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人類
聽到他的話,鶴丸國永愣了愣,挑起眉:「看來審神者大人的過去也不簡單。」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葉清擰起眉,對他這種調笑的語氣感到厭惡。
「只是對審神者大人早上的話有些好奇。」鶴丸國永輕輕笑了聲,湊近他的臉:「大人願意告訴我嗎?」
「這和你無關。」葉清神色冷淡,手指慢慢的敲擊起來。
他有些不耐煩了。
「怎麼會與我無關。」鶴丸湊得越來越近,兩雙猩紅的眸子相對,倒映出對方的身影。
他其實沒怎麼見過葉清,此刻卻從這雙眼睛中感覺出了不同。失憶前的葉清,眸子大多時候都是懶散地半闔著,偶爾睜開,也帶著一絲漫不經心——即使是揍他們的時候,似乎都只是隨手一揮,連一絲戾氣都沒有流露。但現在卻不同了,他這麼坐在原地,抬起頭時,眸子完全睜開,滿滿的都是不耐。
能看出來的確是葉清小時候可能會有的性格。
鶴丸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可能就要被揍了,輕咳一聲,嗓音低啞:「你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不是早就清楚我失憶了嗎。」葉清眉頭動了動,敲擊著地面的手指加快速度,力道也不由的變重。
白髮青年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長而卷翹的睫毛顫了顫。他輕聲道:「當初可是你主動吻我的,現在忘記了便打算扔下我不管嗎?」
什麼?葉清擰了擰眉,這才肯仔細打量他。
深黑色的衣服勾勒出較為纖細的體型,寬大的衣袖外隱約能看到半截白皙的手臂。幾縷白髮垂下,有几絲頭髮甚至觸碰到了臉頰,帶來微微癢意。
那雙紅眸正滿是深情的望著他,英俊的臉龐慢慢湊近,直到嘴唇上觸到柔軟,葉清才猛地驚醒。
一拳正中腹部,鶴丸國永後退兩步,痛苦的捂著肚子,眼睛里似乎還有不解。
葉清輕輕舒了口氣,再抬眼時,面色冰冷。他盯著男人的眼睛,冷笑了一聲:「你在用那種令人作嘔的感情侮辱誰?」
他上前拽住鶴丸國永的衣領,將其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提在自己眼前,嗓音平靜卻又飽含冷意:「再有下次,我不會饒了你。」
強大的威壓混雜著血腥氣從四周擠壓過來,鶴丸國永幾乎無法呼吸。他忍不住抓住葉清的手掌,還想勉強露出個笑:「我只是開個玩笑。」
葉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輕輕哼了一聲:「看來我和你們的關係的確不好。」
或者說是差到了極致,不然鶴丸國永怎麼會特意掐著他的傷口開這種玩笑。
他把人扔到地上,沒有再看他,而是走到棺材那重新坐下,閉上了眼。
那一瞬間,鶴丸國永感受到他身上傳來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孤寂感。就彷彿世界上只有他一人一般,無邊無際的寂寞淹沒了他。
但下一刻,那雙猩紅的眸子瞪了過來:「從我這裡滾出去。」
鶴丸國永怔了怔,連忙從窗戶那翻出去,站在庭院中,心裡有一絲絲後悔。
他展開手,露出一團被揉的皺皺巴巴的紙。那是葉清今早拆開的紙青蛙,他很好奇這上面寫寫了什麼,才冒險嘗試。
本來以審神者的警惕是絕不可能成功的,但在談論在感情問題時,對方看似平靜,心神卻早已失守,不然也不可能被他從兜里摸走這張紙還毫無察覺。
也許葉清很快就會發現,鶴丸稍稍走遠了,迅速展開紙條,看到上面寫了一行字:
所有人都死了。
但你必須活下來。
他呼吸一窒,有些遲疑的望向天守閣的方向,最後嘆了口氣,將紙疊好,小心地收了起來。
而另一邊,葉清摸了摸兜,發現空無一物后,目光一凝,又慢慢鬆懈下來。他蜷起身體,將頭埋在膝中,輕聲嘆了句:「真是狼狽……」
他心裡有幾分迷茫,是那種一直努力的目標突然被完成了,舉目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以後的自己卻讓他活下去。
為什麼?
他吸了口氣,看外面陽光正好,便起身打算出去走一走。
失憶不知道會失憶多久,總而言之先去了解一下這裡,早上因為過於緊張焦躁而衝動了些,讓他失去了了解這裡的最佳機會。
反正現在也不會晚。
葉清走出屋,房間四周都沒什麼人。他轉了轉,一隻小狐狸卻突然蹦到他腳下:「審神者大人,請允許我為您講解這一切。」
「機器?」葉清蹲下身,摸了摸它的皮毛:「沒有心跳,體溫偏冷,是被控制的嗎?」
「我是新科技!」狐之助被他摸的有些害怕,總覺得也請下一刻就會把它拆了研究。它倒退兩步,搖了搖大尾巴,胸口的鈴鐺里射出一道光,在前方的地面展開:「因為審神者大人很可能繼續失憶,我便將所有事情整理了出來,只要看上一遍便能大致了解現在的狀況。」
字跡密密麻麻的,的確不像是臨時整理出來的樣子。葉清眯起眼睛快速瀏覽一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審神者嗎?那些刀劍是神靈?」
「也可以說是妖怪。」狐之助道:「付喪神只是神靈中最末等的一種。」
「看樣子世界上還真的有神。」葉清挑起唇,笑容帶著冷意。但他很快收斂了自己的神色,繼續看向資料:「暗墮的本丸,我應該也才接管不久吧。」
「是的,審神者大人接管本丸只有一個月不到。」狐之助說道,它抬起頭看向葉清:「希望審神者大人能好好保護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一把刀劍。」
葉清隨意的點了點頭,知道有些事情它沒有說出來。比如說他為什麼會成為審神者,以及為什麼會失憶。他有預感,這個小狐狸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然而對機器人,威逼大概不管用,還是要小心一些。
「審神者大人明日可能繼續失憶,不如留下一些什麼來證明這個世界?」狐之助被他今早的狀態嚇到了,小聲詢問。
葉清愣了愣,擺了擺手:「不用了,只要失憶範圍不要太大,你們說不定會看到最好擺平的我。」
他這麼說著,眼裡卻翻湧起殺意。
狐之助不敢再問,慢騰騰挪了兩步:「審神者大人可以去熟悉一下本丸的結構,如果身體實在不舒服,就到營養液里養傷。」
「我知道了。」葉清隨意選了一個方向,邁步向那面走去。
狐之助站在原地,黑色的豆豆眼忽的一閃,下一刻它晃了晃腦袋,似乎對自己剎那的愣神有幾分疑惑。
有了靈力的供應,本丸里的景色不再破敗。現在是夏天,萬葉櫻開滿了櫻花,遠遠看去是一道格外美麗的風景。
葉清只是想逛一逛,看到那棵巨大的櫻花樹,便向那面走去。但走近了才發現那裡早就坐著一個人。
扎著小辮子的黑髮少年坐在樹枝上,依靠著樹榦,紅色的圍巾自然垂下,上面落著幾片櫻花瓣。
葉清走到樹下時,他才回神,目光凌厲:「審神者,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是我的本丸,我為什麼不能來?」葉清挑起眉。
加州清光眼裡滿是仇恨:「萬葉櫻是集齊了本丸所有人的期望開放的,你沒有資格來這裡。」
他們當初用粉色的紙寫上自己的期願,掛滿了樹枝,這是安定提出來的建議,在樹枝掛滿后,萬葉櫻便奇迹般的盛放了。
那時候審神者還沒有露出醜惡的一面,本丸里的大家都很幸福。……就是因為太過幸福,夢境被打破時才會顯得那麼絕望與不可思議。
「那些事情都是上一任審神者做的,和我有什麼關係。」葉清聳了聳肩,嘴角微微彎起譏諷的弧度:「而且,據我所知,上一任審神者連你們的靈力都幾乎無法供應,卻能對你們做出那麼多事情后才遭到反抗。」
他的眸子里映出加州清光微微睜大的雙眼,話語從薄唇中輕輕吐出:「神靈,就是這麼愚蠢的生物嗎?」
「不……」加州清光呼吸一窒,瞳孔猛地縮小,緊緊咬住牙。他從樹上跳下來,惡狠狠地瞪向葉清:「如果不是因為你們人類心中的醜惡,我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葉清早就從狐之助那得知了他們暗墮的原因,對此話只是微微挑了挑唇:「是的,人類這種生物,驕傲又自卑,狂妄又懦弱,他們自私卑劣,將自身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他說著,微微停頓了下,笑容擴大:「他們最擅長的便是將錯誤全部歸結於他人身上,以獲得內心的安寧。」
「加州清光,你已經從神明墮落成了你最厭惡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