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國的南方某地，甌羅江與納水河的條條分支在這裏交匯，其間更是散落著大大小小無數湖泊。林齊光的家鄉慈城縣就坐落在這樣一片水鄉當中。
林齊光唯一的親人是他爺爺林愛黨。林老爺子年輕時候上過戰場，當時跟王衛國就分在同一個班。兩人在戰場上一起扛過炸藥包，互相替對方擋過敵人的刺刀，是真正過命的交情。戰爭結束後兩家雖然分隔兩地但也多有書信往來成了世交。
老爺子還有一個身份，早年間行走江湖曾拜在形意拳某流派門下，一身功夫練到了極高境界，二十年前更是達到化境，開啟了傳說中的靈識，是一位真真的武林高手。如今九十歲的高齡了，身子骨依然很硬朗，氣色紅潤，說話行走跟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樣。
林齊光父母早逝，打小跟著爺爺長大，老爺子教他打形意拳的內家功夫，也給他講走江湖的種種套路趣事。長大後林齊光在縣裏讀書到高中畢業，卻沒再上大學也沒有參加工作，而是在城區開了一家“武館”，他不教形意拳，卻教起了瑜伽課。現在各地興起許多大大小小的武館拳社，聘請一些“武林高手”坐館。教學員打沙包，練防身術。殊不知這麽教學員不僅沒有教會他們怎麽保護自己，有時還是害了他們。
練武先要了解人體，哪些地方是要害，下多重的手擊打會使人失去反抗能力，下多重的手則會致命，這些都是需要經年的練習才能掌握的。而且習武也是強身健體之道，出拳扭身講究用巧力。單靠打幾天沙包可做不到這些，一不小心還會傷到自身。至於那些所謂防身必殺技在不知輕重的初學者手裏也很可能傷害到別人，給自己招致牢獄之災。
林齊光當時就是這麽跟林老爺子解釋的，老爺子聽了笑罵了孫子兩句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這些年隨著城市化建設，慈城縣的白領人群多起來了，久坐辦公室工作的他們，腰頸難免有點小毛病，學學瑜伽可以舒緩矯正，同時瑜伽也是一門受女性青睞的塑身課，所以林齊光的瑜伽館開業之後收益倒是很不錯。
生意做起來有錢之後，林齊光又在新城區開了家分店，招一些小朋友半免費地教他們形意拳的入門功夫。林老爺子也時常會來逛逛，給孩子們表演三體式樁功、十二形拳法。
到後來林齊光幹脆托老爺子找了幾個師兄常年在館子裏坐鎮，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櫃。
林老爺子喜歡鄉下依山傍水的老房子，林齊光就把城裏的套間租出去一直陪爺爺住在鄉下。鄉下的房子是兩層的老屋，建在洞陽湖畔，背靠著西連山。
這天西連山一處山腰涼亭裏，林家爺孫兩相對而坐。林齊光給老爺子倒了杯茶遞上，說道：“爺爺，過兩天我還得去趟北邊，罪魁禍首李鴻飛的下落已經查到眉目了，這次我一定要替王爺爺一家報仇雪恨。”
林老爺子喝了兩口茶，緩緩開口道：“臭小子，你查這事斷斷續續也快四年了吧。苦了你也難為你了。爺爺問你，你可曾後悔，可曾覺得不值？”
“說實話，在夜深人靜時我也曾這樣自問過，但答案從未改變，我不悔，不該悔也不需悔。從四年前去寧城探望，結果發現王爺爺一家的災噩另有蹊蹺開始，我這幾年尋訪蹤跡，出入寧城、雲藍各地多方打聽當年的人和事。
所做的許多雖然已經不能再跟旁人述說，但這些所見所聞，所遇所為都是我真真切切經曆的可貴人生。我不覺得這樣的四年有哪裏是可惜可悔的。
何況我不過是為心中一點道理奔波，哪比得上您老當年為了國家大義上戰場灑熱血來的英雄氣概啊。”
顯然這話說得老爺子很是受用，他笑眯眯得道：“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但你也不要小看了你心中堅守的這些道理，它們正是為人的根本。
現如今社會物欲橫流，多少年輕人隻看到眼前一個利字，卻把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個道理都拋在了腦後，真是讓我這個老家夥看著痛心啊。
殊不知權財利益如人血肉，道理大義則是筋骨。一個人就是有再多血肉，如果缺了筋骨，那還是站不起來的。這道理放之社會家國也是一樣。”
林齊光點頭受教，同時略起身給老爺子添上新茶，繼續聽他講。
“這次你說遇到能詭異消失的奇人，他很可能是傳說中的修行人。其實我早年也有此耳聞，世間隱匿著一群追求成仙得道的修行人，他們擁有無數神奇手段，在現實生活中又各有身份。我本人擁有靈識二十幾年最近也有所感觸，這樣的人很可能真的存在，而且武學的盡頭與他們的修行是迥途相通的。
再遇到這類人你一定要加倍小心，能相安無事自然最好，若是不可避免起了衝突，記得第一時間鼓蕩氣血，貫徹周身，這樣或許還有一戰的機會。
我那把刺刀如今已經凝實煞氣，你記得帶上，拿著它與人貼身纏鬥，可幹擾他們的氣機運轉，找到破綻一擊致命。”
老爺子是結合自身掌握靈識與多年習武感觸做出來的這一係列推斷。這些猜測後來林齊光都驗證為實了，並且依老爺子的方法他還躲過了一劫，隻是此時他還不知道。
“爺爺，你掌握靈識那麽多年，可靈識究竟是什麽呢，你還從沒跟我講解過。難道真跟小說裏寫的一樣能覆壓千裏，感知控製其中的一切事物？”一個人能有這麽大本事那還是人嗎？林齊光當然知道不可能，他是察覺到老爺子在擔心他，就想這麽說哄哄他開心。
林老爺子果然哈哈大笑，一拍林齊光腦門，道：“臭小子想什麽呢。我以前不給你講解靈識，一方麵是早些年我自己對靈識也還懵懂，雖然擁有卻並不清楚如何揮指運用。另一方麵在你習武修成尚淺時，就太早了解這些反而容易分心，耽誤了真正該用功的地方。
這次你要麵對的人裏很可能有掌握靈識的修行人，而你本身也馬上要摸到了這道門檻，我正要跟你講講靈識，你倒先開口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