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國
餐風飲露，日夜兼程，張石頭一行人，終於在紹興十二年四月中旬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臨安府。
??騎馬經過臨安府城門，張石頭不由得感慨。這一年來，大半的時間都用在跑路上了，這一點還是新中國好。雖然張石頭長這麽大，沒坐過火車，也沒坐過飛機，但是他知道，就算是自己開車，要是在新中國，從杭州到祁連山，再到哈爾濱，最後回到杭州，應該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張石頭忽然念起了韓世忠的好。幸虧老韓把寶馬神駒潘安給了他，否則要是真騎了神驢走這一遭，怕是明年這個時候也回不來。
??張石頭的傷勢早已完全康複，長時間的旅途中，修煉逆周天心法，竟然真的讓他頗有體悟。開始的時候，真氣一旦逆行，張石頭便感覺血氣上湧、頭暈目眩，幾乎無法呼吸，那是因為他還不習慣將真氣與血液的運行分開來。然而漸漸地，他便掌握了這種運氣的法門。而掌握了這種運氣法門之後，剩下的，便是與世間萬物的感知交流了。玄妙無比的是，逆周天雖與大周天隻是一個順時針、逆時針運行真氣的區別，然而在意識感知中，卻大不相同。
??進入了逆周天的境界，世間萬物仿佛都化為烏有。
??時空不是時空，天地也不是天地；
??肉身不是肉身，空氣也不是空氣。
??世間萬物，皆無定數。既無常勢，也無常形。就如回到了盤古開天辟地之前，一切都是混沌。
??逆周天與大周天的區別，在張石頭的感知裏，似乎可以這樣形容：
??大周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逆周天，是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無論是大周天，還是逆周天，都是武學或者說是精神世界裏的一種至高境界。也許每一個人進入這種境界，認知都是不盡相同，甚至大相徑庭。
??這便是意識形態對自身與外界的感知與幻化，由內而外，存乎一心。
??無論張石頭怎樣感受的，或是認為它如何的玄而又玄，總之，他的的確確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內力在不斷的積累。
??如果把內力比作是水，那麽每個人的丹田就是盛水的容器。各人的丹田盛水的容量是不同的，這便決定了每個人的內力強弱。練武之人，事實上，修習武功，外在的招式、技擊之術，都是次要的，而最重要的，其實是提升自己的內力，也就是把自己的丹田，這個盛裝內力的容器，把他的容積變得更大，那麽自己的內力就會變得更強，這便是俗話中的內力修為。
??如果張石頭這個渾身都是丹田的奇人，內力的上限不斷的提高、內力不斷的積累，將會變成一個怎樣可怕的人呢？至少，沒有人願意與他為敵。
??可是你不與他為敵，他張石頭就不會招惹你嗎？
??大宋朝任何人都可以這麽認為，唯獨秦檜不行。
??既然要坑殺嶽飛，就不能不對張石頭有所防範。當然，能把張石頭一並坑殺了，那是最好不過！
??嶽飛已經進了大理寺獄，必死無疑。那麽給張石頭挖坑，就變得十分迫切了。
??聽到手下人來報，張石頭進了臨安府，秦檜便精心挑選了幾個爪牙，領著他們一起去覲見皇上去了。因為他知道，張石頭作為皇上派出的欽差，回京後必需第一時間趕赴皇宮麵聖。
??有幾名親兵們提前就讓張石頭派了回來打探消息，如今都在城門等著。見了自家將軍立刻迎了上來。萬不辭師兄弟與張石頭辭別之後，親兵們立刻將打探到的消息稟告：
??“將軍，嶽元帥已經被捉拿下獄了。”
??“將軍，嶽雲與張憲將軍也被捉拿下獄。”
??“將軍，聽說嶽元帥他們三人被嚴刑逼供，打的很慘啊！”
??“將軍……”
??張石頭眼圈兒當時就紅了，一瞪眼道：
??“別吵吵，一個一個說，俺來問你們。什麽罪名？”
??“回將軍，謀反。”
??“他娘的秦檜這個王八羔子，俺就知道。他們憑什麽誣陷謀反？”
??“回將軍，是一個鄂州軍中的前軍副統製，名叫王俊的，告嶽元帥父子與張憲將軍同他串聯謀反。”
??“就這？”
??“就是這樣的，將軍。”
??“王八蛋！有證據嗎？”
??“貌似沒有什麽證據，就隻是他一個人做人證。”
??“就憑這，便能將朝廷重臣鎖拿下獄？俺日秦檜他姥姥！如今嶽元帥他們關在哪裏？
??“回將軍，關在大理寺獄。”
??“大理寺獄這幫龜孫子，肯定已經被秦檜都交代過了，手上不會留情的。誰是主審官？”
??“回將軍，初時是禦史中丞何鑄，但不知為何，如今換了……那個……”
??“換了誰，吞吞吐吐的作甚，快說！”
??“回將軍，如今主審官是萬俟姑娘的父親，萬俟卨大人。”
??“這個混……哦，這樣子啊……回頭必須和萬俟妹妹談談，勸勸她父親，人不能昧良心啊！”
??張石頭領著一幹親兵，來到皇宮的和寧門，守門將校一看自家的副統製大人回來了，都激動萬分，一時竟不顧規製，圍著張石頭噓寒問暖，並悄悄對副統製大人說，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以及殿前司神勇後軍等諸軍的一幫混蛋趁將軍您不在，竟無端挑釁咱禦前中軍，咱們禦前軍的弟兄們吃了不少的虧。
??放在往常，張石頭定要問個明白，若是自家有理，非得擼起袖子拽著人去搞事不可。此時心裏裝著嶽飛入獄的事，隻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匆匆入宮去了，幾個守門將校好不鬱悶。
??秦檜這次拉著許多爪牙來選德殿見趙構，表麵上自然不會是單純要找張石頭的晦氣。
??“諸位愛卿，這麽急促的過來尋朕，莫不是有什麽大事？”
??秦檜一馬當先道：
??“啟奏陛下，的確有大事發生，西夏國發生了內亂。”
??趙構一驚：
??“怎麽又發生內亂？西夏國去年就有蕭合達叛亂，僥幸平息了。這才多久，怎麽又內亂！消息從何而來？”
??張俊如今已經完成了對淮南東路韓世忠部的肢解，將海州居民遷往鎮江的工作也做完了，設在鎮江的臨時行府撤去，便回到了臨安。此刻聞聽趙構的詢問，趕緊回答道：
??“回陛下，兵部與樞密院並未接到相關的邊關呈文。”
??秦檜雙手一托道：
??“陛下，此消息西夏國還未流傳到我國，想來也快了。這是金國快使傳來的國書，上麵邀我國與他金國一起，趁西夏內亂，南北夾擊，事成之後，一起瓜分西夏。”
??內侍將國書取來呈趙構禦覽，趙構看罷，皺眉道：
??“去年是蕭合達，如今又是他們老國丈任得敬，西夏國真是多災多難啊！此事秦愛卿怎麽看？”
??秦檜道：
??“回陛下，西夏國去年的蕭合達叛亂，若不是我朝的李顯忠、張石頭二位將軍插手，根本平定不了。西夏國這幾年來天災不斷，去年又發生了大麵積的地動，災民無數。如今朝野人心思變、國內民不聊生，連自己的老國丈都起兵造反，西夏國的確是氣數已盡了。臣來之前，已經與各部大臣就此事商議了一番。”
??“哦，眾位愛卿是何意見？”
??“回陛下，各部大臣的意見都支持結盟金國，發兵西夏。”
??參知政事王次翁道：
??“陛下，臣以為結盟金國，攻打西夏，一可與金國修好，二可從西夏分潤許多好處，正用來彌補我朝錢糧財政連年的虧空。”
??樞密使張俊、簽書樞密院事程克俊、殿中侍禦史江邈等秦檜黨羽立刻上前附議。
??趙構雖然膽小怯懦，但決不缺乏智慧。如今宋金兩國還未議和，處於敵我交戰狀態，就這個形勢下，便悄悄結盟攻打西夏，當初北宋便是與金國結盟滅遼的，那麽西夏滅亡後，豈不是又要重演遼滅攻宋的靖康慘事？他算是怕了，這麽多年，他還不知道金國的德行？化外蠻夷、虎狼之邦，哪裏有信義可言？不過這話他絕不會說出來，因為如今他正在努力的討好金國，隻為了能夠成為受金國主子照拂的奴才。
??但奴才歸奴才，三個國家之間互相牽製的格局，趙構絕不願意被金國輕易地打破。將來若隻剩南宋一國來承受金國鐵騎的蹂躪，顯然是十分可怕的。
??“諸位愛卿，兵者，凶器也。我朝始終以息戈養民為要，擅開邊釁，實為不智。”
??王次翁卻不死心，進言道：
??“啟奏陛下，西夏國對我朝，始終以來，都是虎視眈眈、陰懷不軌。如今天災人禍、覆滅在即，我朝若不隨金國出兵共取之，一來是駁了金國的麵子，二來西夏覆滅，我朝分不到一分好處。”
??趙構擺手道：
??“西夏無道，自有上天罰之。如今我朝若趁其兵連禍結，便與金國結盟攻之，與此前聯金滅遼何其相似？前車之鑒，尚不遠矣！況金國隻是共邀我朝伐夏，國書中有脅令之言麽？”
??王次翁趕緊道：
??“回陛下，這倒不曾有。”
??“既然沒有，我們便不要擅動刀兵了，靜觀其變即可。”
??秦檜作為金國奸細，自然希望趙構按他主子說的去做。西夏滅亡，南宋便無戰略上的盟友，對金國的畏懼與依賴便會更甚，這對於秦檜在趙構麵前、乃至朝中的地位都會顯得愈發重要。
??秦檜還想再做努力，向趙構奏道：
??“啟稟皇上，金國對我朝在西夏國問題上的立場十分重視，這關係到我們兩國和議能否順利進行。”
??“愛卿，此話怎講？”
??“回皇上，自然是去年李顯忠與張石頭以我朝名義，與西夏合兵攻打金國延安府，還殺了金國鄴王完顏斡忽這件事，使金國對我朝心懷不滿。金國此舉，也是想讓我朝表明態度。”
??“秦愛卿，此事的確是李顯忠與張石頭恣意妄為。但是合兵一事，純屬子虛烏有。與西夏兵馬一起攻打延安府的，隻有他們二人，其外再無我宋朝一兵一卒，此事朕不是已經讓愛卿向金國詳細說明了嗎？何況前些日子李顯忠歸來，朕已經奪其所有封賞、將其貶官為民，此事，愛卿也可以再向金國備述。”
??秦檜撇了撇嘴，心裏暗道：
??“奪其所有封賞、將其貶官為民，這根本就處罰的太輕。若按我所奏，直接殺了，方可平息金國的怒火。”
??當然，表麵上秦檜依然恭敬的答道：
??“謹遵陛下聖喻！然還有一事，臣不知如何向金國報述。”
??“愛卿請講。”
??“回陛下，李顯忠已經受到了懲處，那麽另一個在西夏擅開邊釁的張石頭，陛下將要如何處置，請陛下明示，臣也好一並向金國報述。”
??趙構微微皺了皺眉頭，知道秦檜又來了，繞了好幾道彎，終將是要將火燒到張石頭身上。事實上，對李顯忠的處置，趙構是違心的。但在秦檜一黨的不斷討伐下，李顯忠又將罪責全都攬在身上，趙構隻好這麽做了。但是將來有機會，還會起複他的。
??“秦愛卿，此事李顯忠本人已經供認的很清楚，擅離職守、擅開邊釁之事，皆是他一人所為，張石頭隻是憑義氣盲目協從。等他張石頭回了臨安，朕也不會饒了他，不過也不宜處罰過重，應與李顯忠區別對待。至於金國的兵馬都元帥完顏撒離喝之死，李顯忠是為了報殺妻之仇，情有可原，也與張石頭無關。”
??殿中侍禦史江邈得了秦檜的暗示，剛要出班進言，卻有一個內侍進殿奏道：
??“皇上，禦前中軍副統製張石頭將軍在殿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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