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赴會
天中山距蔡州城不到四裏，史載：“禹分天下為九州，豫為九州之中，汝又為豫州之中，故為天中”。其實隻是一座圓形小山，占地約五百四十平方米，高不到四米。蔡州的一首民謠很傳神：“天中山，三尺三，來到天中山，一步可登天。”
??中原武林大會之所以選定蔡州的天中山，是因為數天前張憲光複蔡州，借光複大勝之威討個好兆。尤其這天中山雖小，卻是一個天然的大看台。山坡之上皆可駐人，山腳下一片平整的開闊地，連搭台都省了。尤其在山腳下喊一聲，借著山坡的阻斷回音，聲音顯得清晰悠揚。
??不一會便來到了天中山。山坡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張憲等人下馬上山，在山坡上找到一小處空地，十人便都坐了下來，開始打量起會場。
??會場果然是以山坡為看台，山坡下的平地上，鋪設了地毯，兩側有立樁，扯一橫幅，上書：“替天行道、斬首屠酋”。
??此次發起中原武林大會的，是江北諸路綠林同盟的總瓢把子，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成萬全，人送外號“飛天手”。成萬全乃鄧州人士，自靖康之變始，拉起一票人馬，自立山頭，自稱“奉天剿寇大將軍”，其實就是民間義軍。從靖康大難之始，女真統治者在占領區內倒行逆施，進行著瘋狂的掠奪和殘酷的剝削。不但大批女真貴族跑馬圈地，甚至連中下層的將領也竭盡所能的搶奪人口，作為自己的奴隸，還強製推行種族政策，命令所有人剃頭辮發，種種罄竹難書的惡行，激起了各族人民如火如荼的反抗鬥爭。
??燕山府豪傑劉立芸曰：“吾欲致南北太平”，隨之聚眾起義、破城奪邑；薊州玉田縣拳師楊浩與智和禪師領導人民起義，曾與金軍血戰，差一點將完顏撒離喝與完顏闍母生擒；河北易州的小英雄劉裏忙年僅十八歲，便領導上萬義軍，依托山勢地利，邀擊金軍；河東路代州的五台山真寶和尚率領一支義軍與金軍血拚，寧死不屈；在石州，江湖上人稱“下山虎”的閻不屈，組織了一支幾萬人的隊伍嘯聚山林，四處出擊攻打金軍；山西解州的邵興、邵翼兩兄弟，江湖人稱“解州雙龍”，依托神稷山抗擊金軍，哥哥邵興在弟弟犧牲後，又與另一名叫邵雲的江湖豪傑合兵一處，兩人“約為兄弟”，繼續與金國鬥爭；原本隻是公門小吏的張昱，江湖人稱“疾風俠客”，也聚眾數千，一度占領州城；聲勢最大的要數河北西路慶源府的五馬山，山上的義軍由馬擴和趙邦傑統領，以宋高宗弟弟信王趙榛的名義作號召，組成號稱十幾萬人的武裝，許多年裏令金朝為之膽寒。
??江湖上這樣的豪傑還有無數，不勝枚舉。隻是這麽多年來，金國雖一直拚命的剿殺，不少英雄人物死在金國的屠刀之下，卻是越剿越多，遍地烽火。長江以北、黃河以南的地區，因處於中原的平原地帶，地勢平坦、山勢不多，不利於遊擊戰。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原諸路民間許多這樣的義軍組織，漸漸地分散到了全國各處，以河北路太行山、山西、山東等地為多。又逐步互通往來，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抗金武裝聯盟。成萬全是仍然留在中原地區堅持抗金的幾個義軍領袖之一，為人豪爽大度，又憑一身強悍的武功，尤其他的成名絕技“無影指”，令江北諸路豪傑折服，擁其為總瓢把子。他的“無影指”就是一種極深的內家功夫，將內力瞬間逼出體外，形成一個強大的氣流點人穴道或傷人命門，就仿佛手能飛出一般，故號“飛天手”。
??在江湖上混，人人都有外號。沒有外號，出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道上的人。具體情況可參照《水滸傳》裏的人物，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就像官老爺們初次見麵，均先報上自己的官身，以表身份高低。比方說兩位道上的陌生人初見：
??“哎呦，哥哥您是……？”
??“鄙姓劉，單名一個芒字，承蒙江湖朋友抬愛，喚我：一夜十三花”。
??“哎呀呀，原來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一夜十三花，花花不還家’的劉芒哥哥！前幾日歸德府八名少女失蹤，感情就是您老人家的手筆呀！”
??“賢弟過獎了！您是……？”
??“小弟姓秦，單名一個受，江湖人送外號：大小通吃俠”
??“哇呀呀呀，原來是江湖上如雷貫耳的‘八歲不嫌小、八十不嫌老’的秦受賢弟。上月臨安府青雲庵的幾位老師太，就是您給度化還俗的吧？”
??江湖之上，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有忠良之士，亦有斯文敗類。成萬全能夠被推舉為總瓢把子，不是欺世盜名。他從小深受儒家教育，忠君愛國思想根深蒂固。老百姓也對他感恩戴德，身邊聚了不少江湖高手，手下有義軍三萬。可是成萬全毫無自立為王的野心，還多次差人上表南宋朝廷，請求收編江北義軍。可惜趙構對義軍深惡痛絕、避而遠之，始終無果。江北各路自願結盟的義軍人數，加起來已經有二十萬之眾，其實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義軍都在各自為政、孤軍奮鬥。在這亂世之中，畢竟沒有一個天王級別、萬眾歸心的英雄人物出來號令群雄，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盤，能有二十萬人結盟，已經實屬不易。嶽飛倒是可以，而且有心連接河朔，奈何趙構堅決不許。趙構本人倒是無上至尊的天子，本可順天而為，卻對義軍厭而遠之。尤其如今這江北義軍同盟，雖奉成萬全為首，但還是各行其是，一盤散沙。所以說我華夏民族，漢奸雖多，但忠臣義士也絕不在少數，可惜人心難聚。在這“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危亡時刻，依然各自盤算著小九九、計較著個人的榮辱與得失。這豈不悲哉！
??此次的中原武林大會，成萬全是在一名南宋朝中神秘人物的指使下召開的。究竟誰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能使動江北綠林總瓢把子成萬全，各路英雄好漢均十分詫異。
??現代人總覺得古代的綠林好漢、江湖高手之類的傳說，均是杜撰出來的。哪裏有那麽厲害的人物呢？當然，有些武俠小說和電影電視，誇大的十分離譜。動輒一飛衝天、騰雲駕霧一般，甚或光球、氣球、電球之類的外星科技也一齊上陣，幾乎成了高科技的封神演義。
??其實，在冷兵器時代，武林高手是有很多的。但隨著時代的進步，飛機大炮的出現，加上中國人那種極深的門戶之見，各種高深的武功秘籍、心法，均已消失在漫漫曆史長河中。張石頭所練的六字訣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以在少林寺內相傳下來。古代很多人潛心武功修為，其個人勇武與現代普通人相比，不是幾個檔次之內的。咱們就說說嶽飛。嶽飛十八歲之前，也就是說還未成年，便能挽三石弓。相當於兩個膀子要負重三百五十斤，這是什麽概念？你瞧瞧身邊，三百五十斤的重物不好找，百斤的糧食袋子大家都見過吧。尋常莊稼漢子，扛個一袋小麥，應該還不算吃力。可是要扛上兩袋百斤的小麥，怕是就要勉為其難了，若是扛上三袋，估計就東倒西歪、根本站不住。挽弓更困難，因為還要張弓、搭箭、瞄準，而後射出，還要連射。生活在鋼筋水泥叢中的現代人，身體強度和古代習武有成之人，是相差甚遠的。
??但是，武功不是萬能，它不可能讓人飛在空中變成超人，也不可能如激光大炮，指誰誰死，更不可能電閃雷鳴、騰雲駕霧。可是在這樣一個冷兵器時代的亂世裏行走江湖，沒有武功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說，這個時代的武林中人，沒有幾手真功夫，就別出來混。因為高手如雲，強者如過江之鯽。張憲雖然也是個中高手，但並沒有想在這高手雲集的大會上露臉。他是作為北伐前軍統帥的身份，收到成萬全發來的請柬。但隻是以一名普通看客的身份，陪嶽孝娥出來散散心。
??嶽孝娥十分激動，她自小便舞槍弄棒，又師從江湖俠女蔡紅雙，一直便向往著快意江湖的生活。但如她這般身份的大家閨秀，豈不是做夢？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親臨江湖盛會，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東看看、西瞅瞅，什麽都是新鮮有趣的。四名大丫鬟坐在身後也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張石頭和馬二毛三人坐在最後，對於張石頭而言，武林大會實在是不稀罕，登封縣哪年會不舉辦個十次八次的？無非就是找他們這些武校學生和少林武僧上台表演一番花架子罷了。他之所以來，就是為了能在嶽孝娥身邊守著。
??張石頭現在可不是一個挖野菜度日的人了，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可每頓飯都吃得飽飽的。正所謂“飽暖思淫欲”，他現在的人生目標已經不是一日三餐了，而是以守護心中女神為己任。
??他隻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並沒有想要嶽孝娥對他如何如何，他隻是希望能看到嶽孝娥，無論她是喜、是悲、是怨、是嗔，甚至嶽孝娥和張憲二人並肩坐在一起高興的樣子，他也為她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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