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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兩個穩婆來的時候, 傅靈瑤對芸姑示意。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很快便能明白對方心裡所想, 芸姑將掛在床頭的長劍抽出, 架在兩個穩婆的脖子上。嚇得兩人立時白了眼。


  這會傅靈瑤剛好是在陣痛的間歇,冷眼看著她們目光躲閃, 便知她們確實已經是被人收買的了。


  「看好了, 這把劍是不認人的, 倘若今日我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你們兩人, 以及你們兩人家人的性命, 便都會交待到這把劍上。」她對傅芸使了個眼色。疾言厲色讓她要費不少力氣。而她此時需要儘可能地保存體力用於生產。


  傅芸立時接話道:「不論你們受了誰的指使,你們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我們家小姐不是孤女, 背後還有大將軍府在。就是你們的主子要護你們,也是護不住的。」


  兩個穩婆不過是拿了些碎銀子便答應要做這樣的事情,立時哭訴自己不該見錢起意,應下這種昧了良心的事情。同時,也將她們的「主子」供了出來,不過是惠府里的蘇氏。蘇氏答應她們只要她們做成了這件事, 讓她能成為這個宅子的女主人,還會給她們更多好處……


  傅靈瑤沒想到會是她, 可先前的黑影斷然不是蘇氏能派來的。


  不過,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 她這是雙胎, 只能鉚足了力氣來生。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將兩個孩子都生下來。


  先出來的是男孩,長得小小的,好似沒什麼氣力一般。後面出來的是女孩,一看便壯實很多,緊握著的拳頭,說不松就不松。兩人一比,男孩竟然只有女孩的一半重。


  傅靈瑤看著兩個孩子,無力地笑了起來,哥哥從娘胎里就會讓著妹妹,這妹妹倒是個有福的。給兩個孩子娶了名,男孩名然,女孩名裊裊。原本是要等男孩長到一定的年紀再給他定字的,亦或是他自己取。可傅靈瑤腦中忽然浮現出沈笑的面容來,想了想,給他又取了個字,子痕。


  而後便讓傅芸給大將軍府送信去,告訴他們自己已經生產的事情。


  想著孩子出生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會被攔截,她這裡也著實需要人來仔細照料,便沒有讓傅芸親自去,而是叫了個小廝將信送過去。


  不曾想,中間被惠逸截了信,看過之後,將上面的關於孩子數目的字抹了去,才叫人送去大將軍府。


  而另一邊,聽得傅靈瑤已經安然地生下孩子的蘇氏一緊張,也臨盆了。原本想要過來看她和孩子的惠逸,被惠老太太攔了幾天之後又叫去了蘇氏那裡守著。


  傅靈瑤聽到傅芸說了這個消息,不以為然,寧願惠逸不來,不在意她的孩子正好可以給她將孩子送去大將軍府的理由。更無心去理會蘇氏那裡的事情,也不想去糾纏惠老太太熱衷的宅斗,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好了。


  自從生產過後,便一直浠浠瀝瀝地流血,時有時無。


  請了大夫來看,說是產後惡症。因著胎兒離體之後,臟腑收縮不好的緣故。


  傅靈瑤莫名想到當時那個黑影,心中覺得事情必然不簡單,卻又因為讓他跑了而找不到證據。


  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樣子,她自覺不大好了,將傅芸叫了過來,托她照顧好自己的兩個孩子,「我想,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便是答應嫁給惠逸。可我不後悔。不這樣,如何能讓子瑾死心呢?只是到了如今,又要辛苦你照看我兩個孩子。阿芸,別讓他們被惠逸這樣的人教養,尤其是子痕。不要讓他成這惠逸那樣的人……最好,能把他們都交給大將軍府……」


  對於自己的父母與弟弟,她是極為信任的。


  這個夜間,她覺得自己飄了起來。看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自己,看到慟哭的傅芸,她笑了起來。這一瞬,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想去勸傅芸不要傷心,卻在將手指撫上她的面頰的時候發現自己做不到。無奈地搖了搖頭。


  順著心中的牽念,她回大將軍府轉了一圈,見大家都已經熟睡,便與他們一一告別。而後,停在大將軍府的上空有些茫然。


  她想去見沈笑。


  可是……


  沈笑搬了幾次家,她已經不知道他的住處了。


  默默地想著,心有感應一般朝某個方向飄了去。終是看到了沈笑。


  夜已經深了,他卻並沒有如大將軍府里的人一般睡去,而是在桌邊作畫。


  屋裡的床上軟榻上鋪滿了不同的畫紙。每一張都是她。


  傅靈瑤心頭大怔。


  雖知道沈笑不太可能這麼快便遇上對眼的人,卻也沒想到他對她念念不忘到這種地步。她覺得每一張都畫得很好,可是沈笑並不滿意,還在一張一張地畫著。


  「子瑾,夠了。」


  看他雙眼裡已經布出血絲來,卻還是不肯停歇,傅靈瑤失聲喚出來。


  可惜沈笑並不能聽到她的話,小心地將這幅畫鋪到床上,又開始鋪開紙張,開始畫另一幅。


  傅靈瑤從每一副畫上飄過,畫里畫的都是自己,卻又是不同形態下的自己。


  每一副都如真人活在紙上一般,那麼完美。她不知為何沈笑還是不滿意。


  他似乎有些頭痛,緊緊地按住了頭。一滴墨滴到了畫卷上,他僵了片刻神。輕輕放下筆,拾起那張紙來,一眼未看便撕成了碎片。


  傅靈瑤又驚訝又心疼。沈笑是已經感覺到她不在了嗎?不然,為什麼偏偏要在今天畫這麼多的她?

  他頹然地坐了片刻,而後走了出去。


  傅靈瑤跟著他出去,見他去酒窖里取了酒,開壇喝了兩口,又覺得自己的衣衫被酒打濕了有些不妥。轉到凈房裡去換了身乾淨的衣衫,又取了壺和杯,裝上酒再回到卧房。


  幾杯酒下肚,他閉著眼,眼角卻快速地滑過什麼。


  傅靈瑤頭一次見沈笑這般模樣,心痛得難以言表。


  聽得他喃喃自語,「你以為這樣對我最好,卻不知這是對我最殘忍的事。為什麼你要護那下手之人?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是誰?」


  傅靈瑤想哭,卻流不出淚來,「不是的……不是為了護她……不是……」


  她早就已經恨不得殺了魏后,如何會再護她?她要護的,是大將軍府里的人,還有沈笑啊!

  如今的魏后能左右聖命,足可以影響沈笑的仕途和大將軍府上下的安危。


  沈笑聽不到她的話,半壺酒喝下去,眼中已經多了些氤氳。


  重新鋪就畫紙,這一次,一呼而就,畫的是一幅美人出嫁圖。


  傅靈瑤怔怔地看著那幅畫。


  那嫁衣,是他們曾經商討過的花樣,她的身後,卻是他們初見的紅梅林。


  見他定定地盯著那畫看了片刻似乎又要丟開再畫,傅靈瑤心念一動,鑽了進去。


  剛準備將畫丟開的沈笑忽地怔住,用力地眨了眨眼,而後再睜開,看到畫中的人動了一動,喜形於色,「我成功了!阿瑤!我終於成功了!」


  他大笑著將這幅畫裱進了一個畫卷之中。


  傅靈瑤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雖不知他成功了什麼,好歹應該不會再畫下去了。


  沈笑仔細地裱著,嘴裡細細念著,「凈元大師果然沒有騙我。只要我一直畫下去,便能畫出一幅會動的畫來。以後,我便能和你說話了。或許我聽不到你說了什麼,但你能聽到我說了什麼。」


  傅靈瑤驚訝地眨了眨眼,落在沈笑眼裡,便是這畫卷微微盪了一下。


  可這樣,他也便滿足了。


  仔細地將畫裱好。懸於床頭,又將旁的畫都收了起來。


  此時天已漸時,一個臉上帶疤的人慌亂地跑進院中,「大人,惠府傳出消息來,夫人沒了!」


  沈笑收畫的手一抖,抬眼看向凡炎,微啞的聲音顫動著,「你……說……什麼?」


  凡炎是沈笑近一年前南下的時候在路上遇到的孤人。一時心善,便給了他些銀錢去讓他了了心愿,而後帶回了京作為他的扈從。


  跟了這麼些時日,雖然憨實,卻也知道沈笑想知道些什麼。


  便又道:「俺今早打探到的消息,夫人生完孩子后就不大好,說是產後惡症。昨天夜裡沒了。」


  昨天夜裡……


  沈笑呆了一會之後,猛然看向昨天夜裡畫好的畫。


  傅靈瑤想從畫里出來,卻發現自己只能探出半個身子,引得畫卷無風晃動。


  沈笑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阿瑤,是你對不對?」


  傅靈瑤尷尬地朝他笑了笑,反應過來他根本就看不到之後,便又斂了笑,想了想,在畫卷上撥動起點點漣漪。


  沈笑看著回應他的畫卷,緩緩揚起了笑,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這幅畫要成功畫出,得等到傅靈瑤離世……


  過了一些時間,傅靈瑤意識到自己是離開不了這畫卷了的,便索性安下心來陪在他身邊。左右,他是她的牽念,生前不能伴在他的身側,身後便用這種方式來補償他罷。


  事實上,哪怕只是這樣的陪伴,她也是極開心的。


  只是心中疑惑,不知道如凈元大師這般的人,為什麼要指點沈笑做這樣一件事……


  直到看到沈笑入夢后,會出現一隻美~艷惡鬼吸食他的壽元……傅靈瑤懂了。


  沈笑只以為凈元大師是在為他指點迷津,事實上,卻是為了讓她來對付這隻惡鬼吧。


  只是這隻惡鬼太強,她與之鬥了十幾年都不曾將她徹底打敗。好在她能悄悄地將沈笑身上沾染的鬼氣吸走,替他緩解些危害。


  每一年,他都會在第一場雪要到來的時候,帶她去紅梅林,去他們相遇的地方,細細地說著話。


  傅靈瑤聽著,偶爾回應,彷彿他能聽到一般。


  他說:「阿瑤,為什麼我查不到下手害你的人是誰?」


  「……」


  他說:「阿瑤,我想來想去,總共也就那麼些人……會是誰呢?」


  「……」


  「我空掌刑罰,卻連害你的人的蹤跡也找不出來,我是不是很沒用?」


  「……」


  「阿瑤,我想,我猜到是誰的。只是沒有一點證據。」


  「……」


  「我真是傻啊。你是在承恩侯府里出的事,我該第一時間從承恩侯府里的人入手的。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傻了?所以才不肯告訴我?」


  「……」


  一晃,便過去了十六年。


  這一天夜裡,沈笑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抱起傅靈瑤的話,一臉悲愴,「真的是她!她已經承認了。我卻沒到,你受這樣的傷害是因為我……難怪……難怪你再也不肯見我……」


  傅靈瑤嘆息一聲,一語未發。


  已經十幾年了,這些事情……她都沒有再提起的想法了。


  伴在他身邊的十幾年,她是很開心的,是以她都快忘了當年那些讓她痛苦的事情……


  又過了些日子,沈笑外出回來之後,便暈了。


  傅靈瑤看著他被凡炎一臉焦色地抬回來,心急如焚。


  請了大夫來看,最終確定他是中了毒。可這毒,大夫也沒法解……


  偏生那隻惡鬼還時不時地來她和沈笑的麻煩。


  不過,當惡鬼看到沈笑瀕死的模樣時,倒嫌棄了起來,「中了毒的就不好吃了。左右他也被我吸得差不多了,快死了,我就容他再在我家的宅子里住幾天。」


  傅靈瑤沒空理她。


  聽到沈笑快死了,心中難過,可又不是那種很悲愴的感覺,只是難過他這一生短暫,他的抱負還未實現。


  十幾年的畫中仙的生活,讓她看透了許多。尤其是生死。


  她當年死後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脫。對於沈笑而言,或許也是解脫。


  看到沈笑咽下最後一口氣,站到畫面前的時候,她也從畫里掙脫了出來。


  沈笑沒有理會已經被毀了的話,深情的目光落到一身嫁衣的傅靈瑤身上,笑了,一如冰雪融化,春暖花開,「阿瑤,你果然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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