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設伏
對於秦檜來說，俞俟提供的線索隻是將對手指向了宮中。他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需要確定無誤後方才動手。於是秦檜立即打道回府，又命人悄悄地向宮中傳了消息。沒多久，大內總管馮益便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太師府的後花園。
??“馮大人，老夫讓你查探的消息可有眉目？”
??馮益笑嘻嘻地說道：
??“太師，不是我馮益在這裏表功，您要查的可是皇上身邊的大內侍衛。他們直接聽命於皇上，出入宮禁根本不經過我，我也是費了許多手段才弄到的。”
??秦檜喜道：
??“馮大人辛苦了，快說來聽聽。”
??“那太師，同德坊的那處園子……”
??“拿去拿去，咱們二人還分什麽彼此？”
??馮益大喜，接著說道：
??“太師厚愛，那馮某便卻之不恭了。那些大內侍衛，前天早間的確從東便門出了皇宮，一行有十二人。但不是同時出去的，是分成了幾撥。”
??果然，情報都對上了，秦檜點點頭又問道：
??“皇上身邊的大內侍衛究竟有多少人？”
??“這個我知道，一共是十五人。他們一方麵是在暗處保護皇上的安全，一方麵對外刺探情報，屬於皇上身邊的密探。個個都身懷絕技，武功深不可測。”
??“他們中有沒有一個人，左眼角有一塊黑色的胎記？”
??“這個恕我實在不知，這些人從來都是神秘得很，他們雖然是侍衛，但卻是皇上身邊的暗衛，從未將真麵目示之以人，更是極少有人能夠見到他們，一直都是躲在暗處的。不過……”
??“不過什麽，馮大人盡管直言。”
??“不過去年的時候，皇上讓王繼先王大人為他們十五人檢查過身體，這也是皇上在向身邊人施恩。想必真正有幸一睹那些神秘大內高手真容的，怕是除了皇上，也隻有王繼先王大人了。”
??秦檜心裏那個樂，嘿，那是自己人！
??馮益走後，禦藥院的掌院王繼先便也來到了秦檜府的後花園。
??“王賢弟！”
??能被權傾朝野的秦太師稱為“賢弟”，王繼先受寵若驚，慌得差點跪下來：
??“太師，您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
??秦檜淡然的擺擺手道：
??“嗬嗬，你我二人，本就是親戚，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所以老夫喚你一聲賢弟。怎麽，賢弟莫不是嫌棄老夫？”
??“哪裏哪裏，下官……不，愚弟感佩莫名、誠惶誠恐啊！”
??“你那二兒子也成人了吧？”
??“是，如今已經二十有一，可卻冥頑不靈，隻知道與人廝混，不知讀書。”
??“沒關係，老夫保他下一屆金榜題名。”
??“太師!”
??王繼先這一回是真跪了，秦檜趕緊上前將他扶起道：
??“賢弟這是作甚？一家人何須如此！”
??又與王繼先客套一番之後，秦檜才直奔主題：
??“皇上身邊的大內侍衛，賢弟可曾都見過麵？”
??王繼先恭敬的回答道：
??“愚弟倒是都見過，一共十五人。去年陛下讓愚弟為他們檢查身體，但他們都蒙著麵，見是見了，卻未曾見到麵相。”
??“哦，那賢弟可曾見到有一個左眼角有一塊兒黑色胎記的？”
??“有，這個還真有！此人雖也蒙麵，但他左眼角的胎記露在外麵，十分明顯，愚弟對此印象深刻。”
??至此，秦檜終於完全核實了俞俟的情報來源。他的心中難免激蕩萬分！
??他也曾設想過幕後黑手是皇上，但憑他對趙構的了解，他又不相信趙構是那種殺戮心極重、殘忍而又嗜血的人，尤其作為一個帝王，又怎會用這種暗殺的手段來清除臣子，這豈不是明顯會動搖帝國的統治根基？
??但今日事實已經擺在麵前，他又不得不佩服起趙構的決絕來。朝政已經完全被自己把持，趙構想要不動用軍隊進行血腥清洗而奪回施政權力，看來也隻有打破秦檜苦心建立起來的統治基石，那就是他的秦黨。以目前看來，趙構做到了，或者說正在實現當中。他的眾多黨羽已經快與他離心離德了，雖然對他還保持著表麵的恭敬，但躲避他就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樹倒猢猻散，他秦檜的下場隻怕比前麵所有人還要淒慘百倍。這種瘋狂的政治暗殺，的確已將南宋的政治局麵破壞的千瘡百孔，所有政務基本上都處於停滯狀態，但正所謂“不破不立”！不將秦檜建立的舊有秩序徹底擊碎，又如何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政治環境呢？
??即便秦檜握有除京城禁軍外的所有地方部隊，可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便是他與趙構始終在表麵上維持著一個明君賢臣的平衡關係的原因。如今趙構出手了，他秦檜也絕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地方屯駐大軍絕不可隨意亂動，一旦動了，便是徹底的扯旗造反。如今的局勢，似乎還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
??秦檜喚來俞俟，做了一番精心的安排後，便入宮請求覲見皇上。皇上如今不理朝政、不見外臣，隻為安心養病。但是得知秦太師求見，趙構依然在勤政殿會見了秦檜。
??“啟稟陛下，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件要事向皇上稟報。”
??“太師請講。”
??“臣令臨安府尹俞俟，在城中各處布下暗探，日夜監視查訪，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讓臣查到了這夥殺手的蹤跡。”
??“哦？既如此，太師為何還不下令將他們全部抓捕？”
??秦檜心中冷笑，裝，你就接著裝吧！
??“回皇上，這夥殺手如今惹得天下大亂，人人自危，已經國將不國了皇上！所以臣雖然偵得他們的落腳之處，卻不敢有絲毫大意，更不敢輕舉妄動。”
??趙構點頭道：
??“不錯，太師老成謀國，理應如此。那麽太師有什麽方法了嗎？”
??“啟稟陛下，這夥殺手，就藏在王次翁的宅子中。王次翁離京之時，並未將宅子賣與他人，隻是鎖門而去，以備將來回京之用。自王次翁全家被害，這座宅子便成了凶宅，人人避之不及。便是白日的時候，也鮮少有人光顧其附近。這夥殺手正是瞧準了這一點，將王次翁府作為了他們的臨時據點，隱匿其中。”
??趙構歎道：
??“這夥殺手的心思果然不凡，大搖大擺的藏在被害人的家中。若不是太師心思縝密，又怎會有人想到他們居然會躲在那裏呢？”
??秦檜接著說道：
??“可是陛下，這夥殺手一共六人，人人身懷絕技，功夫了得。而且極其謹慎，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必定會迅速逃離。俞府尹的府兵，甚至他手下的那些捕頭，都不是這些江湖高手的一合之敵。動用的人多了，必會打草驚蛇；可動用的人少了，不但擒不下那六名殺手，還會白白送命。所以臣鬥膽向皇上請求，請皇上您將身邊的大內侍衛全數派給微臣，臣必定可以將那六名殺手一網成擒。”
??秦檜說完，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瞄向趙構，而趙構卻陷入了思考。
??皇城的外城，駐紮著張石頭所領的禦前中軍三萬人，而內城則是自己妹妹所領的禦前諸班直，共計五千人。整個皇宮可以說是被護衛的有如鐵桶一般，身旁的十五名大內侍衛，其實並不需要他們來拱衛自己的安全，多數時間是把他們當做密探來使用。所以趙構並不擔心將他們派出去後，自己的安全問題。
??這幾天接連著羅汝楫、孫近的滅門慘案，令趙構也坐臥不安了。對方下手如此狠辣，而自己卻始終不知道他們是誰。這要是把秦檜一黨殺幹淨了，轉過頭來要暗殺自己這個皇上怎麽辦？更重要的是，這種暗殺是在動搖國本，是對南宋統治階層的沉重打擊。他身為帝王，又怎會對這種動搖統治基石的行為無限縱容下去呢？即便是從平衡這個帝王之術的角度來講，他也需要拉秦檜一把。這段時間秦檜一黨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節節敗退，甚至都快要崩塌了，而秦檜的對手卻依然神秘的隱藏著身份，依然在暗地裏大開殺戒，沒有受到絲毫損失。這對於希望看到兩敗俱傷的趙構來說，也是不可容忍的。考慮良久，趙構緩緩點頭道：
??“太師為國除害，朕理當全力支持。便將十五名大內侍衛全部交付與你，太師可莫要教朕失望，朕需要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秦檜心中暗笑，表麵卻端正的答道：
??“多謝陛下信賴，臣定不辱使命！”
??王次翁的府宅，在興德坊附近，是個離鬧市區較遠、比較偏僻的地方。秦檜讓俞俟派出一千府兵，提前便將王次翁的府宅周圍埋伏了起來，而且從兵部的兵器庫中，提了一千張精良的手弩配給俞俟。十五個大內高手，便是個個擁有三頭六臂，一身通天的本領，麵對一千隻弩箭，也隻能變成刺蝟。這是一個必殺之局，隻等著十五名大內侍衛進入王次翁府內，便開始伏擊。
??俞俟明知道要殺的人是皇上的大內侍衛，卻依然堅定地站在秦檜這一邊，這是在納投名狀，要做一名秦黨的死忠，這令秦檜十分感動。甚至為了能夠保證這十五名大內侍衛無一成活，俞俟還帶來了五名手下，據他說這都是他手下的捕頭，有些身手。可若是叫張石頭這樣的高手看到，定會大吃一驚。這幾人哪裏是有些身手，簡直是深不可測！和前些日子在保護萬俟卨一家時遇到的那五名荊軻會殺手，是一樣一樣的！這些人隻當一名小小的捕快，是不是也太屈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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