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賠本賺吆喝
還能怎麽處理?
能好好說話的就說,說不通的先打再說。
捧場的趙班頭就在旁邊桌子,劉約底氣十足,絲毫沒有解釋下去的興趣,拿起茶壺掂量幾番,在莽漢的注視中搖頭放下。
他接著走向旁邊,先阻止意欲抽刀的趙班頭,後讓趙班頭站起來,他盯著那長條板凳看了半天。
“邵公子,今天這風真邪氣呐!”
劉約剛準備抄起板凳掄圓了給惹事主仆一個小驚喜,楊小曲言語不善地走了出來。這句話沒嚇著別人,倒是差點把劉約的腰給閃咯。他扭頭看向身後,那錦衣公子一臉癡笑望著款款而來的小曲,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小曲兒,你真的在這兒呀。”
楊小曲嫌棄地看著他,冰冷道:“這雞怎麽了,今天一共三十隻,你不要就少問叨!”
邵姓公子似是覺的得著了機會,大笑一聲:“怎麽不要!大力,把這地方的雞都給我買下來,你我二人先吃著,吃不了的上街給窮苦百姓布施去!”
這話很沒譜。
且不論文登是否真的有需要乞食的窮苦,單說屋內這烏壓壓的一眾客人,他們就不吃了?在哪兒裝大頭鵝呢,就算今天沒人點這個招牌菜,按七十文的價格,他全買下來也不過二兩銀子,這豪爽似乎裝的不是地方。
正常人都能感覺出這邵公子的不正常,完全不用劉約和楊小曲表示什麽,客人們就坐不住了,陣陣嘲諷挖苦此起彼伏。
一開始邵公子還能瞪瞪眼,可瞧掛上不屑的有不少是他得罪不起的,也反應過來這事兒不對。本著倒驢不倒架的原則,邵公子又惦記起了劉約,衝著他哼笑道:“你這雞……”
你這豬啊!劉約剛準備罵回去,遠處某位客人高聲道:“是啊小掌櫃,你這雞賣的也太便宜了吧?漫說做好的,就算活的也不止這個價兒吧,更何況還有油鹽醬醋以及……呃,海蠣子?”
這話說得,怎麽感覺自己是賣雞兒的?
這客人明顯是幫自己說話,劉約心中無奈,麵上客氣道:“諸位,今日小店初開張,這價錢定的確實低了些,為的就是感謝各位的捧場。今明兩日都是這個價錢,諸位試試口味,要是不對口,您也沒虧多少;要是吃的順意,那以後價錢恢複了還望諸位多來光顧!”
壓低價格本就是新店開張吸引顧客的手段之一,正常人沒有好奇也沒有在意這個的。這位邵公子上來就用了這麽顯擺自我智商的惹事手段,想必就是臭魚爛蝦一等的人物。
架又打不起來,劉約是真心不想搭理他,瞧著小曲把這孫子訓得點頭哈腰的,他幹脆和其他客人熟絡去了。
他這一抽身事外,不少客人開始嘀咕起來。這潑辣的丫頭片子是誰?知道是楊家千金的暗自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小掌櫃的悍妻呢。心疼小掌櫃的不少,看不起劉約遇事躲在女人身後的也挺多。
先是菜單喧賓奪主,後有邵姓智障嘩眾取眾,現如今小曲姑娘大發神威——就是沒一個人張羅著點菜吃飯,這酒樓讓劉約開的,太失敗了。
餓過勁兒了?不該呀!你們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看戲的?
總有不好事的主兒,趁著劉約溜達到身邊的時候開始了點菜。劉約十分耐心,將每道菜講解的明白。沒人會在捧新買賣的時候絮叨,客人聽著食材還行,頗為豪爽地點了十道。
劉約讓小二趕進去準備,想起這桌客人似乎沒點大吉大利,他趕忙送上一份,畢竟這算第一單,而且大部分人都好奇那個“利”在哪兒。
這菜早就備好了,說上便上,劉約親手將熱氣騰騰的雞送到桌上,從小二手裏接過小刀,將雞一分為二。就切這麽一刀,劉約擦擦手,在客人盯著雞肚子裏有什麽的時候,他笑道:“客官,利在裏麵不假,不過是在肉裏。這雞肉爛脫骨、肥而不膩,您嚐一口。”
客人夾起雞腿,吹涼後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這一口咬的有點大,咬在雞骨上,本以為定會硌牙,結果一口卻將雞骨咬爛。
果然外酥內軟,絲絲甜口,味道美味。客人大口吃肉顧不上稱讚,隻能遞出大拇指。
有認識這位客人的,知道他是萊州府遙香閣的大廚,看他能給出如此評價著實不低了。其他客人聞著味道,趕忙張羅著點菜,小飯店終於有點吃飯的樣子。
吃雞客人趁著嘴裏得閑,下意識問道:“怎麽做的?”問完他便後悔,畢竟這種秘方肯定是不外傳的,店家不計較還不打緊,真在乎的興許會變了臉。
劉約卻沒那麽多想法,接話回道:“沒什麽出彩的手藝,就是時辰足了。雞先焯水,接著掛色烹炸,然後熗鍋、兌高湯,中小火炆透,臨出鍋勾芡就得了。佐料有點多,我也記不清,但裏麵有板栗,提味不說,還能補氣壯骨。這是我前幾年去禹城的時候偶然間吃過的一道菜,這不,就模仿出來給諸位嚐嚐了。”
敢情這會畫會寫的小掌櫃還是個廚子?客人們在食欲的勾引下沒有深究的打算,想法僅為一閃而過,對劉約卻是高看了好幾眼。
劉約謝過稱讚,趁著整個一樓隻有那邵公子一桌沒開始點菜的空當,他走進了櫃台。
許叔欣慰地看著大出風光的小少爺,輕歎道:“少爺呀,做人不用低調到這個份上。你多時去過禹城了,這道菜不是你在後廚研究的麽。”
劉約笑了一聲,並未解釋。這年頭德州扒雞還沒有誕生,現在偷過來冒充原創未嚐不可,但他考慮的是百年之後。
這時候真將這道菜掛上一個自創的招牌,那世上便再無德州扒雞,有的或許是文登扒雞、小掌櫃雞等稱呼。這對不起原先的招牌不說,更是多少改變了曆史,他真沒那個興趣和膽量。不如將其真實的發源地說出來,繼續讓它流傳千古。畢竟傳承屬於所有人,不得獨占也不能變改。
有同行的幫襯,小飯店內熱鬧非凡。劉約笑嗬嗬地回答著客人們的問題,偶爾陪上幾杯酒,再看看依舊在那裏教訓邵公子的楊小曲,心情愈發舒暢。
如此氛圍使得他酒興漸起,一開始的半推半就變成了來者不拒,灌倒幾桌後意氣風發,萬幸許叔出現的及時,將他“今天全店免費”的話給擋在嘴裏。
“許叔,等營業結束你算算今天的收成,虧多虧少都用小曲那一千兩補上,把賬麵抹平咯。我先上樓,二樓有幾家不能怠慢了。”
許叔點點頭,望著一步三晃的少爺走遠。今天大體能賺多少銀子心底有數,和成本一對比,再除去工錢,今兒不賠個百八兩就是灶王爺賞飯吃。
明兒重九,整個登州府五十歲以上的人進店優惠——又是一場賠本買賣。
關鍵少爺似乎不僅是吆喝這兩嗓子,估摸著頭半個月各種優惠會接二連三,甚至能持續到過年。
這買賣做的,基本上就是自家開個店,請全城的人來吃飯的。不過少爺應該有他的道理,楊家老太爺又提點過幾句,這買賣能有個長久的樣子。
許叔歎口氣,重新盯起賬本。
“許叔,邵公子結賬!”楊小曲領著苦哈哈的邵公子走到櫃台前,笑嗬嗬地說著。
許叔翻了半天,也沒瞧見這邵公子點了什麽,剛準備詢問,邵公子的跟班莽漢將錢袋扔到櫃台上。楊小曲把裏麵的碎銀都倒出來,對許叔說道:“他們說這是十兩,許叔你稱稱,要是不足兩,邵公子說了,差多少補百倍……是不是,邵公子?”
邵公子點頭了,許叔也不磨嘰。端起小秤一稱,在楊小曲的暗示下,硬生生將十兩多銀子說成了不足八兩。楊小曲回身望著邵公子,輕笑道:“我們不欺負人,優惠一番還差……”
“二百兩,後天差人送來。”邵公子說完,領著莽漢灰溜溜地走了。剛出店門,那莽漢忍耐不住,低聲怒道:“少爺,後天我招呼幾個兄弟來找找麻煩?”
“找個屁!”邵公子搖頭冷笑:“你隻瞧見楊小曲這浪蹄子和一個知縣了?門口臨櫃台有一桌,其中一人腰間的繡春刀你看不見?!”
“什麽東西?”
邵公子盯著他,哼道:“錦衣衛!”
莽漢一怔,隨後說道:“錦衣衛?難道不用咱們動手,有人就收拾了這家店?”
“你這腦子有糞啊!和你說了也沒用,別研究了!還有!以後再出去吃飯耍銀子,花多少必須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