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喜
嶽中麟與李清照的婚禮，福國長公主沒有到場，也沒有派人隨禮，這是可以預料到的。直到洞房花燭夜過去，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早飯，嶽中麟終於將心情放鬆下來。他知道福國長公主不會再用什麽手段加害他們一家了，這都多虧了李清照。
??嶽中麟心情很好，鼻子使勁的在新娘身邊聞了聞，然後小聲說道：
??“娘子，為何不抹上昨日用的那種香水呢？那個味道此前從未聞過，真令人留戀啊！”
??李清照霎時間紅了臉，一直紅到脖子根兒。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兩個女兒。嶽盼盼恍若未聞，依舊不緊不慢的夾著一根油炸檜，仔仔細細的咀嚼呢！而一邊的嶽孝娥雖然也是麵不改色，可心中已經記掛上了，好你個嶽盼盼，居然還有藏私？等會兒回到閨房，看本姑娘怎麽整治你……
??李清照嫁給嶽中麟這件事，對趙多富來講，傷害不可謂不大，她與李清照真的是情同母女！而李清照選擇火速嫁給嶽中麟，一方麵可以認為是對她所作所為的否定，另一方麵可以認為是為了保護嶽中麟而故意為之，趙多富更願意相信後者。但不管怎樣，嶽中麟一家她是不會再去碰了。古人都有一個心理底線，天地君親師！弑君她能找到一百個理由，而傷害她的老師，她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
??奈何不了嶽中麟和張石頭，趙多富也沒有停下腳步。正如嶽中麟自己所說的，他一開始沒有把這三百萬兩白銀當成一回事兒，而事實上，這三百萬兩白銀落到趙多富的手中，就如同放出了牢籠的洪水猛獸，勢不可擋。多少偉岸的道德和人性，在它的麵前迅速崩塌，淪為了福國長公主手中的一枚棋子。權力在握，金錢開道，可謂是一手棒槌、一手糖，左右開弓，左右逢源。長公主的勢力，很快便從中央蔓延到地方。效忠秦檜的徒子徒孫，立刻轉舵，一頭紮進了公主黨的懷抱。當然也有一些有氣節的士大夫，不過很快便分化了開來。因為福國長公主是主戰派，現在終於知道，去年張石頭掀起的中原戰事，便是長公主在幕後籌劃的；同時長公主以犁庭掃穴的姿態，將太師黨剪除，深得仁人義士和民間百姓的擁戴。所以也有一些主戰派的名臣，對福國長公主寄予厚望，支持其暫領朝政。
??當然，向趙多富投誠的官員，素質和人品都參差不齊。比如剛剛頂替了王貴的鄂州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田師中，這位爺，領軍打仗的本領實在稀鬆，但是見風使舵、轉換陣營的速度令人歎為觀止。臨安府殿前軍的禦前中軍統製一換人，田師中便將時勢看了個通透，立即讓親信攜重禮趕赴臨安，向福國長公主投誠。
??原屬張俊所領建康軍的都統製王德沒有任何表態，而原屬韓世忠所領的鎮江軍雖被秦檜、張俊肢解，但仍有兩萬兵馬，也沒有任何表態。趙多富給了他們觀望、反應的時間差，但依然無果。於是時隔三個月，精心安排好了一切的福國長公主出手了。
??先是田師中辭去鄂州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一職，由福國長公主派來的劉子羽接任。
??劉子羽，字彥修，資政殿大學士劉韐的長子。提起劉韐，那是鼎鼎大名，不僅發現並提拔了嶽飛這樣的一代名將，在靖康之難中，以“君辱臣死”而自縊殉節，可謂是忠臣良將的典範。劉子羽自少年時便跟隨父親在軍中曆練，一生戎馬倥傯，力主驅逐撻虜，克複中原。在任知鄂州、權都督府參議軍事時，與嶽飛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因堅決主戰得罪了秦檜，紹興八年被罷官閑居。
??如今劉子羽被福國長公主挖出來領銜嶽家軍，在嶽家軍中實在是大快人心，所以交接過程迅速而又平穩。劉子羽掌印後，第一件事便是將鄂州軍的前軍副統製王俊王雕兒一家以謀反罪抓了起來，不過還未過夜，王雕兒一家大小十二條人命盡數被“自殺”在牢房裏。緊接著第二天，右軍統製龐榮、遊奕軍統製姚政、背嵬軍統製傅選、踏白軍統製董先，四名將領分別自縊在自己的家中。這也是劉子羽頂著巨大的壓力，忤逆了福國長公主殺盡全家老少的命令，悄悄囑咐他們自盡謝罪，才保住了家人。
??出來混，都不是傻子。在陷害嶽飛、張憲一案中出了大力的湖廣總領林大聲，以及湖北轉運判官汪叔彥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兩人急忙向朝廷上表辭官。可惜有什麽用，趙多富會放過他們嗎？劉子羽接到舉報，說是他們二人要舉家叛逃金國，於是派兵將兩家團團圍住。因為他們“拒捕”，放火將這兩家一共一百六十多口人全數活活燒死。焦糊的人肉味道，整座城市都能聞到。這倒不是福國長公主的本意，這是領兵將領、牛皋的兒子牛通和一眾嶽家軍士兵自己鼓搗出來的。隻怪這兩個秦檜的狗腿子太遭人恨了，不燒死不足以抒盡胸中惡氣。
??田師中交了鄂州軍兵權，與朝廷派來宣旨的內侍，一同去了原張俊所領的建康軍。田師中本就是建康軍的老人，雖然名聲一貫不怎麽樣，但朝廷委任田師中為建康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加上他本來就有不少故舊，沒費什麽力氣便從王德手中順利接管了建康軍大權。
??接著，朝廷宣旨的內侍又來到了鎮江。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韓世忠的舊將、原前護軍副都統製耿著。耿著被秦檜指使的爪牙、淮東總領胡方陷害，差點兒丟了性命，被杖脊後刺配至福建路軍中。此次被趙多富一舉提拔起來，原本就是韓家軍的二把手，接管過來自然也沒什麽壓力。曾經陷害韓世忠和耿著的淮東總領胡方，二話不說，直接扯上一根白綾吊死在家中，也算是條有自知之明的漢子。耿著便也就此打住，沒有再禍及胡方的家人。
??福國長公主連拉帶打，於無聲處將三大軍區的兵權收入囊中。至於遠在四川的吳璘軍，就顯得不重要了。這其中展現了她高超的政治手腕，以及選人、用人眼光的毒辣老到。而且像她這種快意恩仇的做法，有仇必報，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婦人之仁！頗得軍中將領的好感與支持，使得她在朝野的聲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即便如此，李顯忠也依然不為所動，牢牢掌控著手中四萬殿前司馬步諸軍，與福國長公主對峙在臨安府內外。除非嶽中麟和張石頭出來為福國長公主做背書，否則休想讓他交出兵權。他知道，憑嶽中麟的深沉睿智，那麽旗幟鮮明的反對長公主，必有原因。
??秦檜的太師府，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沒有了生機。如今已經無人再向他的府門上潑糞水，糞水也是資源，就不浪費了。因為人人都知道，太師府中幾個月不曾見到人出來，裏麵怕是連一條狗都不會活著，但是沒有人敢進去一探究竟。裏麵在夜間經常有“嗬……嗬……”的鬼叫聲，那種恐怖的聲音能讓人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
??嶽中麟依舊每日去給太子趙昚講課，趙昚也對時局沒有任何的評價之語，隻是一心向學，從老師嶽中麟那裏不斷地汲取知識和養分。不驕不躁，涵養深厚，嶽中麟對這個學生那是相當的滿意。偶爾也會帶自己的女兒嶽盼盼來太子府上玩耍，托詞曰在自家府中太悶，帶她出來散散心。不過每一次帶嶽盼盼來太子府的時候，他都能聞到女兒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這令他有些心神不寧，總是想起家中的新老妻，內心不禁一陣蕩漾……
??這一日嶽中麟獨自來到太子府上授課。在花園的涼亭中講到國計民生的時候，嶽中麟對太子趙昚說道：
??“老夫一時間無力讓你改變文貴商賤的傳統思想，但是殿下您必須知道，士農工商，都是國家的根本，缺一不可。士，傳播教化、啟迪民智，代表的是國家思想；農，生產糧食、繁衍人口，代表的是國家命脈；工，能工巧匠、技術發展，代表的是國家科技；商，資源流轉、賺錢收稅，代表的是國家財富。”
??趙昚虛心請教道：
??“請問先生，何謂科技？”
??“額……所謂科技，現階段來說其實就是發明創造。”
??“發明創造，豈不就是一些奇技淫巧？”
??“殿下，千萬不要小瞧奇技淫巧，那是整個國家的發展力。沒有奇技淫巧，我們的紙張、絲綢、我們的衣食住行從哪兒來？就比如老夫曾給你帶來的香皂，看似不起眼，但是它的出現，將來會改變整個國家的衛生水平，國家的整體衛生水平有一個提高，那麽患病死亡的人數就會有較大幅度的減少。這個香皂的發明者，正是老夫的女兒盼盼。”
??趙昚由衷的讚歎道：
??“先生的女兒的確是聰慧過人。”
??嶽中麟意味深長的笑道：
??“不僅聰慧過人，還美貌端莊。對了殿下，你可曾記得去年大理寺獄的那一場大爆炸？”
??趙昚點頭道：
??“當然記得，那一天夜裏的巨響，學生在府裏都聽的分明。那火藥的威力實在太厲害了，聽說不是我大宋所產，實在可惜。”
??“非也非也，不是我大宋兵部所產，但卻是產自我大宋。你可知是誰人發明的這種威力無比的黑火藥嗎？還是我的女兒嶽盼盼！”
??看著趙昚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嶽中麟趁熱打鐵說道：
??“這種火藥做成的炸藥包，威力較之從前，何止是大了數倍！將來我大宋攻城略地，隻需將這種炸藥包堵在城門口這麽一炸，城門立刻灰飛煙滅。”
??趙昚聽罷，眼睛都直了。這時卻見老師的女兒從遠處慌慌張張的跑來，嶽中麟回頭一看，氣不打一處來，你老子正在沒羞沒臊的誇著你，你卻毫無儀態的跑過來，這不是坑爹麽！
??嶽盼盼跑來站在太子的身旁，總算是知道調整一下自己的儀態，平複了一下氣息，又向太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後，方才對自己一臉黑雲的老爹說道：
??“父親，女兒報訊來了。喜事，而且是大喜！”
??此時的時局，還能有什麽喜事？哎，你還別說，莫非是福國長公主聽進了自己的勸告，回心轉意了？這的確應該是大喜事！嶽中麟幹咳了一聲，矜持而又沉穩的說道：
??“淡定，遇事要淡定！夫蘇老泉曰：‘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
??“父親大人，母親剛才被大夫檢查出，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嗖……
??嶽中麟像一支離弦之箭，飛奔而去。遠遠地傳來他的聲音：
??“太子殿下，今日授課完畢，老夫去也……”
??太子趙昚隻感覺到老師衣袖帶起的一陣風，隨著身旁那一股沁人心脾的美妙香味，刮在自己的臉上。他深吸了幾口氣，由衷的讚道：
??“先生果非常人，學生欽佩萬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