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惠裊裊下意識地便覺得在他人看信的時候離得太近有種瓜田李下的行為, 還會惹人不快, 自覺地往車廂的另一邊挪了挪。
可看到放到座位上的信封, 歪著頭疑惑地眨了眨眼。
這字……
怎麼這麼眼熟呢?
反應了好一會, 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字!寧澤手裡拿著的這封信, 正是她今天寫了讓人送出來的, 竟然這麼快就到了寧澤手裡……還有最後的那兩句話……
立時便伸手去抓信。
信並不長。
你爭我躲之間, 寧澤已經將信讀完, 將最後兩句念了出來, 而後對她笑道:「我不會……裊裊, 你好理直氣壯。」
惠裊裊訕訕地收回了手,乾笑兩聲,「我是不會嘛……」
「可你會綉爬蟲。」寧澤笑著把玩著腰間的荷包, 那兩個字,歪歪扭扭的,若不是放到眼前花些時間工夫仔細辨認,誰也認不出那同兩個字來。倒是筆畫細長,容易讓人以為是兩株形態不同的蘭花。
原本,他倒是沒往爬蟲上想的, 那是厲厲那個傻子說出來的話,此時被惠裊裊提起, 倒是翻出了那段屬於厲厲的記憶, 想到燈下之人綉爬蟲里的柔和認真的神色, 瓷白色的面龐上如同鍍上了一層光一般, 想到惠裊裊在選字里的糾結,「那你以後便專綉爬蟲。」
惠裊裊瞋他,「雨停了。我……我先回去了。」專綉爬蟲,她才不要呢。最好除了縫補之外針線都不需要她拿。不過,寧王府也沒什麼需要她來縫補的。可看到寧澤閃亮又含著期待的眸子,便覺得底氣不足,無法拒絕。
寧澤拉住她,「可曾收到尚衣局送來的嫁衣?」
惠裊裊的臉越發地紅了,不好意思回頭看他的神色,點了點頭,小聲應道:「收到了。」
「可想在上面綉一條爬蟲?」
「寧澤……」好尷尬……
寧澤不逗她了,看了看外面黑下來的天色,湊到她耳邊親了一下,又道:「這幾天,我便不見你了。等我們的喜事辦完,大將軍府里恐怕又要辦喜事了。」
惠裊裊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那張臉又離她離近,便心慌得不想再問了,抽了抽手,悶聲道:「我要回去了。」
寧澤沒有再攔她,看著她跑進煙青色的霧氣中,而後消失不見。面上的笑意經久不散。
嗯……雨後容易浮現出煙青色,可巧他今天的衣裳也是煙青色的。
……*……
惠裊裊回到屋裡,想起自己換了衣裳出去的時候,沒有帶錦鯉荷包,便將寧澤透露來的消息對林瀅和元佑兒說了一遍。
「這樣的結果,你們可願意?」她問林瀅。
元佑兒不滿,「為什麼要讓她活著?!」
天色已黑,兩人都從荷包里鑽了出來,元佑兒氣憤地踱著步子,「她要了我們的命,佔了我們的丈夫,讓我們的孩子叫她母后,還操控我們孩子們的人生,害了姐姐多少親孫?為什麼要讓她活著?」
她的情緒很激動,惡狠狠地瞪向惠裊裊,「你不是說你是了願師嗎?這樣的願望都了不了,算什麼了願師?答應了的事情都做不到,算什麼了願師?!」
拉了林瀅就要向外飄去,「姐姐,我們走,不要她幫我們了願了!」
惠裊裊被她說得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自問,在這件事上她確實算不上一個合格的了願師,接下了這個她空有心卻難以完成的事情。當時,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出來保皇后。更沒有想到,皇帝保皇后是想讓她活著受折磨。
若她強行想辦法除掉皇后,身後又有大將軍府和寧王府在,她跑不掉,還會連累兩府上下。不能任性為之。
垂著眸,絞著手。
果然……不是孑然一身便不能再當了願師了。
聽到她們要走,心裡還是焦急,若是她們再去纏著慕荷怎麼辦?
抬眼看她們,打算阻止,卻見林瀅站在那裡凝眸看著惠裊裊,沒有要由著林瀅拉動她的意思。
「姐姐?!」元佑兒催促她。
林瀅輕輕拍了拍元佑兒的手,以示安撫,而後問道:「她不死,你便不能再為旁的陰靈了願了。也就當不了了願師了。」
惠裊裊疑惑。她關注的重點,怎麼不同?
元佑兒氣得跺腳,「你還管她做不做了願師做什麼?這樣的了願師,一點都不合格!」
林瀅搖頭,「妹妹,我倒覺得,這樣讓魏氏受折磨很好。」
「姐姐,你……」
「你想想,她若死了,和我們一般,人死燈滅,所有的恩怨事情也便了了。可看她死得那麼痛快,你痛快嗎?」
元佑兒咬著唇沉默了。
林瀅又道:「她死了,過往的一切也便消了,若是那個人已經知道真相了還不願意要她死,了願師殺掉之後,那人便有理由除去傅家和寧家,你願意看到?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魏氏真正看重的是什麼。她要權,便讓她一生得不到權,她想要她的兒子登基為帝,便偏讓她達不成心愿。活著所有心想不能事成,陷入絕望,長久的磋磨,不是更解氣?」
元佑兒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緩緩點頭。
林瀅轉向惠裊裊,「你要怎麼辦?」
惠裊裊咧嘴笑開,「那便不當了願師了。」
林瀅頷首,淺淺一笑,「還有一點,在她這一生終結之前,我們姐妹便一直跟著你了。」
惠裊裊:「……」
正欲說什麼,聽到敲門聲,側臉看去,見是芸姑端著晚飯進來了。
惠裊裊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餓了。咬著筷子想著,秀色可餐當真是有道理的。
芸姑一面給她添菜,一面說,「二小姐今天回來了,我們才知道她這一去跑錯了地方,便一直待在寧王身邊了。夫人本來要叫你去前廳一起用飯,卻尋不到你。寧王也回來了,將安逸郡主接了回去。」
惠裊裊埋頭扒飯,悄悄笑著。她是第二個知道他回來了的,已經見過了呢。
不過,她一句話也沒說,聽著芸姑繼續說下去。
芸姑笑了笑,看惠裊裊吃得差不多了才繼續道:「以後有什麼事情都交待春蘭去做。奴婢不能和你一起去寧王府了。」
惠裊裊滿足地摸了摸肚子,聽得芸姑的話,詫異抬頭,「為什麼?」
看芸姑紅著臉,局促地揪著衣擺,這模樣,倒似自己被人提起寧澤時一般……
她笑了起來,「芸姑,是誰?」難怪寧澤說她出嫁后,大將軍府還有喜事要辦。
芸姑沒說,瞋了惠裊裊一眼,扭腰出去了。
林瀅和元佑兒心結打開之後,便也飄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她們又飄進來,告訴惠裊裊,「是一個叫傅笙的。」
元佑兒直點頭,「對對對,看他們感情好似很好的樣子,怎麼到這麼大年紀了才談婚論嫁?」
惠裊裊:「……」她這是留了兩個包打聽在身邊?
好似也不錯。
臨到要睡了的時候,卻見傅芷安抱了枕頭過來了。
惠裊裊打趣她,「你這……是來先自薦枕席了?」
一個多月不見,這丫頭變瘦了些,眼睛里也多了些什麼。
聽得惠裊裊打趣,對她皺了皺鼻子,努了努嘴,「我回來了你都不來看我,可誰叫我想你呢,等到這個時候還不見你,就自己過來了。接下來到你到出閨,我都要和你一起睡!不習慣也不行。」
惠裊裊啞然。
她倒不是不想傅芷安。倒是她知道的時候便有些晚了,而後又想著芸姑的事,等回過神來,便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想來傅芷安一路奔波回來,定是累極的,便沒有去尋她,明日再見也是一樣。倒不曾想她會一直等自己。
前段時間都是與寧姚一起睡的,今天換成了傅芷安,不會有什麼不習慣的。
倒是看傅芷安一直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盯著自己看,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催促她趕緊睡。可躺在被窩裡的姑娘依舊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忍不住問道:「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傅芷安用力地點頭。
蠟燭所剩不多,兩人便沒有吹燭,此時都能看到對方面上的神色。
惠裊裊看到傅芷安面上升起的紅暈,還有那欲言又止的不自在神色,聽到一旁林瀅和元佑兒說她在「害羞」和「思春」的話,再回想起芸姑的話,腦中一個激靈,她不會是對寧澤……
神色立時變得古怪起來。
「你這次……一路跟著寧澤?」
傅芷安頓了一下,點頭。
「你有心上人了?」
傅芷安臉更紅了,繼續點頭。
惠裊裊心裡亂了,聽得旁邊元佑兒的猜測聲,心裡更亂了。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才重新開口問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