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誘餌
眾安橋下的橋洞內躺著一個流浪漢，這種事情即便勾欄瓦肆或者橋兩旁的小商小販們看見，也沒人關注。但是秦檜的儀仗從橋上過，大家卻早就等著呢。憋了半天的口水，紛紛噴向地麵，隨著眾安橋附近一聲聲“呸”字響起，忽地橋洞裏鑽出一條大漢，手持一柄鋼刀，單手扒著橋欄，便飛身上了橋麵。
??說時遲那時快，壯漢扔出手中的鬥笠，砸在轎身的一側，正中轎窗的垂幔，垂幔被鬥笠擊中，掀了開來。雖隻是一瞬間，轎內那張驚訝莫名的老臉，已經清晰的映在了壯漢的眼中，那不是秦檜狗賊又是誰？
??若剛才扔的不是個鬥笠，而是一柄長矛，或許秦檜已經斷氣。雖然壯漢直向轎子撲去，可惜他已經失去了先機。別人沒反應過來，侍衛中隱藏的江湖高手，卻都聞聲而動了。
??離轎子最近的兩名高手，前後已經護住了轎身，而其他幾名，則迎向壯漢。壯漢刀身橫斬，淩厲無比的刀鋒瞬間劃過撲在最前麵這三名高手身前。其他兩名堪堪躲過，另一名衝的靠前一些，竟一時沒料到對手的刀會這麽快、這麽狠，被一刀切過喉嚨。不過臨死之時，手中的刀也捅到了壯漢的左臂。
??左臂插了一把刀，頓時血流如注，可是壯漢連哼都沒哼一下，依舊撲向轎子。轎子前後的兩名高手舉刀斬過來，他竟然毫不避閃，隻將手中的刀直挺挺的向轎中刺去。兩名高手慌了神，雖然闖蕩江湖許多年，但這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還真是第一次見。無奈隻好同時收刀，雙雙架開壯漢刺來的一刀，可就這麽一抽一架，雖救了秦檜一條命，但二人卻失了身形和先手。壯漢爆喝一聲，又是一刀橫斬，兩個頭顱衝天而起，這便是不要命打法的優勢。攻其必救，其必救之，倉皇間由攻轉守，破綻洞開，那麽結局就是這兩個可憐蟲的下場。
??可惜的是，壯漢為了殺掉這兩個攔路虎，招式用老，身形已是強弩之末，被隨後趕到的一名高手一腳踢中肋部，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向橋頭，昏死在地上，隨後眾侍衛一擁而上，將其鎖拿。
??橋上突發的這一幕，驚呆了眾安橋旁的所有人。當壯漢倒地被製，過了須臾，人們才有了反應，甚至連橋旁眾多勾欄瓦肆的樓上窗口裏，都爆發出陣陣唏噓之聲。
??等到秦檜繃著一張白的嚇人的臉從轎子中走出，地上的壯漢已經被眾侍衛捆了個結結實實。他悠悠的醒轉過來，想晃動一下身子，卻被幾個侍衛按得死死。抬頭看到秦檜走過來，吐出一口血痰，附送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呸”！
??秦檜用他那雙極具特質的三角眼，陰沉的看著他問道：
??“你是誰？”
??壯漢哈哈大笑道：
??“你爺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神勇後軍一小校，施全是也！”
??“你我無冤無仇，誰派你殺老夫的？”
??“我呸！”
??施全又吐了一口血痰罵道：
??“天下皆欲與金人血戰，收複故土，以報國恥，唯獨你這賣國賊不肯，竟還為此害了嶽少保，故我欲殺你，與其他人無關。”
??身邊一個侍衛向秦檜低語道：
??“他便是張石頭的二弟子。”
??秦檜聞言大喜，也不再與施全糾纏，教人押著他，直奔大理寺而去。
??張石頭與陸遊剛剛牽馬出府，便與迎麵奔來的親兵甲撞了個滿懷。親兵甲慌慌張張的喊道：
??“將軍快回府，出事啦！”
??拉著張石頭和陸遊進了府，又轉到前廳坐下，親兵甲才向張石頭稟報道：
??“將軍，大事不妙，您的弟子施全剛才在眾安橋刺殺秦檜，結果失手被抓。”
??“什麽？”
??張石頭一拍大腿，又急急的追問道：
??“人咋樣？”
??“秦檜毫發無損。”
??“俺問你施全，不是秦檜！”
??“稟將軍，施全應該是受了傷，但暫時並無性命之憂，如今被秦檜押去大理寺了。”
??張石頭憤憤的罵道：
??“施全你這個混賬啊，殺秦檜為啥不先來問問為師？要是能殺他，俺不早殺了！不行，俺現在去大理寺找秦檜老賊要人去，晚了怕被秦檜這狗賊殺了泄憤。”
??說罷，張石頭起身便要走，卻被陸遊一把拉住道：
??“師父，您也說秦檜是狗賊，狗賊如此混賬，你去要人，他會給你嗎？”
??張石頭一瞪眼：
??“不給？不給俺就搶……”
??話沒說完，張石頭就泄了氣，與陸遊對望了一眼，隻好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施全當街刺殺朝廷重臣，已經是謀逆死罪，張石頭這時候陷進去，不正中秦檜下懷嘛！要這樣，還不如直接去刺殺秦檜來的爽快。
??陸遊對門外的親兵乙說道：
??“快去普安郡王的府上一趟，將師公他老人家喊回來，就說有急事。”
??親兵乙轉身而去。沒過多久，嶽中麟便隨著親兵乙回到了府上。
??情況嶽中麟在路上便已經知曉了，回來後便問張石頭道：
??“大理寺的地形你熟悉嗎？”
??張石頭仔細回想了一遍道：
??“老師，俺那次是夜裏去的，而且有人領路，所以走的地方很有限，僅有個別場所有些印象。”
??“那你和那兩個牢頭還有過聯係嗎？”
??“沒有，怕牽連人家。”
??“這次秦檜必有所防，絕不敢輕易冒險，還是要仔細打探了大理寺內的情況再作計較。”
??嶽中麟吩咐親兵甲道：
??“你小子最機靈，打探消息什麽的是個好手，你帶三個人翻牆出府，去悄悄打聽一下大理寺兩名獄卒的住址，一個名字叫隗順，一個名字叫武安，打聽確切後，兩人一組守在他們家門口。一旦確定他們在家，立即潛回來一個人報信。”
??親兵甲領命而去，陸遊問道：
??“師公是懷疑咱們府上已經被監視了？”
??嶽中麟點點頭道：
??“也不敢肯定，總之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施全是石頭的徒弟，這個關係秦檜不難知道。我怕他會特意設下陷阱，等石頭自己送上門。”
??陸遊道：
??“師公所慮極是，師父您千萬別衝動。”
??就這樣，在焦急的等待中，一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親兵乙才潛回府中。
??“稟先生，隗順已經返回家中。”
??嶽中麟對張石頭說道：
??“你立即跟他去找隗順，將大理寺內的地形和目前的情況摸查清楚，最好能讓他畫一幅簡易的地圖，標明位置，然後回來咱們再想辦法。”
??一個多時辰後，張石頭去而複返。取出一張黃紙，上麵有隗順畫的大理寺簡易地圖。張石頭將紙拍在茶幾上，指著說道：
??“施全就被綁在‘天’字監和‘地’字監的中間空地上。”
??嶽中麟將地圖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問道：
??“那隗順有沒有說秦檜將兵馬藏在何處？”
??“沒有，他也不知道。他和武安本來是‘天’字監的獄卒，今日監舍都被騰空，獄卒也都被趕了出來。”
??嶽中麟皺眉道：
??“那這還不明顯嗎？你們來看。”
??嶽中麟又指著地圖道：
??“大理寺是典型的江南園林，不似北方那樣的高樓深牆，一不容易阻擋入侵，二不容易設置伏兵。秦檜將施全綁在兩排監舍中間的開闊地上，每間監舍都有天窗。隻需在每間監舍安排數個弩兵，你若膽敢去救，定叫你萬箭穿心。”
??說罷，嶽中麟又歎道：
??“秦檜設下的根本就是個死局，隻等你上鉤。他沒打算活捉你，他是要你死！”
??屋中的人全都沉默了。
??這的確是個死局！這兩個監舍都是石砌的，堅固異常，弩兵隱在其中，你若膽敢出現在開闊地，萬箭齊發那是誇張的說法，但兩邊數十隻弩箭同時射來，誰也躲不掉。不僅張石頭躲不掉，施全也是必死無疑。
??張石頭帶著哭腔，對嶽中麟道：
??“老師，施全是俺徒弟，俺不能見死不救啊老師！”
??這種死局，誰解的開？嶽中麟也不是萬能的。
??嶽盼盼終於忍不住了，從太師壁後麵轉出來，站在茶幾前仔細地端詳起地圖來。過了一會笑道：
??“嗨，多大的事兒啊，瞧把你們都給愁的！”
??嶽中麟忍不住幹咳了兩聲，嶽盼盼會意，趕緊又將姿態端好，福了一福，低眉頷首輕聲道：
??“父親大人，女兒心中有些計較。”
??嶽中麟滿意地點點頭：
??“哦？女兒有何計較便說出來聽聽，也好集思廣益。”
??“是，父親大人。”
??嶽盼盼輕移蓮步，走到地圖前，指著那兩排監舍說道：
??“父親大人，女兒覺得或許可以在兩排監舍的後麵埋上炸藥，然後同時引爆，張將軍再以最快的速度救下施全，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嶽中麟驚訝道：
??“女兒，你會做炸藥包？”
??嶽盼盼得意的神情又掛在了臉上：
??“父親大人，您忘了女兒以前是幹什麽的啦？反恐知識是警察專業的必修課。”
??陸遊有些疑惑道：
??“嶽姐姐，用炸藥能炸毀石砌的監舍？”
??張石頭也插嘴道：
??“對啊，宋朝早就有炸藥了，你能想到，秦檜那老賊豈會不防？”
??嶽盼盼笑道：
??“宋朝早有炸藥不假，但是配方卻不是正宗的黑火藥配方，而且原料配比也大有謬誤。這就造成如今的火藥威力，與真正的黑火藥相比，相差何止是數倍。雖然也有用作軍事，但也隻是嚇唬嚇唬敵人，作用實在是有限。平時也就是造造鞭炮用，不信你想想，你打了這麽些仗，可曾見到過在戰場上使用火藥？”
??張石頭一拍大腿，樂啦：
??“嘿，你還別說，真是這麽回事兒！戰場上倒也見過一兩回火箭，但是就那玩意兒的威力，和咱小時候玩的竄天猴差不了多少。盼盼原來還有大才啊！”
??嶽中麟也讚許的點頭道：
??“的確，此時的火藥技術還很不完善。即便是在十幾年前汴梁的保衛戰中使用的震天雷，爆炸性能也與黑火藥相去甚遠。南宋壽春府發明了一種兵器，叫做突火槍。這種火器以巨型竹子為槍身，內裝火藥和子窠，點燃後子窠射出。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當下火藥的爆炸威力是相當有限的。若是黑火藥，竹子做的槍身早就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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