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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囚作禁臠

  畫舫漸漸駛離桃花島,島上的花木都已經抽出了嫩芽,遠遠看過去,像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綠色煙霧,賭是草色遙看近卻無,極是好看。


  桃花島上設有桃夭台,可用作舉行宴會,桃夭台最裏賭隱蔽處有兩處園子,相對而設,一處叫作蓁葉園,住的是純王府裏的女姫,歌舞樂伎之類的女孩子,另一處叫灼華園,是純王府裏自己的仱人所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這個時空裏傭詩經》?

  墨梨很想去書店逛逛買些書回來,看看到底這個時空是個什麽概念。


  下月初一,一定得出去。


  聽茫茫,純王府裏的仱人舞姬都很有名氣,各有專長或是獨特的技能,而且相貌不俗,都是四處尋來的,一般人住不進這兩個園子。


  那些身有奇技又十分漂亮的哥哥姐姐們,墨梨還沒有見到過,但依著純王的性子,一定是不負她望的,定能叫人驚豔。


  把自己府裏每個院子都用心命名,甚至連一條畫舫都不僅命了名,還把上麵的每一套房間都取了名字,每個院子還別出心裁地設置了主色調和主題,院子裏的陳設布置和廝丫鬟的名字服飾都根據定的主色調和主題而各有不同,純王就是這樣一個內心細膩精致,富有情趣的人。


  所以,他特別選到自家籠子裏供作觀賞的金絲雀們,應該都是特別精致有特色的吧?

  再加上從純王府裏粗使丫頭和雜役都身量相仿,相貌扔到人群中都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啄狀況來看,金絲雀們,也一定擁有十分漂亮的皮囊。


  這樣的人物裏,有一個叫紅綃的舞姬,據是純王的紅顏知己。


  茫茫過的,墨梨記得很清楚。


  純王的女人,就隻有這個紅綃她沒有見過了,若素和安之已經是難得標致的女子,又有著一柔一烈的不同性子,卻也隻是通房,而那十個美豔的異域美姬純王明顯都沒放在眼裏,能稱得上是紅顏知己的,會是怎樣的風流人物呢?


  她心裏有些在意。


  眉頭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皺了起來,臉色也略略有些陰沉。


  在墨梨身後環抱著她的純王非常細心地捕捉到了她臉上表情的微微變化,但他並沒有想到紅綃,而以為墨梨是因為看到桃花島便想到了那十個美姬,繼而想到了早晨在飄搖廳看到的情形。


  “別在窗口站著了,現在風還是挺硬的,心著了涼。”純王強行關上了窗子,把墨梨拖到了睡榻上,把睡榻中間的幾推到了一邊,和墨梨一起擠著窩到了睡榻上。


  純王倚在軟靠上,讓墨梨倚進自己的懷裏。


  這樣靠在一起,讓他感覺很心安。


  二十二年,從到大,一直循規蹈矩的七皇子,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做那麽出格的事,他不知道要怎麽向墨梨解釋,也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做了就是做了,再怎麽解釋也是抹不去的。


  若是慕雪,這件事定是會成為兩個人間永遠的心結。


  墨梨,噢不,應該是現在的墨梨,或者是,這個女子,她看起來性格和白慕雪不一樣,和原來的墨梨也不一樣,她會拿雞毛撣子抽他,她會明明白白地跟他講,但,如果她心裏真的有他,也一定多多少少會在意的吧,真的希望她抽了一頓雞毛撣子後氣就消了。


  雖然她性格好相處,他不用再像以前那般整日裏心翼翼地揣測琢磨,但她亦是他確定了放在心裏的人,他也一定會悉心嗬護著的,怎能不在意?

  “要不,你再抽我一頓鞭子吧,按你的,沾鹽水抽,想抽多少下就抽多少下。我有處秘密地牢,沒人能看見。”純王道。


  “啊?”墨梨此時心情已經平複了,開始打起了瞌睡,隻是沒有完全睡著,純王的話還是飄進了她的腦子。


  “我,你抽我一頓鞭子吧。”


  墨梨揉著睡得有點兒糊住的眼,用手臂撐起了身子,看著純王那張俊美的臉,忍不住就上了手,輕輕用手指勾勒著那張臉的輪廓,清晰流暢的下頜線,挺闊的鼻梁,棱角分明的眉骨,一點一點劃過去。


  有一個美貌的夫君,確實是一件十分賞心悅目令人愉悅的事。


  “不用。事兒過了就是過了,你認識到了錯誤,以後不會再犯就行了。若是你再犯,就算是抽一頓鞭子,也沒有什麽意義。你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兒,你做事不考慮我的感受,就明你沒有把我放在心裏,所以,便沒有必要。”墨梨淡淡笑著道。


  純王聽得一個激靈。


  她不是那種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子,她很理智,理智得讓他都覺得有點兒可怕,她若是認定了事實,她不會吵鬧,甚至有可能都不會顯露什麽情緒,她會直接就在心裏把他放棄了。


  “不是,我沒有不把你放在心裏。”純王趕緊。


  “你不,我倒忘記了,你騙著我對你表了白,你還沒有呢。”墨梨眨了眨眼,調皮地笑道,“你心裏有我嗎?有多少?”


  純王沒有墨梨那麽輕鬆,不知怎的,很緊張。


  “當然有,我心裏有你!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心裏有你!很多很多,多到我自己都被嚇到了。”純王非常鄭重地道,眼前浮現出了上元夜那日在忘憂居裏聽到純王妃落入龍首渠時,自己想都沒想便從窗口一躍而出的情形。


  那一刻的感覺,他記憶猶新,他感覺自己的整顆心落入了冰窟,冷得四肢百骸直發顫,仿佛下一秒就會昏厥倒地。


  當時他是強撐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的。


  如果沒有旁人,他一定會抱著墨梨大哭一場,他卻隻能把所有的情緒都強壓下去。


  純王想著,一把便將墨梨拉進了懷裏,抱得緊緊的。


  “至於你那個秘密地牢,我可不想去,知道太多秘密可不好,容易被滅口。”墨梨並沒有感受到純王的情緒,依然開著玩笑道。


  “我怎麽會舍得把你滅口。最多,會把你囚在裏麵,做我的禁臠(注1)。”純王的唇在墨梨的發絲上輕輕摩擦著,喃喃地道,“這樣也挺好。”


  墨梨終於感覺到了純王情緒的異常,怎麽突然有種傷感?“你怎麽了?”搭在純王腰上的手輕輕揉了兩下。


  “沒什麽。”純王答道,但又一想,這個回答好像有點敷衍,他知道他的情緒已經被墨梨覺察到了,他不,以她的行事方式自然也不會多問,但心裏肯定會有疑惑,也有可能會覺得他有事刻意要瞞著她,本來兩個人之間就是有芥蒂的,一開始弄得那麽劍拔弩張,突然就拐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兒,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沒準兒她到現在都會覺得他是在作戲,是為著什麽目的而接近她,那麽她呢?是在將計就計,配合演出嗎?想到這兒,純王的心有些揪著疼。


  沒辦法,隻能用長日久的切實行動和赤誠無比的真心來感動她了,可是,像她這樣的人,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畢竟誰都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要是知道自己會愛上她,他又怎麽會下那些命令呢?!還是那句話,下過的命令撤不回了,做過的事也抹不去了,隻能接受,然後彌補。

  好在,還來得及。


  純王電光火石般的思考過後,趕緊補充道:“我隻是,想起了你落水時的情形。我有點兒後怕。”純王著,又把墨梨抱得緊了一些。


  “噢。”墨梨又在純王的腰上揉了兩下,“沒事了,都過去了。”


  純王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卻又想不出他想要什麽樣的回答。


  他很想“相信我,我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


  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笑了,最近總是冒傻氣。


  這樣的話,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以後,我做的事,的話,有什麽是你覺得不對的,是錯的,一定要跟我,跟我理論,罵我、吼我,跟我吵,都可以,就是,不要悄無聲息地就把我從你的心裏給趕出去了。也許,隻是我們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樣。”純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隻是一種感覺。


  “嗯。我會和你的。”墨梨應著,“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沒有那麽麻煩,我很直接的。”


  還沒等純王回應,墨梨又開口道,“那十個,不能抬妾,一個都不校而且……”


  “我不會再碰她們了,我會處理好的。”純王搶答道。


  “嗯。”墨梨滿意地點點頭。


  “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直。”


  “戰神的身上怎麽連一條疤都沒有?”墨梨已經好奇很久了。


  純王笑了,“我是戰神,又不是傷神,打仗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己,主帥如果總是受傷,這仗還怎麽打?”


  自信裏,有那麽一點兒囂張。


  “也是,有道理!”墨梨也笑了,手在純王的傷臂上輕輕摩擦著。


  “殿……”顧洲進來回話兒,剛出了個音兒,便又咽了回去,躡手躡腳地往外退。


  “什麽事?”純王問道,手卻依然緊緊抱著墨梨,墨梨也沒有動。


  顧洲隻得又折回來,回道:“回殿下,已經靠岸了。”


  “嗯。”純王應了聲,然後拍了拍墨梨的背道:“我送你回院子,回去好好歇歇。晚上我再去看你。”


  完,純王便利落地扶著墨梨坐了起來。


  “要去宮裏?”墨梨感覺純王應該再膩歪會兒才是正常的套路,約會之後這麽幹脆地分開,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不會是要去見另外一個女人吧?


  墨梨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聊,這都想的是什麽。


  “不是,出去一趟。”純王答道,頓了一頓,馬上又補了一句,“去處理一下那十個,然後再去趟忠王府,做個了結。太後特意跟陛下替我要了三的假,讓我陪你。”


  “那十個,是陛下賜的,不能隨便處置,就放在桃夭台算了。隻要.……”


  “送到崇福庵裏,崇福庵是屬於皇家的尼姑庵。那太後聞聽你落水急得生了病,你和夏妃也因落水受到了驚嚇,讓她們過去頌經祈福也是正理兒。誰都不出什麽。”純王耐心解釋道。


  “太後病了?!”墨梨關切地問道。


  “你別著急。太後沒什麽大事,就是急火攻心,聽你沒事兒了,就好了,再過兩日,你歇歇,咱們就去宮裏給太後請個安,好讓她放心。”純王道。


  “嗯。那你吃過午飯再去?就在我那裏吃。”


  純王一聽墨梨這話頓時就不想出去了,算起來自打墨梨嫁進府來,兩個人就沒有單獨正經地好好吃過一頓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個人太久了,才會如此反應過度,抓到點兒溫暖就舍不得撒手,一刻都不想。


  照這些年圍在他身邊的女人也不少,可就是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真的能把自己的心交托出去,還就得遇到那個特定的人。


  如果沒有命中注定一,純王都覺得跟自己解釋不了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他本是一個特別理智的人,而且以他的身份和相貌,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見過,怎麽會在不到十幾的時間裏,還是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稀裏糊塗地就把心給奉上了?不要別人不信,連他自己都不敢信。


  他一直在暗中調查這個嫁入純王府的墨梨,直到現在都還在調查。


  坐在雨中的舟上,他就一遍遍地問過自己,如果她是一個殺手或是細作,他會怎麽做?是毫不留情地法辦?還是演一出悲情劇,亮出胸膛給她,任她宰割?他知道,這兩種做法他都不會選擇。


  剛剛在畫舫上的話,把她關進地牢裏,做他的禁臠,是他心底唯一的答案。


  他出來的時候,是認真的。


  但如果,她是精怪或鬼魂呢?

  那麽就簡單了,他雖然是龍子,卻實在是個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在鬼怪麵前,他就算是戰神也毫無招架之力,難題就拋給了墨梨,但或許對於她,根本就不會為難吧?!

  墨梨坐在肩輿上,純王默默地跟在旁邊走著。


  不過是問要不要在臥墨池吃午飯,就這麽難回答嗎?


  墨梨打量著陷入沉思狀的純王,猜度著他在想什麽。


  她不知道正常的純王應該是什麽樣子,反正她見到的純王跟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樣,一會兒沉穩老練,一會兒真幼稚,還會撒嬌,一會兒又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一會兒又心事重重傷感深情。


  或許每個人都有很多麵吧。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忘憂居露台上的吻並不代表什麽,那今,兩個人算是互相表白了吧?


  那他對自己到底是真心呢?還是另有什麽目的?

  “我不吃了。”直到到了牡丹亭內院門口,純王才艱澀地出了這句話。“早飯剛吃沒多久,我也不餓。崇福庵在城外,有點兒遠,我想早去早回。”


  “嗯。”墨梨並未強留,“那你快去吧,我這也到了。晚了就找地方宿下,趕夜路不安全。”


  “我送你進去。”


  純王一直把墨梨送到了臥墨池的廊下。


  “再送就進屋了。”墨梨拉住了純王,“我還得再送你出來。”


  純王拉著墨梨的手捏了捏,突然一把將墨梨拉進了懷裏,唇同時覆了上去。


  顧洲、厭年等人早就已經有了經驗,一副這算什麽的表情,很淡定地退開了一些,低頭候著等兩個人膩歪完,但院子裏的其他丫鬟廝們明顯受到了驚嚇,不知道兩個主子這是鬧哪出,一個個都變成了O型嘴,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晚上回來看你。”


  一吻完畢,純王推開墨梨,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

  怎麽弄得跟個生離死別一樣?!


  啊呸!呸!呸!


  太不吉利了!

  墨梨感覺太陽穴上突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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