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認父
嶽盼盼的身份，還真不好猜。和將軍的心上人一起回來的，還姓嶽，可嶽飛也沒聽說有第二個女兒啊。來了之後便在整個張府大院兒裏逛來逛去，還直接在內宅挑了一座兩層的小閣樓，說是當自己的繡樓，這分明就是張家大小姐的氣勢。眾位親兵和宮娥也都趕緊小心的伺候著，裏裏外外的幫著她打掃和布置她選定的繡樓，宮娥們更是為她采買了各種高檔的閨房擺設和用品。不過她人特別的隨和，見人就笑，拉住哪個宮娥就嘰嘰喳喳的聊個沒完，別說是沒有大小姐的架子，更是沒有大家閨秀的舉止，便是和宮娥們比起來，那也要相去甚遠，按著古代人品評未婚女子的標準，嶽盼盼就是一個十足的瘋丫頭。尤其過分的是，她竟然光著腳丫子、拖著一個木屐在府內四處招搖，這在宋朝已經是有傷風化了。
??在古代，女子的足，是絕不能輕易示人的，和胸一樣也屬於禁區。因為許多男人對女人的腳，那是相當感興趣，也就是戀足癖，不然也不會發展出纏足這個變態的習俗。不過好在南宋初年這時，雖也是以小腳為美，但還沒有興起那種“以大足為恥”的風氣。女子纏足多是看個人喜好，而且也沒有像明清時將足弓纏到變形以至於影響正常行走的地步。
??也幸虧嶽盼盼的一雙腳，天生就比較纖小，不然可就丟大人了。但即便是農家婦女也不會輕易將腳示人，所以不但宮娥們羞紅了臉掩麵偷笑，親兵們也各個表情怪異，嶽盼盼卻渾然不知。
??嶽中麟見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等到張石頭從宮裏回來，便拉著嶽盼盼來和張石頭一起商議。
??“石頭啊，皇上他怎麽說？”
??“按您教的，把皇上哄得挺開心，應該不會再追著孝娥妹妹的事情不放了。”
??說“皇上”二字的時候，嶽中麟雙手抱拳作揖，嶽盼盼不禁笑了：
??“嶽伯伯，您這才來幾天啊？一副老南宋的派頭，看起來和古人已經完全沒有兩樣了。”
??嶽中麟笑罵道：
??“你這臭丫頭，今天就是要說道說道你的事兒！”
??嶽盼盼奇道：
??“說我，我咋了？是不是嶽伯伯你也看上那個小閣樓了？那座閣樓我超喜歡，四處雕梁畫棟，連樓梯都是純實木的哎！”
??“這孩子，你想要刨花板也沒有啊！”
??“就座在湖邊，門前就有曲廊直通湖心，真是美得呀，不要不要的！我可占住了啊，誰也別想搶！”
??嶽中麟數落道：
??“誰會搶你的小樓？你呀，既然來到大宋了，就得有個古人的樣，知道不？”
??“咋了嘛嶽伯伯？”
??“還咋了嘛，你以為會道個福、作個揖、穿上一身古裝就能冒充南宋大姑娘了？光著腳到處跑，在古人眼裏，等同於你走光了。”
??“啊？這……要羞死人了，怪不得那些親兵的眼神怪裏怪氣的。是不是人家看你赤足就跟看見你沒穿衣服一樣？”
??“聽石頭講，盼盼你也是嶽飛的後人？”
??“應該是。”
??“來到南宋，咱倆都是孑然一身，也都是嶽飛後人，本就是同根同族。我呢，有個想法，我們倆認作父女如何？”
??張石頭頓時高興道：
??“這是好事啊！盼盼你的意思呢？”
??嶽盼盼喜悅之情溢於眼中，小鼻子瞬間就紅了，一咬嘴唇，摟住嶽中麟的胳膊，撒嬌般的喊道：
??“爸爸！”
??嶽中麟還沒答話，張石頭就笑了：
??“對於穿越客來說，盼盼你果然是個門外漢，這年代很少有人叫爸爸！”
??嶽中麟接著說道：
??“不錯！爸爸這個詞，在目前全世界約70％的人類語言中都存在並且意義相似，研究者認為，這是因為爸爸和媽媽這兩個音，是人類初生嬰兒最容易發的。在咱們中國，記載該詞起源的，最早於三國魏明帝太和年間的《廣雅》中《釋親》篇已有雲：‘爸，父也’。但是在宋時，多是以父親和爹來做稱呼。”
??嶽孝娥聞言，又摟著嶽中麟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嬌憨的喊道：
??“父親！”
??張石頭又笑了：
??“你還說在大學學過漢禮，又露餡兒了吧？認父可不是這麽隨便的。最起碼也要先請茶，而後奉茶，再大禮參拜。”
??嶽盼盼狠狠的剜了張石頭一眼，轉身正欲去倒茶，嶽中林卻製止了她，對門外喊道：
??“來人！”
??一名宮娥立刻進來屈身行禮道：
??“先生有何吩咐？”
??“換茶。”
??“是。”
??宮娥立即將三人的茶盞和茶壺收去，取來一個幹淨的紫砂壺，用熱水溫了一遍壺體，輕輕從茶罐內舀來些許龍井茶葉鋪在壺內，再將熱水倒入壺內，而後輕搖壺體，濾去頭道茶，再次添水，懸壺高衝、上下提拉數次，將茶水注滿，稍待片刻又取來新盞，將碧澄芳香的茶水倒入盞內。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手法嫻熟、動作溫婉，看著便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宮娥正要一一奉茶，嶽中麟卻道：
??“慢！”
??而後拿眼示意嶽盼盼，嶽盼盼會意，當即起身，請來一盞茶水，雙手向嶽中麟奉上，口中道：
??“父親請喝茶！”
??嶽中麟接過茶水，打開茶蓋，緩緩的吹了吹，淺酌了一小口後，將茶盞放下。
??嶽盼盼接著便盈盈跪拜，口中道：
??“父親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拜罷，拿眼偷瞄著嶽中麟，嶽中麟滿臉慈祥的起身將嶽盼盼扶起來笑道：
??“快快起來乖女兒，做的雖然不是很規範，但已經用心了。為父今後有時間，就會教授你關於這個時代的一些知識和常識。對了，禮儀方麵咱們府裏的宮娥們那才是真正的行家裏手，每一個人都堪稱是教授和典範，為父會安排她們每天都教授你舉止禮儀的規範和常識，你可願意？”
??嶽盼盼嬌笑道：
??“全憑父親大人做主，保證用不了多久，你們就不會喊我瘋丫頭了。”
??正在說笑，突然有親兵進來稟報，說皇上遣內侍過來傳旨，張石頭趕緊去前院正廳擺香案接聖旨去了。
??等到張石頭回到內院，嶽中麟領著新鮮出爐的女兒嶽盼盼上前詢問，就見到張石頭洋洋得意的模樣，一邊邁著四方步，一邊把嘴撅上天樂道：
??“嘿嘿，你說俺這官當的，根本就沒正經上過幾天班。這不，出去瘋跑了幾個月，剛回來皇上就給俺升官了，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嶽盼盼狠狠地瞪著他道：
??“小樣，你就嘚瑟吧你！”
??嶽中麟要過張石頭手中的聖旨一看，點頭笑道：
??“封協忠大夫，忠武將軍升為歸德將軍，官階從正四品提升到從三品，又將你的職事從禦前中軍副統製提為禦前中軍統製，等於是升了一級。”
??嶽盼盼撇撇嘴道：
??“就升一級，瞧把你美的！”
??嶽中麟卻道：
??“你可莫要小看這一級。宋朝武將的官職共分六十階，協忠大夫排名第六，下麵的五十四階，要是一步步走上來，多少人頭發白了也不成。石頭在紹興十年的北伐戰爭中猛然冒出，立下大功，回來後又是得寵於君前，省卻了多少熬資曆的過程！小小年紀就到了從三品的官階，嗬嗬，皇上如此示恩拉攏於你，看來是真的開始怕了。”
??張石頭問道：
??“皇上怕什麽？”
??“還能怕什麽，怕秦檜唄！”
??一提起秦檜，張石頭頓時火冒三丈：
??“這老賊，俺幹脆今晚上去殺了他，一了百了。”
??嶽中麟立刻出言製止：
??“不能這麽做。”
??“為啥？”
??“秦檜的爪牙已經遍布朝野，羽翼已經豐滿。他代表的是整個投降派，背後還有皇上支持。你殺了他無非是泄一時之忿，扭轉不了時局，卻把自己白白搭進去，毫無意義。”
??張石頭不服氣道：
??“俺把孝娥妹妹偷偷帶出臨安府，然後回來殺了秦檜，再和孝娥妹妹一起遠走高飛，隱藏於世，皇上也無可奈何。”
??嶽中麟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張石頭道：
??“我的傻學生呦，你能讓為師省點兒心嗎？你真的以為這世上有桃花源一樣的地方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隱藏到哪裏！真躲進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過野人一樣的生活，你舍得讓孝娥跟著你受罪，我還不舍得讓我老姑奶奶變成野人呢！話又說回來，你拍拍屁股跑了，丟下府裏這麽多人，還有我和盼盼爺倆，讓皇上和秦檜一黨抓去殺了出氣嗎？”
??張石頭一聽頓時泄了氣：
??“那老師您說咋辦？不除了秦檜這老賊，您還談什麽家國抱負、民族振興？”
??嶽中麟解釋道：
??“秦檜這條狗命，如今已不單單是他自己的，他是金國安插在南宋的利益代言人，也是南宋國內最大黨派的掌握者。你殺了他，還會有更多秦檜這樣的人站出來替代他，所以咱們要想扭轉乾坤，必須把秦檜一黨連根拔除才行。”
??張石頭臉色灰敗：
??“嶽老師，朝廷上下如今恐怕就剩俺一個人敢和他秦檜對著幹了，想要把秦檜一黨連根拔除，聽起來感覺就像癡人說夢一般。”
??說罷，張石頭心煩意亂的對門外喊道：
??“來人！”
??一名宮娥進來施禮道：
??“將軍有何吩咐？”
??“今兒個晌午吃什麽？”
??宮娥微微一愣，自家將軍可從沒有關心和過問過飯菜，趕緊回答道：
??“回稟將軍，準備的是河鮮烹炒、時令蔬菜還有肉蛋。”
??“主食呢？”
??“回稟將軍，主食是米飯和蓮子羹。”
??“不吃米飯，換成油炸檜！”
??“是。”
??“晚上也吃油炸檜。”
??“是，將軍，奴婢這就去辦。”
??嶽盼盼噗嗤一笑道：
??“好大的威風啊！將軍難道準備靠吃油炸檜，吃死秦檜老賊嗎？”
??張石頭嘟嘟嘴道：
??“且先吃來消消心中的火氣。”
??嶽中麟數落道：
??“你怎麽還是這麽小孩子脾氣？油條吃多了要上火的。對了，如今咱們府裏的油炸檜已經傳遍整個臨安府了。這段時間臨安府街頭，早餐人人必吃油炸檜，因為這個美食是從咱們張府裏流出去的，所以臨安人給它起名叫做‘將軍油炸檜’，把你的姓氏隱了起來，倒是頗有護著你的意思，怕秦檜找你麻煩。”
??張石頭一聽樂啦：
??“別呀，隱了俺的姓氏作甚？幹脆就叫‘張石頭油炸檜’，讓他秦檜老賊來找俺算賬，求之不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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