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陪讀

  “少爺，錢姑娘一早便離了文登。”


  劉約扔掉敷在臉上的熱手巾，從大牛手中接過清茶，輕輕點頭。


  “老爺今日請來府學教授，他是今年山東同考之一，一會兒過來和你說說進考場該注意避諱的事項。”


  “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我去店裏了。”


  大牛回道：“還小半個時辰王大人就來了，估摸得一天，怕是沒功夫給你去店裏忙碌。再說不是有錢公子和我爹在麽，少爺放心就成。”


  劉約起身站定，雙目微閉，雙腳取肩齊，輕聲道：“一天？是叫我如何在試卷上做記號還是給我泄題來的，囑咐幾句就用一天了？”


  大牛苦笑道：“讀書的事情你得問老爺去，我也不知道。”


  “錯了錯了，手太高！”坐在門檻上的若寧盯著自家“徒弟”的起勢，搖著頭站起身子，“應該這樣！”


  劉約睜開眼看著小道士的身形，邊看邊比劃，簡簡單單一個抬手動作，卻總是隻得其型，不見其神。


  靠在躺椅上的劉守有嘖嘖道：“老弟，你還是絕了習武的念頭吧。按你這麽個練法，二十年後也打不過現在的大牛。”


  劉約泄了氣地坐了回去，一臉無奈地拿起桌上漸凉的手巾又覆在臉上，甕聲甕氣道：“我隻是想睡到自然醒，起床活動活動再吃飯……你們，大清早的都擠在我這裏做什麽啊！大牛來通稟我事情倒好理解，你倆過來湊熱鬧的？”


  劉守有搖晃著身子，回道：“我是無聊。臨芳兄回了衛所，我隻能過來找你。再說這都什麽時候了，剛醒還有理了？”


  若寧自顧自地打完一套拳，收勢後扭頭問向劉約：“我隻是不懂就來問。錢家姐姐今早為何會哭成那個樣子？”


  劉約沉默起身，打開櫃子翻找著扇子。翻了好一陣也沒找到一把順眼的，心中煩躁地問著大牛：“小紅呢！”


  “和田五上山了，采花去。哦，田五今天休息，店裏用不上他。”


  劉約隨手挑把扇子插在衣領裏，回身靠在櫃子上，輕喃道：“二位閑人，我要去上課了，莫非你們還要跟著？”


  劉守有聽說要被先生說教，立刻跳了起來，拉著若寧就跑，也不知要去哪兒。


  大牛替劉約整理好衣襟，同時把他的扇子抽出來，笑道：“少爺，我知道你煩，但也不用這般做派。你真是如何，王大人自然打聽過了，老實聽吧，興許人家說的就有用呢！”


  劉約無奈點頭，跟著大牛去往書房。盞茶功夫，登州府王大人就在趙班頭的帶領下來到府上。劉約還算規矩，恭敬請著先生入座，吩咐完大牛看茶，坐在那裏靜候所謂的教導。


  王大人剛來登州府任職不久，還處於謹慎小心階段，對坐地戶的劉家十分尊敬，細聲細語地開了話頭，先將劉昭誇了一頓。


  劉約替父領情，有一句每一句地應茬，敷衍的很。王大人瞧出他的敷衍，沒客套幾句就入了正題。可那正題冗長的很，半個時辰過去了，還在進考場後該注意何種禮數的階段。


  眼瞅著大牛進來換了一壺茶，劉約實在是按耐不住，開口主導話題，條理分明地問了著重點，沒一會便讓王大人找不到話說。


  這對王大人也算是解脫。本來隻需一個時辰就能說明白的事情，言知府卻讓他來講上一天，劉知縣又吩咐著對公子多加雕琢。可哪有那麽多話能說的，他愁得不知如何混日子，虧劉約比他還沒耐心。

  正事談完也不好起身便走，要不回去沒法和知府交待。王大人端著茶盞，苦思片刻開口道：“劉公子，不如本官出個小題，你先試上一試？”


  聊了這麽久，劉約也能感覺出王大人是在熬時辰。反正都是熬，聽個題寫幾個字兒又如何，權當解悶。


  “先生請。”


  “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隻此一句吧，公子請。”


  劉約將紙筆備得，接著落地的話音揮灑起來。氣勢十足筆走龍蛇，把一旁的王大人嚇得不輕。別人都要思索很久才敢動筆，這位公子竟然提筆就寫？他寫的什麽，又是從哪裏破的題？


  王大人偷偷蹭到書案，探頭打量著劉約所書內容。


  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劉約在寫小飯店的菜單。能不快麽，菜單都是他定的，可不是提筆就來麽。


  “公子，這……”


  劉約筆勢未停，笑道：“為難王大人了。我今天的心思不在此處，大人無須在意。真說時光難渡，書架上有的是閑書，大人可自行翻瞧，我這寫幾個字做做樣子而已。待中午咱就去小飯店裏吃上一頓，趕明兒您可直接回去複命。”


  劉約聰慧的名聲在外，王大人以為他真的是今日犯懶，苦笑一聲便不作理會，安心混日子去。


  二人各做各的，誰也沒再說話。劉約寫字寫上了癮，菜單謄完便靠著模糊的記憶寫歌詞，將曾經的口水歌轉為文言文，其中的樂子也不低。


  待他漸入佳境，王大人又睡眼困頓，本以為一上午就如此過去了，劉守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他雖吃驚劉約一副好學的樣子，仍是出聲打斷道：“老弟，我這有兩件不知道重不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說唄！”


  “貝丫頭讓言知府接走，說是用一揚州名廚換的。再就是張姑娘也被人請去青州府，學什麽畫藝了。”


  劉約停下筆，疑惑道：“言知府要如鷹做什麽？”


  劉守有回道：“言大小姐說是缺一個會做甜品的陪讀，這不就給借去了麽。知縣大人允了，給小飯店送去的大廚又是龍大廚的舊相識，龍大廚也不好意思不給。並且他也說了，琴棋書畫讀讀書這些事情比較適合貝丫頭。”


  劉約想了一下沒什麽不妥，輕問道：“張姑娘那又是怎麽回事？”


  “你那十美瓶的畫作被大家瞧上了，人家來文登請人，就把張姑娘帶走了。半年後就給送回來，聽說是言大小姐和你二姐牽的頭，是個美差。”


  劉約感覺有些別扭，問道：“我沒明白。這裏有我二姐和言泠什麽事兒？”


  劉守有看了眼睡過去的王大人，輕聲道：“我喝酒的時候聽來這麽兩件事，我也覺得奇怪。後來和錢梟說了幾句，又聽到一事兒：錢梟他爹是從言知府家裏回來後，說什麽也要把錢瓏接回去……是不是很有趣？”


  劉約皺起眉頭，心想該不會又有言泠在裏麵吧？這姑娘要幹什麽，四處解決就業問題？


  難不成……


  他示意劉守有回小飯店喚上一桌酒菜將其打發離去，回身衝睡覺的王大人輕笑道：“大人，大人……到時辰了，吃午飯去吧。”


  王大人迷糊地站起，望著刺眼的日頭十分舒坦。還以為是個苦差事，結果這般愜意。知府大人要給劉公子找陪讀，這等好事怎麽就輪不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