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先鋒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到了閏六月中旬。
??嶽家軍前軍的大營內一派忙碌的景象。張憲已經兩天沒有跨出自己的大帳，一道道令牌傳了出去，這是大戰的前奏。
??嶽飛已經傳令張憲，暫時授張石頭為嶽家軍前軍副統製，與張憲一同匯合江北義軍，兵發潁昌府，拿下汴京開封的三大門戶之一。
??江北義軍過於分散，不可能全部集結，尤其有的還在黃河北岸。不過在嶽孝娥的操作下，一封封蓋有義軍統帥大印的傳令信準確送到各路義軍首領軍中，各路義軍也以最快速度就近發兵，集合了三萬步卒來到張石頭麵前聽令。
??張憲看著眼前的副統製，心裏別提多別扭了。這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好歹咱們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可你現在已經是嶽家軍前軍副統製、江北義軍統帥，怎麽還這麽不著調？傳你前來相商，你居然抱著一捆兒草料，還怕我攆你出嶽家妹妹的營帳麽？
??大戰在即，張憲不可能和自己的副手吵鬧。隻能和顏悅色的說道：“張將軍，你帶三萬義軍殿後，我自統前軍五萬為先鋒，你看可好？”
??張石頭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怎麽都行啊！不過俺可不懂行軍打仗，俺跟著嶽小娘子就成。”
??張憲的涵養不可謂不深，還是忍不住了。嗬斥道：“大丈夫當以殺敵報國為己任，你已經是數萬軍人的統帥，怎會到現在還想著這些兒女之情？讓你帶領三萬人殿後，我都覺得是不是個錯誤。”
??“錯、絕對是個錯誤！”嶽孝娥手裏拎著馬鞭黑著臉走了進來。
??張石頭趕緊上前去接馬鞭，嶽孝娥杏眼一瞪：“你給我一邊兒站著去。”
??張憲皺了一下眉頭：“孝娥妹妹，我們在此商議軍情，你不該如此闖進來。”
??嶽孝娥這幾日被張憲無端冷落，心裏一直憋著氣，聞言咬著牙說道：“張大將軍，小妹我是這義軍統帥的統帥，難道沒有資格來麽？”
??張石頭立刻附和道：“那是必須的！俺全體義軍唯征北破虜小將軍馬首是瞻。”
??張憲心裏這個氣啊，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一個是自封征北破虜小將軍、義軍統帥的統帥；一個是義軍統帥、自封征北破虜小將軍的弼馬溫……這要不是顧及著江北諸雄和嶽元帥的麵子，早就全都拉出去哢嚓了。
??嶽孝娥的內心是驕傲的、也是脆弱的，張憲的無端冷落，她氣在心頭，卻絕不會放下身段曲意逢迎，她要讓張憲對她刮目相看。
??“張大將軍，你說你要讓義軍殿後，我認為這是錯的。”
??“哦，孝娥妹妹有何高見，說來聽聽。”
??“義軍新附，正是士氣高昂，急欲在戰場上殺敵立功來表現。尤其張統帥這樣的武功，用於陣前斬將奪旗、挫敵銳氣是不二之選。所以應該由我義軍為先鋒、張統帥為先鋒大將，方為正理。”
??張憲聽聞，不由得沉吟道：“孝娥妹妹所說，我也不是沒考慮，但這張統帥毫無帶兵經驗，尤其作為先鋒官，要判斷敵情、因時製宜、掩軍衝陣，萬一有個閃失，那就要出大麻煩了。”
??嶽孝娥一字一句的說道：“有我嶽孝娥在，這都不是問題！”
??張憲搖搖頭：“兵凶戰危，關乎數萬將士的性命。孝娥妹妹，這可不是兒戲！”
??嶽孝娥最恨張憲把她當孩子看。立刻憤憤說道：“嶽孝娥願立軍令狀！若不能直取潁昌城，甘願將一顆頭顱送與張大將軍。”
??這話裏帶了很明顯的怒氣，張憲焉能聽不出來？嶽孝娥這幾年隨父出征，也是懂得一些行軍打仗的。問題就在於這個張石頭，是個最不確定的因素。不著調啊，太不著調了！但是他的武功能力卻讓張憲對他懷著無限的期望。嶽孝娥剛才的那番分析，其實是入情入理的。張憲有些猶豫了。
??張石頭一聽不樂意啦：“張將軍，俺可不會讓小娘子立軍令狀，俺和你立。大丈夫當以殺敵報國為己任，怎麽能讓一個小女子來擔當？”
??“好！說得好！這是我張憲認識你以來，聽你說的最為豪氣的一句話了。衝你這一說，本將軍要是不放你為先鋒，倒是本將軍沒有擔當了。張石頭聽令！”
??“啊？哦，小的在。”
??嶽孝娥氣的踢了弼馬溫一腳：“末將，末將懂嗎？”
??“啊？哦，末將在！”
??韓常，字元吉，漢族人，乃是金兀術的心腹愛將。精騎射，能挽三石硬弓，射必入鐵。紹興四年隨金兀術入寇，在仙人關大戰時陷入吳玠的包圍，為了保護金兀術，被射瞎左眼。居然還“怒拔去其矢，血淋漓，以土塞創，躍馬奮呼搏戰”！這實在是漢奸中的極品。就連頭號漢奸將軍李成，也要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高呼：“您才是奸王之王啊前輩！”但要說他完全是個漢奸，倒也冤枉了他，因為他原是遼國人，遼國滅亡後，隨其父降金，所以他還是遼奸。這就成了雙重“奸疊”了。有的史料中還提到他在嶽飛的此次北伐中，受了金兀術的鞭笞而心懷不滿，欲以五萬將士降宋，後來因嶽飛班師還朝而未果。假如真有其事，以他奸王本色，那也是他和金兀術一同上演的金國版“苦肉計”。這真的是“疊中之諜、奸中之奸”！
??此刻韓常聽了斥候來報，嶽家軍派遣三萬江北義軍為先鋒，由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娃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娃，領兵來攻他的潁昌府，笑得他渾身亂顫。這簡直是來過家家啊！送上門的肥肉，要是不把他一口吃得幹幹淨淨，以後出門直接找塊兒豆腐撞死得了。主子金兀術不是就說過那個什麽什麽：
??“天予弗取，罪也！”
??紹興十年閏六月二十日，天似下火，中原大地熱浪滾滾。江北三萬義軍行走在襄城縣通往潁昌府的途中。炎熱的天氣對於這些土生土長的中原漢子來說，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如今已經成為了嶽家軍麾下的先鋒部隊，每個士兵心頭都充滿了驕傲的情緒和興奮的衝動。可是自家的統兵將軍，好吧，確切的說是那個弼馬溫，怎麽在大戰即將來臨之際，還在圍著幾個女孩子的戰馬周圍不停地喂草料呢？靠這幾匹戰馬就能直接滅了金軍？難道是傳說中的神馬？
??其實，神馬都是浮雲！拍女孩子們的馬屁，才是我們的弼馬溫大將軍現在最樂在其中的美事。
??兩軍終於遭遇了，就在這片熱浪滾滾的大地上。
??韓常此刻的心情，已經是急不可耐。這鬼天氣，熱的讓人渾身濕透，貼身衣褲和著粘粘的汗水裹在戰甲裏，那滋味一刻也難以忍受。趕緊滅了這幫烏合之眾，送他們早死早超生，自己也快點兒回去享受小妾丫鬟的溫香軟玉。
??兩軍對壘，韓常提著手中的盤龍镔鐵棍，催馬直入兩軍陣前。大聲叫陣：“呔，對麵的蝦兵蟹將聽著，你爺爺我乃是金國前鋒大將韓常是也!哪個願意出來讓爺爺我拍成餃子餡兒的，趕緊啦，這天氣咱別墨跡……”
??丫鬟聽雨在一旁介紹著韓常的資料：“韓常、獨眼，雙臂神力，開三石弓，手中盤龍賓鐵棍重八十斤。使一手八荒六合棍法，一棍力逾千斤。”
??嶽孝娥這幾天也真是用心了，埋鍋造飯、安營紮寨、排兵布陣，事事親為，過足了真正的征北破虜小將軍的癮頭。這時側身一看，小鼻子差點氣歪。感情我們的張大統帥這幾天當甩手掌櫃，當得連手中的兵器也甩了。要說空空如也還真冤枉他了，至少手裏攥了一把草料！
??“你擅使什麽兵器？”嶽孝娥問道。
??“俺啊，俺啥都行，俺啥都不要。”
??“你能不氣死我麽？”嶽孝娥已經快要崩潰了，摘下自己的長劍遞給張石頭。
??“給俺幹啥，你留著防身。俺沒事。”
??嶽孝娥恨得牙花子都是癢的，假如張石頭是塊兒豬排，那麽她這會兒能啃的連脆骨都不剩。
??“人家前鋒大將在罵陣，你是一軍之帥，當縮頭烏龜嗎？”
??“哦，這樣子啊。可是俺嘴笨，罵不過人家啊！”
??嶽孝娥忍無可忍，舉劍就想劈了這個勞什子弼馬溫。
??大丫鬟碧落趕緊拉住嶽孝娥，笑道：“弼馬溫，咱罵不過還打不過嗎？你想我家小娘子被那個獨眼龍罵的抹脖子麽？”
??張石頭登時急了：“小娘子莫生氣，俺去勸勸他。”
??嶽孝娥眼裏滿是淚花：“勸勸他？你今日要是不把他劈死，我就死給你看！”
??張石頭聞言伸了伸舌頭，立刻駁馬而出。
??嶽孝娥望著他的背影，直接哭了出來：“這是鬧哪樣啊，抱著草料去殺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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