,讓那小世界膨脹的速度受到了牽製,而在這法陣之中的一係列的變化完成之後,那迦黑月如今便也真正成為了這太虛幻境的主人,同時,這太虛幻境所具有的威力所能夠施展的進攻手段,亦清晰無比地出現在了那迦黑月的識海之中。
那迦黑月麵上的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而後她的視線轉向了那幾乎已經是完全地封閉了自己的五感並融入黑暗小世界之中的豔骨,忍不住在心中哀歎了一句:“似乎這些準備好的手段,都還沒施展過呢,就已經被眼前這女人所破解了。”
——黎凰一心想要重現天魔魅舞的場麵,所以這法陣以及調教的這些弟子們都是往這個方麵努力的,但是如今的豔骨那一派自我封閉的表現,顯然是提前一步將這一切都推到了感知之外。
那迦黑月無法確定那天魔魅舞之術對這樣一個斷絕了一切感知的存在是不是依然有用。
“不過,她既然想要拿下我,就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感知外界動靜,所以……”那迦黑月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僥幸,於是那些讓人眼花繚亂耳朵轟鳴的種種光彩聲樂,便在她的心念轉動之下,猛地爆發了開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聘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於是,原本變成星空的帷幕上,七彩流霞如同一刻不停的潮汐一樣開始反複衝刷,如果此刻有人抬頭看上一眼,下一刻他便再也無法分辨出各種色彩之間的差別。
又有渺渺天音從四麵八方響起,短暫的轟鳴之後,這些聲音徹底地融合到了一起,反而寂靜得讓人不安——與一般人修煉之時所熱愛的萬籟俱寂不同,此刻的寂靜,如同風雨欲來,讓人心煩意亂,隻恨不得摔些什麽砸些什麽來將自己感受到的壓力發泄出去,又或者求一個快刀斬亂麻般的自我毀滅,也好過這樣惶惶不安的繼續等待。
虛空之中亦有無數破碎的意識開始流轉,這些意識依附在大大小小的各色魘獸之上,漫無目的地四下流竄,雖然沒有一隻敢於衝進豔骨的小世界之中,但是仍讓這周圍的空處出現了各種形形色色的幻想虛影,每一道影跡對應的都是人心之中種種的欲望,每一道影跡之中,都充滿了讓人頹然萎靡安享現狀縱情享樂不思進取等等等等的牽引,這些牽引如同陷阱之上美味的誘餌,勾引著每一個人心中懶惰貪婪的本能——如果沒有不得不承擔的生存競爭等等壓力,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其實都會向著這樣的一種狀態一路飛奔而去。
同時,那迦黑月的身上亦發生著讓她不知道是好是壞的變化——那一點與單烏有關的信力,其所帶來的種種動靜,通過了其他信力的加持和放大,關聯上了這一整個“太虛幻境”的法陣,於是,這法陣之中,單烏的存在感,竟是變得越來越清晰明白了,甚至隱隱約約地在那迦黑月和豔骨的中間形成了一團含混的人形虛影。
那迦黑月知道單烏這個存在對豔骨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影響的似乎不光是豔骨的食欲,更是她生而為人的存在價值,所以在那團人形虛影出現的時候,那迦黑月心中的警惕之意亦攀至了頂峰——那迦黑月覺得自己已經為“應對發狂的豔骨”這種事情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又或者,這個誘餌,真的能夠引動豔骨的心魔,讓我不戰而勝?”繃緊的神經並不會讓那迦黑月放棄心中那點滴的僥幸之感,而那迦黑月所具有的神明之力,亦順著她的心意,努力地想要將天意往這樣的方麵牽引——在應敵之時變動天意好讓自己立足於不敗之地,才是那由萬千信力匯聚而出的神明之力的最有效的用途。
——就算是神明,有的時候也是不得不向那莫名的無所不在的天意低頭的。
……
豔骨已經將自己完全地融入了那自己構建的小世界之中。
豔骨的小世界,在外人看來是一片漆黑,但是在她自己的眼中,這個小世界卻是最為接近於這個大千世界本質的存在。
“其實天意這種玩意,就是不聽不看,不管不問,無情無義,冷血冷心。”這是豔骨這小世界存在的最本源的規則,亦是豔骨對大千世界的感悟。
“天意其實就是一個旁觀者,根本不存在特意地偏袒誰,也根本不會因為你貢獻了某些祭品祈求了某些心願就讓你心想事成。”
“我們總以為自己窺透了某些天意的傾向,但是事實上,那些傾向本就是存在在那裏,等待著你去發現。”
“而那些覺得自己能夠安排天意改變天意違逆天意的人,其實都隻是一廂情願的妄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