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帝攜花觀畫 王憂花入宮
進了坤定宮，德公公直接將花妖兒帶到了一偏殿，花妖兒記得她離開坤定宮那一天這宮裏的太監、宮女正在進進出出十分忙碌的修整、打理著坤定宮的偏殿，而如今這偏殿就搖身一變成了聖旨上的紫蘭宮。
“侍花娘子，皇上吩咐了今兒天晚了娘子就不用去打擾皇後了，請安心在這紫蘭宮住下吧。”
紫蘭宮，宮中宮倒不如說是縛中牢。花妖兒猜不到康正帝是為了什麽讓她進宮，但是她的一舉一動都將會在監視中，她已十分的明了。
“娘子早些歇息吧，奴才告退了。”
“公公慢走。”送走了這會兒對她恭敬有禮的德公公，花妖兒徑直進了紫蘭宮，比起坤定宮正殿的燈火絢爛，紫蘭宮裏麵昏昏沉沉，院落裏隻有著零星幾盞石燈。而在她的正前方卻有一間屋子燭火輝煌，花妖兒慢慢靠近過去，小心的推開房門，驚詫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奴婢花妖兒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康正帝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她來到坤定宮不是應該去皇後哪兒嗎？
“朕記得今天已經封你做正三品侍花娘子了，你已經不是奴婢，而是朕後宮之中的侍花女官了。”康正帝頭都沒抬中氣十足的說道，停頓片刻後有道：“過來！”
他的話不容反抗，花妖兒起身慢慢靠了過去，走到近處才發現康正帝的身後掛著一副副被布蒙起來的畫，而桌上也正擺著一張畫紙，康正帝正提筆看著畫紙，在畫紙的一旁擺著一盆蘭花，猜想便是那素心紫蘭無疑了。
“你抱著這盆花坐在那椅子之上，記住，不要亂動。”康正帝又吩咐道。
這是要畫蘭花嗎？畫就畫吧，幹什麽讓她抱著，難不成他是在尋找合適的角度？
花妖兒依言坐在椅子上，康正帝沒再說什麽低頭仔細的描畫起來。這是花妖兒第三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康正帝，第一次她才十歲，康正帝看著她眼裏滿是不敢置信和驚喜。第二次是在南巡路上蘇縣，康正帝看著她眼神迷離。這是第三次，這一次他倒是相對正常了。然而花妖兒一直沒有排除掉心裏的那一陣怪異，這麽多年來她總是能在康正帝、玉貴妃還有太後那裏萌生出這樣的感覺，似乎她的容貌是他們心底永遠不想提起的秘密。
康正帝如今已經四十有五，或許是保養得當的關係，亦或是天生龍子，帝王之氣讓他看起來十分的精神，除了眉角有著歲月沉澱的硬挺，他的頭上沒有一絲白發，臉上也幾乎沒有一條皺紋。低著頭的康正帝堪堪看過去，跟季恒倒有著六分的神似。季暘許是像皇後的緣故所以跟康正帝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頗為不同。
打量的出神，花妖兒並沒有注意到康正帝已經抬起頭來，眯著眼睛危險地看著直盯著他的花妖兒，末了嘴唇邪邪一勾繼續作畫。
大概近一個時辰以後康正帝終於滿意地擱下了手裏的畫筆，招手叫花妖兒過去。花妖兒本以為康正帝是要畫蘭花，然而看到畫紙上的一人一花時她詫異了，這康正帝沒事畫她做什麽？
這幅畫完全畫出了花妖兒的靈動，和眉眼之間的些許隱忍、堅韌，一滴朱砂紅痣讓她的玲瓏躍然紙上，手裏的一捧蘭花純潔美好，跟她相映相襯。不得不說康正帝的畫功的確甚為了得。
“朕帶你看些東西。”康正帝突然開口。
花妖兒人連忙側開頭避免直接對上康正帝的眼神，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如刀，刨開她在看著她不知道的東西或者說是人。
康正帝轉身凝望著身後高高的畫布，嘴角微揚，滿目柔情。花妖兒詫異不已，不是都說帝王無情嗎？可這會兒她看見的是什麽，康正帝那眷戀、不舍而熾熱的眼神是什麽？
畫布緩緩被拉開，一副巨大的人物畫像慢慢呈現……
季暘在坤定宮前決然離開後幾乎是刹那間不安就湧上了心頭，他不能幫她也不想看著她被他的父皇擺弄。著急的打聽了季恒的所在，得知他居然早已離開皇城到城外西郊駐紮的護軍營去了。去了那兒自然就不會知道花妖兒被詔進宮的事情。當下沒有絲毫的遲疑，季暘丟下樊香出了皇宮，打馬直奔城門。
一人一馬將將才到西城門就見到季恒獨自騎著一匹快馬直奔城內而來，季暘連忙下馬牽著馬兒避在一邊直到季恒離開這才出現。這時候進城還滿臉饑色，想必是得知了花妖兒的事情了。季暘突然就覺得自個兒的確是多餘，他們誰在意，誰需要呢。
“太子殿下！”季暘剛想離開就被守城的丁城給發現，丁城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
“是丁城啊，今晚你又當值？”
“回殿下的話，是末將當值。”
想到那一晚他在這兒傻傻苦等，心裏麵就莫名的不耐，隻想快點離開。“既如此就警醒些，本宮回去了。”
“是，末將明白。”
季暘剛調轉馬頭，那丁城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追了上來。“對了太子殿下，末將有一事相稟。“
“何事？”
“就是關於上次太子殿下在此等人卻沒等著的事情。皇後娘娘吩咐末將等不許四處宣揚，末將等自是不敢，但是末將覺得這件事還是告訴太子殿下比較好。”
“兜兜轉轉說這麽多話，你究竟要說什麽？”那一晚是他心中的痛，偏偏丁城在這當口提起，季暘的語氣自然生冷了幾分。
“就是太子殿下，那一天其實那姑娘有來過。”
“你說什麽！？”季暘一下翻身下馬，著急拉住丁城不敢置信的問道。
“就是那姑娘在太子殿下跟皇後娘娘將將離開的時候就來了，那會兒您們的馬車還沒有走遠，想必應該是錯開了。那姑娘問末將可有人深夜等候在此，奴才記著皇後娘娘的吩咐不敢多言，所以告訴她沒有。太子殿下，末將若是做錯了，還請太子殿下責罰。”
“錯？你有什麽錯？錯的是本宮，是本宮不夠堅定，是本宮輕易的放棄，哈哈哈哈哈！！”季暘一陣苦笑，心裏麵是五味雜陳。就在方才他還決然轉身認她走進了她父皇挖的牢籠裏麵啦！現在就有人來告訴他原來他那一晚的苦等不是一個笑話，原來她是來過的！這讓他以後該如何麵對她，他有什麽資格說愛她？愛，卻不夠堅定，這不是一個笑話嗎？他果然是比不上季恒對她的心啊。
“駕！”跨上馬背，季暘使勁地抽打著馬，現在是夜晚不用擔心撞著百姓，他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宮，他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兒臣季恒求見父皇！”
“兒臣季恒求見父皇！”
“兒臣季恒求見父皇！”坤定宮外季恒一遍又一遍的高喊著，每喊一遍額頭就重重地扣在石板之上，咚咚作響。然而坤定宮的大門一直緊閉，無論是康正帝也好、皇後也好無人理會季恒的求見。若在以往玉貴妃早已出麵前來阻止，這一次她也離奇得沒有出現，而是在宮裏麵聽著小太監的回報保持著沉默。
紫蘭宮是坤定宮的偏殿，距離正門十分的遙遠，季恒的高喊聲早已吹散在夜風之中。畫室裏麵康正帝正一點一點地掀開那巨大的畫布，花妖兒捏緊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慢慢呈現的巨大畫紙。
裝裱精良的畫足有一丈之高，七尺之寬，豎掛在麵前的牆上，保存得極好，以墨色看來足有近二十年的時間了卻沒有絲毫泛黃的跡象。
那幅畫以江南蒙蒙煙雨天為背景，獨有的蘇式別苑，綿綿流淌的小河以及優雅的小拱橋躍然紙上。在那煙雨朦朧之中一絕色女子身著紅衣羅群明豔了世界萬千。手把一花紙傘，亭亭而立、嫣然淺笑。渾身擋不住的優雅端莊、玲瓏剔透撲麵而來。
花妖兒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那畫中的女子與她怎生的這般相似？同樣的鳳眼上挑，同樣的靈麗，莫不是畫中女子沒有那額間一點嫣然，她幾乎以為那就是她。
“很像，是嗎？”康正帝愛戀地撫摸著那畫中的女子，語氣些許柔和地問著花妖兒。
“回皇上的話是有些許相似。”她總不能睜眼說瞎話吧，是個人看一眼就能得出結論，她們豈止是像完全就是一模一樣！
“南巡時朕看著你穿著一身紅衣出現在朕的麵前時，朕也驚詫啦，你真是太像她了。”康正帝的眼神有些許迷離。
那一天的事情花妖兒還記得，那一天他們在街上閑逛，突逢大雨，卿娘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她倆一個戀母一個思女，為了滿足卿娘的心願便任由卿娘給她梳洗打扮。那時候被生氣的趙尹沫影響她也沒多在意自個兒的打扮。如今也想似乎的確與畫中女子的裝扮十分的相似，難怪康正帝會這麽說了。
等等，那一天卿娘出現的時候手裏也是一把跟畫上女子同樣的花紙傘，還有卿娘那一身通透的氣質，以及無可比擬的端莊，站在煙雨之中似乎卿娘比她更像這畫上的女子。隻不過卿娘半邊臉上戴著麵具，而身上穿的也不是紅裙，而是素白的裙衫。
然，卿娘也有著同樣高挑的鳳眼……