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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為你好毒咒

  純王剛走,墨梨窩在睡榻上眯著眼捧著一盎溫水有滋有味兒地喝著,準備喝完水趁午飯前眯一會兒,剛剛在畫舫上也沒睡著,上午耗費心神氣血太多,又生了氣動了怒,必須得及時養養,不然之前的努力怕是要白費。


  中醫治病講究醫心為上,老話兒也凡病都是三分治,七分養,她這虛勞症最是要養心,需得情誌舒暢,忌憂思惱怒。


  饒是她能算得上心大,但剛才也是真真切切地動了氣,從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炸了。


  她總算是知道,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正的逢場作戲,多多少少都會投入真感情的,隻是理智強大的人會控製得比較好而已,但她又很疑惑,真的會有人控製得那麽好嗎?


  她不過是做了十幾名義上的純王妃,那個夫君平時也輕易見不著,兩個人各住一套院子,還是隔得南海北的院子,如果願意,就算住上一輩子,也完全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來。


  但就隻是那麽一個夫妻名義,就讓那個名字和那個人在心裏的意義微微變得與旁人不一樣,成為了一個特別的存在。


  也或許,隻是她太感性了,才會不知不覺間就入了戲。


  這可不好啊。


  這是一直以來她最擔心的。


  擔心了無數次。


  這些大人物的心可都是特殊材料做的,她一個不諳世事、初三剛畢業的女孩兒要怎麽辦啊?會死得很慘吧?

  落英畫舫上純王的那些話,真是挺好聽的,雖然她並沒有全信,一直都在暗暗告誡自己要冷靜,聽聽就算了,不要太當真。


  可是,如果有一,她發現那些話都是假的,她一定會難受,也一定會哭吧。


  希望到時候不要太崩潰。


  話純王提起的那個秘密地牢,以及那句“會把你囚在裏麵,做我的禁臠”的話倒是很叫人在意,他的時候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他是發現什麽了吧?

  他一定是發現什麽了。


  他那麽聰明,又那麽敏銳。


  而且,這些,她半點兒都沒有掩飾,掩飾沒有用,畢竟她不是墨梨,雖然披著墨梨的皮。


  性情大變,這樣的鬼話也就隻能騙騙不熟悉的外人,和思想單純的單細胞生物們,不要純王、墨允、墨不流這樣的人精,就是茫茫、屠嬤嬤、厭年她們大概也是不能完全騙過去的,她們隻是單純地主觀意願上願意相信而已。


  但都槳禁臠”了,應該不會被嚴刑拷打吧?應該不會住髒兮兮的牢房,吃殘羹冷炙,十半月洗不上澡地受虐待吧?


  唉.……

  好想回家。


  “姐!姐!”


  “姐!”


  “啊?”


  她感覺茫茫的喊聲快要把她的耳朵都給震聾了。


  “幹嘛?這麽大聲?”墨梨揉著耳朵,擰著眉頭數落著,“耳朵都給你吼聾了。”


  卻見茫茫輕輕舒了一口氣,“姐,你剛剛走神兒了,跟老和尚入定似的。我喊了好幾聲兒你都沒反應,拿手在你眼前晃你眼都不眨一下,可是嚇死我了。”


  “沒事兒,可能是上午累著了,睡會兒就好了。”墨梨把喝得剩了半盎已經冷掉的水放到幾上,“那什麽,你喊我有什麽事兒?”


  “南……南荊受完了刑,現在到處找殿下回話兒,找到這兒來了。”茫茫道,很聲,低著頭,絞著手帕,咬著唇,耳朵上還有一層紅暈。


  墨梨在心裏嘖了一聲,這是要全軍覆沒嗎?主仆兩個都被人家給收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啊?

  愛情這個東西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南荊那顆榆木腦袋,茫茫怕是要吃苦頭了。


  而且,他還對茫茫的主子,我,敵意那麽深。


  可憐的茫茫,又要單戀了.……

  “人呢?”墨梨抬眼看了看,屋裏沒有,外頭穿廊也沒櫻


  “外麵。”


  墨梨抻著脖子看了好半,才看到內院門外跪著一個黑白色的長方條兒。


  想是脫了上衣隻穿了中衣受的刑,這是給純王驗收來了。


  “這什麽情況?”墨梨抬眼看了看茫茫。


  茫茫眼神亂閃著,手帕都快讓她給絞碎了,好像是她犯了什麽錯一樣,張了幾次嘴,又都閉了回去。


  她問的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當時也不過是脫口而出,實在是沒想為難茫茫,便趕緊給茫茫遞了個台階兒,“王爺不在府裏,是去城外的崇福庵了,你去跟他吧。”


  “是。”茫茫躬身施了一禮,慌忙跑了出去,跟晃悠著進來的墨不流擦身而過。


  這個畫麵,讓她略略有些感慨。


  之前,茫茫喜歡的人是墨不流,但當她對墨梨和墨不流產生了誤會後,便立馬改變了心意,當然,也極有可能是茫茫早就看出了墨不流的心意——他喜歡墨梨,茫茫可不是個傻姑娘。


  若不是因為茫茫,她大概真的會考慮一下墨不流,跟他相處,讓她感覺很放鬆。


  不論是哪一種關係,衡量好與不好的標準,很重要的一點便是舒服。


  跟墨不流私奔,浪跡涯,想想也應該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兒。


  但茫茫喜歡墨不流,就算他們兩個沒有她也肯定成不了,她也會盡量不去碰觸,而且她對墨不流的感情也沒到那一步。


  大概純王的想法跟她是一樣的吧,娶歸娶,要是真想在一起,還是會對張誠有愧疚感的,去忠王府了結,大概就是要找張誠明白。


  這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嗯,三觀相似也是很重要的。


  世事無常,該走到一起的人,必是會走到一起,費盡全力都抓不到的東西,就是沒有緣分,不如趁早放手。


  她一向喜歡順其自然,很信奉“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所以,她也不會強迫茫茫什麽,不會以為她好的姿態讓她遠離南荊以避免傷害。


  是福是禍,誰又知道呢。


  “姐高興最重要,其它,都不重要。”


  墨梨的耳邊又回蕩起那晚茫茫的話,那是茫茫誤會墨梨和墨不流之後,兩個人解開誤會時,她向墨梨表白忠誠的一句話。


  讓她感覺很暖。


  能夠讓一個女子主動為了旁人放棄心愛的人,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啊。


  但願茫茫能夠得遇良人,幸福美滿。


  內院門外,茫茫俯頭對南荊了幾句話,南荊便抓起地上的外衣和腰帶起身飛奔而去,雖然隔得頗遠,墨梨還是看到了南荊背上雪白中衣上刺眼的一片血紅,應該是如數受了罰,二十軍棍。


  茫茫試圖拉住南荊,卻沒有拉住,還險些被他甩個跟頭,好在南荊也算是有點兒良心,回身拉了一下茫茫,確定她不會摔倒這才繼續飛奔竄出了墨梨的視線。


  墨梨隔空衝著南荊殘留的虛影飛了個白眼兒,心想要不是南荊回頭拉茫茫那一下,她鐵定讓他再挨二十軍棍,哏!

  “二十軍棍,實打實挨的,行刑的那兩個一點兒水都沒放,當然,也沒有照死了打,沒有受內傷。劍刺的那處傷,沒有山內髒,也沒有山大血管兒,但流血不少。那人死強,不讓我看,也不讓我上藥。”墨不流倚在睡榻的另一邊,捏了塊兒棗泥山藥糕咬了一口,無奈地攤了攤手道。


  “嚴重嗎?”墨梨問。


  “需要及時醫治,需要休養。”墨不流道。


  但攔不了啊,隨他去吧。


  應該死不了。


  “棗泥山藥糕就剩這幾塊兒了,有空再去買些回來吧。”墨梨道。


  老黃不知道跑哪兒玩兒去了,回來就沒有看到它。


  “嗯。”墨不流嚼著糕餅,應了一聲,慢吞吞咽了下去,又道,”聽太後賜你了八珍丸,先吃那個吧,阿膠膏等吃完八珍丸再吃。”


  “太後賜了兩大盒的八珍丸,那得吃到什麽時候去,阿膠膏保存時間不長,不吃就該放壞了,我上午吃阿膠膏,下午吃八珍丸,挺好的。”墨梨道。


  “同時吃太多種藥不好……”墨不流還想要教育一番,被墨梨直接打斷了,“功效都差不多,還能互補,挺好的。我隔開了時間吃,都不耽誤。就這麽定了!一會兒留下吃午飯吧!”


  “不了。”墨不流一聽吃飯,立馬站了起來,拍了拍臉上身上的點心渣子,“我可不想被罰二十軍棍,額,也許都不隻是二十軍棍!”一邊嘟囔著一邊逃出了臥墨池。


  嗬。


  午飯剛擺上桌兒,蔓青就來了。


  墨梨因為早晨純王的離別表現而有些心神不寧,本來就吃不多,也在刻意控製,眼下就沒什麽食欲。


  雖然純王是一個戰神,去的地方又不是有多遠,但他已經被刺殺過幾次,所以就算是短途,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


  之前墨梨聽茫茫講這些事的時候都是抱著聽眾的心態,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覺,現在卻非常的不一樣,隱隱有些後怕。


  茫茫也是,一直為著她那個新晉暗戀對象擔心,坐臥不安的,戰鬥力幾乎喪失殆盡,基本沒吃幾口。


  然後就便宜了蔓青那個丫頭,瘦得跟個麻杆兒似的,之前幾次一起吃飯也沒見她這麽能吃,這次卻吃得格外風聲水起,給桌子上的菜來了一次非常徹底的大掃蕩,特別捧瀟梵的場。


  吃完飯,漱了口淨了手之後,蔓青便拍拍屁股要走。


  “不在這兒午睡了?”墨梨有些納悶兒,往常蔓青要是在臥墨池吃午飯,都是會跟墨梨一起午睡的,然後下午再一起玩兒,今兒是怎麽了?

  因為之前發生過灶火受驚事件,墨梨對蔓青的反常舉動很是關注。


  “殿下,不允許我留在這兒午睡,是會打擾你休息。”蔓青完就揉著肚子走了。


  “噢。”


  這個人,墨梨不禁笑了。


  “下次別吃這麽撐了!對身體不好!”


  墨梨像是個老媽子一樣追在蔓青身後叮囑著。


  “噢。”


  蔓青蹦躂著轉過身,倒退著往後跳著邊走邊回應了墨梨一聲。


  “好好走路,別摔著了!”墨梨吼道。


  “噢。”蔓青答應了一聲趕緊轉過身認真走路去了。


  墨梨站在穿廊下看著蔓青的背影出神,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依然定定地望著內院的門口。

  茫茫也陪在墨梨身邊站著望,要是換作平時早就會催著墨梨進屋了,這陰冷陰冷的,看起來像是又要下雨。


  但今茫茫什麽都沒,格外的安靜,吃午飯的時候因為蔓青在,也沒有給墨梨講北陳國的各種八卦奇談,就算沒有蔓青,估計茫茫也提不起興致什麽。


  夜涼如水,上沒有一絲的月光星光,黑得像是一潭墨汁。


  張誠看著跪在自己書齋外的純王,又是驚疑又是哭笑不得,心裏想著七哥這幾是中了什麽邪?蹲在旁邊勸了半,卻怎麽勸都勸不起來,張誠隻好在純王的側麵跪下了,權當中間有個幾,兄弟倆憑幾而坐,聊聊罷。


  “對不起。”純王。


  “啊?”


  “我愛上她了。”


  “.……”


  你娶都娶了,愛不愛的,有區別嗎?張誠心想,苦笑了一下。


  “不一樣。”純王像是能窺透張誠的心思一般。


  “我猜,當初七哥執意選擇娶墨梨,是因為怕她活不久,若是我娶了,深陷其中將來驟然失去會傷心吧?!”張誠道,純王看了張誠一眼,就這一眼,兩個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便都心中了然了,張誠沒有給純王開口的機會,繼續道:“可是,你又不是我,憑什麽要替我做決定?將來的事誰又知道?而且就算我將來會傷心難過,但至少,有可能會擁有那麽一段美好的時光,也不會遺憾了,不是麽?就像是,太上皇當初.……”


  “張誠!”純王粗暴地打斷了張誠的話,他不想聽,他不想再回憶當初,他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再次鄭重地道,“對不起。”


  “是我想當然了。我不該,也沒有權利替你做決定。而且,我也高估了自己,我以為我可以掌控全局,但事實上,我什麽都掌控不了,連我自己的心,我都掌控不了。然而事已至此,很多事都沒有辦法回頭了。我來,就是想在這件事上,與你做個了斷。”純王道。


  張誠笑了,“怎麽了斷?打一架嗎?還是讓我刺你一劍?”張誠按下了純王遞過來的雪見,“沒有關係,你無需感到愧疚。我曾經怨你是真的,誰娶她,你都不該娶她,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我心意的。但也沒什麽,反正,本來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墨三姐,從未把我放在心上過,她愛的從始至終都是她的那個表哥。”


  純王瞪著張誠。


  “怎麽?你不知道嗎?”張誠忽然覺得自己多了嘴,純王原本向來不喜墨梨,怎麽會關注她的事!而且墨梨和林夢粱的事是件秘辛,世人都隻以為墨梨是和忠王府的王爺是兩情相悅。


  但他知道純王的脾性,既然開了頭兒,就得硬著頭皮下去,直到明白為止。畢竟,墨梨現在是可以讓堂堂純王跪在他麵前的人,現在,她的事純王必是事無巨細都要知道的,何況是這樣的事。


  “就是墨梨那個舅灸兒子,林夢粱,他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兩人早就……”張誠看了看純王的臉色,便趕緊解釋道,“不過,七哥放心,他們兩人並未做出過什麽越軌之事。而且……”


  張誠不知道要怎麽,便直接了,“想必七哥也有所察覺,這個墨梨有問題。大婚之後,那日在牡丹亭我匆匆見過她一次,但當時方寸大亂,未能看出什麽,直到上元節夜宴之時,我一眼便看出,她並不是原來的墨梨。”


  純王驟然睜大了雙眼,看向張誠,“你怎麽能如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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