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誰給你的勇氣
陸海寧很是享受這種被她伺候著的感覺。
起碼,這麽多年都沒有過。
張雨欣跳下床,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有點燙,你小心點。”她叮囑。
“下樓去煮點夜宵,我餓了。”陸海寧又道。
“哦。”張雨欣撇撇嘴,“你想吃啥,我做的比較難吃。”
“你會什麽?”
“什麽都不會。”張雨欣攤手。
陸海寧:“……”
“麵條吧,可能也就這個能吃。”張雨欣理直氣壯,“如果不能吃,你也不要嫌棄,因為如果你嫌棄的話,我以後都不給你做了。”
“……”
說完,張雨欣就出了臥室,往廚房走去。
夜已經很深,牆上掛鍾的時針指向“9”。
張雨欣找到掛麵,切了蔥花,還特地煎了一隻雞蛋。
廚房裏蔓延著食物的香氣,很是誘人。
這段時間,陸海寧沒少折磨她。
張雨欣心大,不跟他計較,他是病人。
她如果跟一個病人計較,那太沒品了。
最起碼以前,她生病的時候,他也沒有跟她計較過。
“九九,這是給寶寶做的嗎?”
陸虎隆小家夥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小腦袋探進廚房,一臉開心。
“啊?”張雨欣轉頭,“不是,是給你爸爸的,他餓了。”
“九九你偏心,寶寶也餓!”陸虎隆嘴巴撅了起來。
“九九等會兒給你做好嗎?”
“唔,就是嫉妒爸爸一下,寶寶不餓。”陸虎隆搖頭,“寶寶要去睡覺。”
小家夥打了個嗬欠,穿著小睡衣跑回自己房間。
自從老陸回來後,他一天都沒有能跟張雨欣睡在一起。
老陸說,隻要他不纏著張雨欣,很快會有個小妹妹,就是很萌的那種,跟芭比娃娃一樣。
陸虎隆天真地信了。
可是這都好久了,小妹妹在哪?
老陸行不行?
張雨欣無奈地笑了,這個小家夥。
她端著碗去臥室。
“麵好了,有點燙,我嚐了一口,挺好吃的。”張雨欣道,“不過你太挑食,估計不合你胃口。”
“你嚐嚐看吧,要是不好吃,就給我吃,不能浪費。”
張雨欣知道他挑食得厲害。
就她這廚藝,他肯定是要挑三揀四。
這麽挑剔的男人,真不知道以後哪個姑娘做的菜能合他的胃。
起碼,她是不行。
他也不愛吃她做的東西。
陸海寧合上電腦,看了她一眼:“喂我吧,手沒力氣。”
張雨欣氣得哭笑不得:“不是說今天好點了嗎?”
“工作了一晚上,手酸。”
“你隻會欺負我吧!”張雨欣撇撇嘴。
他這人,在外人看來,很是紳士。
儒雅從容,淡漠自持,極有風度。
但在她看來,他的風度全是假象,實則是個吃人不眨眼的禽獸。
穿上衣服是衣冠禽獸,脫了衣服是禽獸不如。
讓她伺候吃飯、伺候洗澡、伺候穿衣服……什麽都做了。
“你也可以欺負我。”某人淡淡道。
張雨欣不以為然,她哪裏敢欺負他?
從小到大,都是她被他欺負的份,有時候被他欺負得躲在被窩裏哭,卻毫無反擊之力。
不過他很忙,欺負她的時候也不多。
張雨欣沒打算跟他爭執什麽,他是病人,她還沒有沒品到這種地步。
“今天身體好點沒有?丁醫生有說什麽嗎?”
張雨欣一邊給他喂麵條,一邊同他聊天。
“沒有好轉跡象。”
“怎麽會這樣,要不要轉去醫院住幾天?我希望你能盡快好起來。”
“……”
“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虛情假意。我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你還要照顧小隆隆,還有事業。其實,我從來都是盼著你好的。雖然你經常欺負我。”
張雨欣吐了一通苦水。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希望他有事。
“你看起來好像對我很不滿。”某人淡淡道。
目光中是明明滅滅的痕跡和光澤,深不見底。
“不滿的事很多,你要聽嗎?”
“哦?”陸海寧挑眉,尾音輕揚,“你倒是說說。”
他還不知道,這小丫頭對他怨念已久。
他倒好奇,他對她這麽好,究竟還有什麽讓她不滿的。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張雨欣挑起一筷子麵條,吹了吹熱氣,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我八歲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回家。”
那時候,她餓得暈倒在街頭。
髒兮兮的。
都沒有人願意靠近她。
他不一樣,他幹淨、優雅,盡管年紀小,但已然尊貴如神祇,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冷靜。
至少她見他的第一眼,是驚為天人的。
世上還有這般好看的少年。
吃了他的棒棒糖,就跟他走了。
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傻傻的。
也不怕他是人販子,也不怕棒棒糖有毒。
事實證明,棒棒糖確實有毒,不然,她又怎麽會對他死心塌地那麽多年。
“看你可愛。”
陸海寧忽然笑了,伸手,手指挑開她垂落的發絲。
替她將發絲繞到耳後,他的目光就這樣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八歲時的她臉蛋圓圓的,撅起嘴巴時格外可愛。
如今,她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精致的瓜子臉,漂亮的眉眼。
“別哄我了,你說過,我長得醜。”張雨欣是不信的。
十幾歲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長得雖然不是太漂亮,但至少不難看。
結果,她每次照鏡子時,他都會很打擊地來一句:“別照了,又不美。”
十幾歲的小心靈,可脆弱。
被自己喜歡的人說醜,真得是種很強烈的打擊。
一開始會難過,後來,習以為常。
“還是因為趙小姐吧。”張雨欣挑明。
這個話題,他之前就警告過她,讓她不要提。
可到底,不甘心。
很不甘心。
就像是一隻寵物,原以為主人養它是愛它,後來才發現,隻是為了宰了吃。
知道真相的一刻是絕望的。
不過時間久了,倒無所謂了。
就像現在,張雨欣不覺得有什麽。
隻要他開口,她什麽都可以給。
她隻想聽真話,隻想聽他親口說,而不是騙她,敷衍她。
果然,陸海寧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不近不遠的臉上,淩厲而森冷。
“我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你要是不肯回答,我就不問了。”張雨欣淡淡道。
陸海寧盯著她看了良久。
半晌後,語氣中才夾雜著無奈和深沉——
“不過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從此,相依為命。
那一年冬天,他的母親跳湖自盡。
那一年春天,她的媽媽也去世了。
他擁有權勢、地位,卻孤零零的,形單影隻,落寞而孤寂。
直到看見她。
她的笑容就像是盛開、怒放的向日葵,燦爛明媚,若星辰,如陽光。
一個半圓觸碰到另一個半圓,不可避免地想要去靠近,去取暖,去相依為命。
等到她慢慢長大,他才發現——
兩個半圓已經合二為一,無法再承受分離。
張雨欣盯著他看了幾秒,嘴角勾起一抹揚起的弧度。
她沒有再說什麽,但不是很相信。
“不是說對我很不滿嗎?你倒是說說,我聽聽看。”陸海寧岔開話題。
“你聽了是要改正嗎?”
“並沒有這個意思。”
“……”張雨欣氣。
好氣!
“太多了,數不過來,無非就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張雨欣淡淡道,“比如,你把我的聖誕禮物扔了這事,你還記得嗎?”
“哦,記得。”
“你不覺得愧疚嗎?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聖誕禮物。”
“你的第一次,隻能是我的。”
“……”
張雨欣的臉通紅。
她覺得,跟陸海寧說話,說不下去了。
她氣得將碗拿走。
“麵涼了,不要吃了。”
說完,她就端著碗去了廚房。
陸海寧嘴角一抽:“……”
張雨欣很生氣,明明是一本正經在討論他的不對,結果說著就變味。
真是。
張雨欣將碗放到廚房,磨蹭了好久才回臥室。
“陸爺,不早了,該睡覺了。”張雨欣在梳妝鏡前坐下。
她擦了擦護膚品,又對著鏡子看了兩眼。
橘黃色的光線映照在她的臉上,分外明麗,宛若薔薇花。
陸海寧下了床,扶著輪椅來到她的身邊。
就在張雨欣拿起梳子時,他的大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接過她手裏的木梳。
張雨欣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抬起手,梳子順著她柔軟的發絲落下。
他在替她梳頭發。
“陸爺,我可以自己來。”
“別動。”
這是陸海寧頭一次替她梳頭發,張雨欣的心越跳越快,有一種狂亂的躁動。
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怎麽都按壓不住。
身體的溫度也隨著他的動作漸漸升高,血液流淌很快,她的呼吸有幾分急促。
“還是長頭發好看。”
他對她的短發仍舊耿耿於懷。
張雨欣抬頭,看著鏡中。
鏡子裏,他靠她很近,光線下,他的眼底是一片柔和的光暈。
張雨欣垂下眼睫毛,低頭不語。
“九九,和我在一起,嗯?”
這是陸海寧第二次說這句話。
張雨欣恍惚,沒有回應他。
過了幾秒,陸海寧歎息:“你到底還是嫌棄我,是不是覺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沒法給你性福?”
“不是,你別這麽想。”
“我會讓你性福。”
陸海寧深情起來,眼中盡是款款溫情。
張雨欣忽然有點不適應,這幾年,她離“幸福”這個詞已經越來越遠。
她似乎已經記不得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張雨欣低頭,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陸爺,你吃了藥就睡覺吧,不早了,該休息了。”
“困了?”
“嗯。”
“明天周六,不是不用上班嗎?”
“明天約了安安逛街。”
“你們很熟了?”
“是啊,她給我介紹的慕教授,還給我買了很多書。”
張雨欣站起身,推開他的手,往床邊走去。
心口還在跳。
她說不出此時此刻是什麽樣的感覺,就像是心裏頭有什麽東西被點燃。
沉寂了很久的一些情緒,也開始在心底沉沉浮浮。
而且,這些情緒,她有點控製不住。
像有一千隻螞蟻在心口鑽來鑽去。
不受控製。
……
周六一大早,張雨欣就坐車去了茶樓,她約了寧安八點一起吃早餐。
結果,到了八點,寧安還沒有過來。
張雨欣打了一個電話。
沒響兩聲,電話就被人為掛斷!
宋家,臥室。
寧安抓著宋少焱的腰,指甲在他的後背劃出幾道血印!
男人賣力地趴在她的身上,把她往死裏折騰。
宋少焱的手裏是寧安的手機,他臉色陰沉。
“啪”的一聲,他把寧安的手機扔在了地板上!
“宋少焱,你發什麽瘋?你摔我手機幹什麽?你起來行不行?”寧安被他折騰得沒脾氣。
渾身都是汗。
男人依舊不放過她,加快速度和力度。
“寧安,我準許你今天出門了?嗯?”
“宋少焱,你這叫什麽話?我是嫁給你,不是賣給你。”寧安臉色難看,“你有什麽權力管我的自由?我今天約了雨欣。”
“我不讓你出去,你又有什麽辦法?”
“宋少焱!”
寧安火了!
看著他這俊美卻無恥的一張臉,寧安一抬手!
一個巴掌落了下來!
“啪”的一聲,宋少焱的動作忽然停止。
他捂住臉,陰沉地看向她。
這是寧安第一次甩他巴掌,力道足夠大,毫不留情麵。
這也是宋少焱頭一次被女人打。
宋少焱的眼底是破裂的痕跡,夾雜著陰鷙和暗沉,如六月的狂風驟雨,忽然就暗了下來。
興致全部敗壞,他從她的身體裏退出。
下一秒,宋少焱扣住寧安的手腕,狠狠抓住。
寧安的長頭發垂落在肩頭,她往後退縮,想要擺脫宋少焱。
“寧安,誰給你的膽子扇我巴掌?”
宋少焱聲音低沉、狠戾,臉色極度難看。
他白皙的臉頰上浮起五個巴掌印,通紅。
“宋少焱,新年的時候,爺爺很開心,就差在集團授權書上簽字了。爺爺的集團,毋庸置疑是你的。所以,你能不能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寧安一字一句,很是平靜。
她無波無瀾的眸子看著宋少焱。
很鎮定。
就像是在說著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我暫時會保密,直到你正式接手宋氏。”寧安補了一句。
她知道宋少焱想要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