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漢奸
不是人家釣魚水平武林第一，而是喜愛釣魚，在釣魚中修禪打坐、煉化內功，還能殺人於無形。武林中沒有傳聞他有什麽成名絕技，但是關於他的傳說卻一大把。拿一個比較有代表性的說說吧。
??有一日釣魚叟正在淮水邊釣魚，淮運碼頭數千名纖夫因為爭地盤發生了大規模的械鬥。剛一開始便跟玩兒命似的，死傷無數，血流成河。釣魚叟釣不下去了，於是拿著一根釣魚竿，在兩方械鬥的中心地帶串門兒一樣遊來遊去，瞬間點倒一大片。眾人驚服，於是經釣魚叟化解，終於言歸於好。
??這個傳說也許是經人誇大，但釣魚叟的功力可見一斑。平常這種場合來了也是自持身份，很少說話，今天這麽早早的就下場子，為哪般啊？還能讓武林界的朋友們愉快的比試麽？
??釣魚叟下場子不是比武來的，他是來砸場子的。
??眯著眼盯了駱一丁一下，釣魚叟問道：“小子，你的身法不過是八卦步而已，但你運內力至雙腿時的起手式我卻看不明白，能告訴小老兒是什麽內功心法麽？”
??駱一丁麵無表情，淡淡的說：“天下武功本一家，內功心法都是相通的，何必執著於名字？”
??釣魚叟嘿嘿一笑：“小子的禪理倒是頗有啟發，是不是也跟金國寶勝寺的達相國師學的？”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
??這釣魚叟的話，大家可都聽明白了。駱一丁這幾年隱沒不出，感情是跟金國人學武去了。
??開封府的過江龍龐文宇迷惑的問：“釣魚叟，這話可不敢亂說啊。他駱一丁據說與金人有殺妻之仇，前幾年不是還隻身血洗洛陽城嗎？怎會認賊作父。”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一時間現場亂糟糟的。
??成萬全趕緊上台，示意大家安靜。對釣魚叟一抱拳：“老哥哥，這裏麵可有什麽由來？說與大家聽聽，也好明辨是非。”
??釣魚叟歎了口氣：“駱一丁與金人有殺妻之仇不假，但是血洗洛陽城，卻有些故事。”
??全場安靜極了，沒人敢出言打擾釣魚叟。連駱一丁也直愣愣的看著麵前的小老頭，腳下步法有些極細微的變化，卻無人看到。
??“駱一丁血洗洛陽城那天，小老兒恰巧也在洛陽城。聽聞有人在南城一家院子殺了金人，小老兒便動了好奇心。趕到時有不少金兵正在將地上的死人裝車，小老兒的眼力還是有幾分的。這金人的髡發小辮兒周圍腦門顏色與臉部顏色大致相仿，而這些死人的腦門顏色發青，就是剛剃了發的。死人為何也要作假呢？我便暗中查訪了一番。那些死人後來被埋在南城外的一個小土坡下，夜深人靜時我扒開一看，果然，這牙口也和金人不同，更別提金人身上那股羊膻味兒。裏麵真正的金人屍首也就五具。後來我潛進將軍府裏，卻看到了這駱一丁與一位金人將軍在交談，而後就與那人出城了。那金人武功極高，我也不敢貿然跟隨，於是作罷。後來再也沒見過駱一丁。江湖上的傳言聽到後，我也不便說什麽，畢竟隻是一些猜測。但今日見到他的內功起手式，那是金國寶勝寺達相國師的獨門心法：密羅心經。我師兄常百理十數年前曾與達相交過手，知道他的密羅心經施展起來，身法奇快。是通過起手將中指和食指扣住，閉合兩指所連經脈，結合獨門心法將內力灌入腿部經脈所致。”
??說到這裏，駱一丁再也忍不下去了，早已運轉好真氣，突然發力，電光火石一般閃到釣魚叟的胸前，直直打出一拳。釣魚叟其實早有準備，拳未近身，便向後滑去。誰料駱一丁打出的不僅是拳頭，還有手心扣著的一根鐵釘，釣魚叟堪堪慢了半拍，被鐵釘射中胸口，幸好手指夾住鐵釘尾部，沒有沒入胸內。
??釣魚叟此刻雖受了傷，但是成萬全立刻幫其封了經脈，扼住流血。又將鐵釘拔除，看到並未淬毒，放下心來。武林中最為不齒的便是這種偷襲加暗算，全場豪傑都憤怒了，很多人站起身來就要下場子教訓駱一丁這個無恥小人。剛才那招偷襲，隻在倏忽之間，換個人早就一命歸西了。釣魚叟縱是武功修為再高，也沒料到駱一丁的手中手、招後招，慘笑了一下：
??“小老兒終歸還是大意了，笑臉無常駱一丁！本該料到的，出手含釘，人死含笑啊。”
??場上形勢又突發奇變，令所有人更加驚愕的是，有一個人忽然狂笑幾聲，跳入場中。將頭上的巾帽扯去，露出了一頭髡發小辮兒。
??在場的豪傑都不認識，然而張憲記性極好，紹興六年的北伐，在潁昌府外與金軍的對壘中見過此人，他便是金國有名的猛將：完顏突合速，號：龍虎大王。
??此人驍勇異常，力大無窮，臨陣前喜歡先挑戰敵方大將，陣斬敵將後必率鐵騎衝陣，斬將奪旗，勇冠三軍。張憲立刻囑咐李柱三人去外圍警戒，同時查探敵情，看看有多少金兵前來。蔡州附近一馬平川，地勢平坦，金兵不可能大量前來而避過嶽家軍的斥候。但是完顏突合速既然敢現身，必定有所倚仗。
??釣魚叟眯起雙眼，盯著完顏突合速說道：“此人就是當年與駱一丁在一起的金國將軍。”
??“不錯，當年就是我，擒下駱一丁。我乃大金彰德軍節度使、元帥左監軍，完顏突合速。”
??不認識人，但名字卻如雷貫耳。“他就是那個龍虎大王？”山坡上議論紛紛，突如其來的巨變，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這金國將軍居然敢闖中原武林大會！
??拋開民族恩怨不說，在場的所有人不得不佩服完顏突合速，確實是英雄了得。敢下場一人麵對全中原武林豪傑，這就是膽氣！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招呼大家並肩子上，這是小人行徑，會為人所不齒。尤其在場的豪傑，把江湖名聲看得極重。其實這也正是完顏突合速的聰明之處，他不是一個僅有一身武力的匹夫。
??完顏突合速虎目鷹眉，環顧了一遍會場，大聲說道：“在場的都是英雄好漢，你們宋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宋朝皇帝昏庸怯懦，官員貪賄成風，百姓民不聊生，為這樣的朝廷賣命，不是英雄所為。英雄當順勢而動，投遇明主，方能解救蒼生，創一番事業。
??這駱一丁你們隻知道他與我金國有殺妻之仇，可知他的身世麽？
??他本名陳豫，乃是你們宋朝鼎鼎有名的太學生陳東陳少陽之子。其父忠貞之名連我大金都如雷貫耳，卻被你們的皇帝老兒所殺，搞得家破人亡。他的妻子淪為官妓，被送與我金國。這樣的朝廷值得為他賣命嗎？”
??中原豪傑們又一次嘩亂了。今天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漢奸駱一丁轉眼又變成了忠良之後，這叫人怎一個離亂了得！
??陳東，字少陽，北宋太學生。家境貧寒卻不憂己貧，而憂國憂民。欽宗即位後，他帶領太學學生伏闕上書，終誅禍國殃民的蔡京六賊。在金兵第一次圍攻開封汴京時，又率太學生上書請願，力薦李綱為相，從而保得開封不失。靖康二年趙構將李綱罷相，陳東上書勸諫，卻被趙構誅殺，開了大宋朝一百多年來士大夫百姓因言獲罪而死的先河。
??人人心中有杆秤。聽到這裏，眾人也不禁替駱一丁的家世遭遇扼腕歎息。
??嶽孝娥忽然站起身來脫口說道：“縱是朝廷有對不住你陳家之處，可你駱一丁也不能認賊作父，甘為鷹犬，來我中原為禍。”
??此話一出，令全場豪傑猛醒。是啊，怎麽連一個小女子的見識都不如？我們綠林中人總是講恩怨情仇，可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啊！
??成萬全對完顏突合速抱拳說道：“我們中原武林敬你是條漢子，但你今日若是來做勸降，就請不要再枉費唇舌。寧為大宋鬼，不做金國傀！”
??全場又是如雷一般的叫好。河間府的一位好漢喊道：“完顏小兒，你今日若是帶兵而來，我們中原武林也不會怕了你，血戰到底而已，你若是單槍匹馬而來，我們也不欺負你，咱們來日戰場上論高低。”
??完顏突合速事前得到情報，知道這場武林大會若是順利舉行，江北義軍整合後，對金國而言是個大麻煩。而那個屠酋會更是要命，這是誰出的主意啊？實在是個損招啊，這對金國上層會造成嚴重打擊。權貴將軍們惶惶不可終日，仗還怎麽打？
??所以此次前來，他計劃讓駱一丁全力爭得統帥之位，自己則在暗中相助，來瓦解中原武林的圖謀。誰知好事竟讓釣魚叟給攪了。
??完顏突合速為人不是小家子氣，計劃不成，沒有氣急敗壞，而是打出陳東一家的悲情牌，意欲瓦解中原豪傑的同仇敵愾之心。卻不料嶽孝娥一句話，就讓他的努力付之東流了。
??當下也並不著惱，既然計劃失敗、玩嘴皮子也不成，咱就來點兒實在的吧。用手上的真功夫震懾爾等中原高手，從精神上摧毀你們！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